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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chapter65


 神和神之间的决斗,受伤的却是青蛙。


 就像持续了两百年的十字军东征,本来是罗马天主教针对穆.斯林的侵略发起的宗教圣战。结果打着打着,就打到了自己的弟兄希腊东正教那里,还顺带黑了一把接生婆――十字军东征烧死了成千上万的接生婆。


 古往今来,这躺枪的对象总有点不对。


 ……


 李文森拍掉她小脚趾上又一只鼻涕虫,终于忍不住爬到冰凉的楼梯扶手上,整个人半吊在二十多米高的走廊边。


 她在等待救援。


 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小时,可答应帮她叫保安组来的洛夫,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而楼下对阵的两方,正陷在某种匪夷所思的狂热里,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


 ……


 一只基因变异的蝙蝠一言不发地飞到她身边,熟练地勾住屋顶上露出的一小截红色管子,在离她五十公分远的地方,收拢翅膀,倒挂下来。


 这是……排水管?


 李文森一手牵着鱼线,一手抱着栏杆,在大楼外极危险的一小块地方,踮起脚,费力地伸手摸了摸那截管道。


 还真是排水管。


 ccrn的房子是老成什么样啊。


 她之前居然从来没有注意到,这栋研究大楼的排水系统,还像八十年代那样做在墙体之外,用的还都是最老式的,漆着红油漆的铁管。


 如果是铁做的话……


 李文森盯着蝙蝠细长的腿勾着的地方,忽然抬起手敲了敲:


 “喂,让让。”


 蝙蝠:“……”


 它冷漠地抬起细长的腿,朝旁边移动了一格。


 李文森把那段莫名其妙的鱼线绕在手腕上,又解下裙子上的腰带,像上吊一样,把它挂在蝙蝠原先勾着的那截排水管上。


 对面正对着一个门没有关的消防栓。


 李文森一手牵着裙带的一端,摇摇晃晃地站在七楼的楼梯扶手上,来回晃动了两下,然后用力往后一蹬――


 稀里哗啦。


 管道上方已经有些脱落的天花板,此刻终于支持不住这样的折腾,一小块吊顶直接从天花板上飞了出去,在走廊上摔成了碎片。


 李文森稳稳得落在走廊对面唯一一个能下脚的地方。


 动作之流畅,虽然比不上杂技演员。


 但至少,一点都不像一个天天在家打超级玛丽的心理学教授。


 ……


 她在地上密密麻麻的鼻涕虫爬到她脚背上之前,飞快地从消防栓中拿出水带,朝环形楼梯中间的巨大吊灯抛去。


 消防栓里的水带,一般二十米长。


 除去她折起来的部分,大概十八米多……刚刚好。


 水带从环形楼梯中空的地方垂落下来,李文森把其中一头绑在自己的腰上,又把她换下来的脏衣服袋子咬在嘴里,看都没看楼下一眼。


 但是下一秒。


 她已经从二十多米高的环形楼梯顶端,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


 是谁说,黑暗滋生不了恐惧。


 能滋生恐惧的,只有恐惧自己。


 ……


 在一切故事和流言发生之前,洛夫正坐在一楼大厅里一个淋不到青蛙的地方,嘴里叼着一个玉米饼,兴致勃勃地围观这场诸神的混战。


 直到……


 他张大嘴,看着他的同事像007一样从天而降。


 嘴里的玉米饼,“啪嗒”一声,砸在了地上。


 ……


 “文森特,我的脑神经好像出了一点问题。”


 这位老人捡起掉在癞蛤.蟆背上的玉米饼,看都没看就塞进嘴里。


 他喃喃地说:


 “因为刚才,我居然看见你从天上掉下来了。”


 “托你的福,我不得不从天上掉下来。”


 李文森在跳下来的同一时间已经把衣服袋子扔了下来,此刻正稳稳地踩在自己的衣服上。


 她语气里听不出一点责怪,只是抱歉地道:


 “不好意思,因为我等你一个救援队足足等了三个小时,眼看蜒蚰就要爬到我脚背上来了,只好出此下策。没有吓到你吧?”


 “……”


 洛夫还沉浸在震惊里没恢复过来:


 “我从没打算让你等三个小时。”


 “哦。”


 李文森正低头整理裙摆,闻言笑了:


 “那你原本打算让我等多久?”


 “二十个小时吧。”


 他喃喃地说:


 “蜒蚰又没有毒,你和它们睡一个晚上死不了。等明天吃中饭的时候,我会喊人来救你的。”


 李文森:“……”


 ……


 大厅里还有十几个神学院和宗教艺术协会的研究生。


 在李文森从天花板上飞下来之前,他们还处于肉搏战的状态,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块状牛血,癞蛤.蟆的内脏飞得到处都是。


 而此刻,他们全部停下了手中的战斗,一脸呆滞地看向这边。


 一只被用来当作武器的烤羊腿,在惯性的作用下,慢悠悠地从大厅中央滑过。


 但是没有人care。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孩,手里还握着一只癞蛤.蟆。


 大概握得太用力了,癞蛤.蟆虚弱地“呱”地一声,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


 “抱歉。”


 李文森光着脚环视了一圈:


 “有人能帮我拿一双鞋来吗?”


 被她惊呆了的研究生们,就像忽然从梦中醒来似的,迅速动作起来。拿扫把的拿扫把,撒盐的撒盐。


 刚刚还在混战的两个阵营,配合默契犹如科比和保罗-加索尔。


 不出二十秒,他们已经在她面前清理出一条能走路的小道。


 她还没有来得及把身上的消防栓水带解开,一个颇为帅气的日本研究生已经脱下自己脚上的富士山雪景图木屐,弯着腰双手递给她。


 她刚想找一个地方放手里的水带,另一个研究生马上迎上来,毕恭毕敬地接过。


 这……


 她穿上脚上的木屐,理了理散乱的长发,朝借给她鞋子的日本研究生微微一笑:


 “谢谢。”


 “……”


 日本研究生立刻慌乱地摆着手,倒退了一步。


 这……


 于是她不再试图道谢,只是朝洛夫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去。


 手腕上还系着那根鱼线。


 “等一等,文森特。”


 只是,就在她经过洛夫身边的时候,他突然说:


 “你确定你不用去医院里看一看吗?”


 “为什么要去医院?”


 李文森莫名其妙:


 “我又没有受伤。”


 “这很难说。”


 洛夫圆形镜片下棕色的眼睛,探究地看着她。


 那种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熟悉的同事,而像是在看一个……


 重症病人。


 不过,这个眼神只是一闪而过。


 快得连李文森都没来得及发现它。


 “毕竟,你刚刚cos了一只走错片场的蝙蝠侠……正常人可干不来这么危险的事。”


 ――哦,正常人。


 这一类型人被困住时,第一反应是寻助,第二反应是等待。毕竟这是自己的办公室,等一等说不定就会有人来。


 但就算处在更差劲的境地,他们也不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比如从二十多米高的高楼上,若无其事地,跳下来。


 ……


 李文森抬起头:


 “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


 洛夫眨了眨眼。


 那张苍老面孔上的探究表情忽然消失了。


 他困惑地看了李文森一眼:


 “我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


 洛夫有一点点的老年痴呆症状,具体表现在他开会总是走错楼,或时常忘记自己还欠了同事钱没还。


 ……如果他不是假装忘记的话。


 李文森叹了一口气:


 “算了。”


 “啊,对了。”


 洛夫嚼了一口玉米饼,恢复了平时那副不靠谱的死样子:


 “我刚才把你跳楼的视频拍下来了,你能授权让我把它传到ins上吗?我会加滤镜的,真的。”


 李文森:“……”


 “哦,我还要把你做成gif,这么神经病的视频一定能成为instagram年度热门,我的转发量就能超过安德森那个老家伙了……”


 这位老人兴奋地一拍大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感觉我今年必火。”


 李文森:“……”


 ……


 深山里寂静无声。


 离开那个是非之地,李文森穿着木屐,慢慢走在山路上。


 淡青色的云烟笼着对面的山头。山谷里朦朦胧胧的。


 远远的山坳里,三两只羊像翻滚的白色毛团一样,从山上一路滚下来。


 而那根细得几乎让人注意不到的鱼线,从她办公桌下,一路延伸延伸到了ccrn的后山,已经在她纤长的手指上,缠了厚厚的一卷。


 李文森拿出原本系在鱼线一端的小纸卷。


 那是一张制作精美的羊皮纸,接口用暗红色的火漆封口,火漆上烫印着一条黑色的斑点小蛇,小蛇嘴里咬着一个苹果。


 ……难道这是在暗示《圣经》里,蛇引诱夏娃吃苹果的事?


 她把纸卷展开。


 一阵夹杂着泥土清甜香气的风吹过,一片风干的山茶花花瓣,从纸卷里轻轻地飘落。


 李文森伸手接住。


 她盯着那片淡粉色的花瓣好一会儿,刚想让它从指间落下……又忽然收拢了手指。


 终是没有直接把它扔进泥土。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本和乔伊一模一样的德国urm1917绑带笔记本,找到417页,把这片花瓣,小心地夹了进去。


 ……


 从里页羊皮纸细腻的纹路里,隐隐还能看见一朵山茶花的痕迹。


 花瓣舒展,垂蕊繁复,精致到每一片花瓣上的脉络都清晰可见,不知是用什么方法渗染进去的。


 而在那朵山茶花之上,有人用纯正的黑色墨水,细致地手绘了两个数独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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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文森:“……”


 这是有人想让她解数独?


 真是太幽默了,不知道她这方面智商有多低吗。


 世界上最难的数独,初始数字只有17个。这上面的两个,明显刻意为她降低了难度。


 但并没有什么用。


 数独游戏和数据分析是两码事。后者只要苦学,谁都能学会,而前者只适合乔伊这种有天赋的人消遣。


 让她计算这种东西……她宁愿去和蜒蚰睡觉。


 而在这两个简化的数独游戏之下,不知是谁,用极其漂亮的花体字,描出了一个7乘15的字母方阵。


 凑近一些,还能闻到淡淡的墨水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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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文森:“……”


 这是有人想让她解密码?


 真是太抬举她了。


 她把羊皮纸翻折过来,对着光线看了一会儿。


 但除了火漆、数独,和字母方阵,这张羊皮纸上,再没有其它的线索。


 她想不明白,索性不再想。把羊皮纸收进了口袋,继续在手指上一圈一圈地绕着鱼线,朝山谷深处走去。


 河流与河流之间,有雾气涌动。


 她脚下的木屐踩在长满青苔的岩石上,两山之间,回荡着她嗒嗒的足音。


 她绕过岩石,绕过溪流,绕过郁郁葱葱的灌木……而就在她沿着手凿的山间小路,转过一个小小的山头时,手里的鱼线到了底。


 她山水色的木屐,在一座简陋的小桥边停了下来。


 山谷间,浮云下,流水边。


 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茫茫花海,出现在了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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