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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祖宗

司南誉大袖轻挥,将她送进洞内,道:“呆丫头,你再问下去,你的老祖宗就完蛋啦。”

司南誉挣脱她的拉扯,便即走入落石如雨的峡谷,他说话声音不高,然而轰轰落石的声音对他毫无影响,将语声一直送到田美的耳中来,田美掩在洞边张望,心中忽然被司南誉绝世的武功吓呆了。

司南誉一出,上面忽然又看到人影,落石群向他飞来,他身形飘飘,落石一块也倒不了身边,忽然引吭长啸,纵身而起,啸声若龙吟若凤哕,双手两足往满空落石挥去,经他一挥,落石下降愈疾,他籍石块反震之力,上升极快,岩壁上的人被他神功所震,止石不发,他轻击,石壁,上升之快,较前尤速,上面发一声喊,仍然向下疯狂落石,可惜已经晚了,司南誉已升至峰顶。

凡是伏兵暗袭之计,用得越毒越狠,主其事的人一定武功平庸,否则是大失身份的事,司南誉上崖出掌,崖边堆积的乱石横飞处,夹了数声惨呼,顷刻便沉寂下来,一无声息,司南誉顺峭壁缓缓而下,一会儿便至峡谷底下,此时四野死寂无声,只偶而有一两块小石块儿,从上流下有蹦跳滚动之声。

野叟坐在落下来的大石上看着他,美儿远远跑过来,一手握了他的宝剑,一手握了他大珠,她身后跟了乌云盖雪聪,满地落石,极不好走,那马不愧良驹,奋鬃长嘶还是跟了过来。

她不记得他方才轻薄无礼的可恨,直记得方才两人生死相依他温文守礼的可爱,美儿现在已经擦干了眼泪,明眸秀丽澄澈,晶莹若一泓秋水,走至司南誉身边递增过剑,司南誉接剑仍然击在腰下,美儿握了大珠送了过来,这珠是两人生死之间相授,她紧紧握了避尘大珠送过来,无意中透露出不愿松手的情意。

这避尘大珠与另一颗辟毒大珠,乃是司南誉夫妻定情之物,司南誉是无论如何都非要不可的,仍是无言接过,美儿退步走往那老者田莫野身后站定。

野叟坐在一旁,看两人无言相与,有一片婉转柔情,他偶然看失了眼,受了司南誉的戏弄,却又受相救之恩,虽然心中恼恨,却骂不出口,只得坐在那里,怒目而视,司南誉近前深深一揖,道:“晚辈余杭司南誉,唐突长者,伏祈恕罪。”

那老者大声吼道:“老夫田莫野谢谢你相救了。”

司南誉又是深深一揖,道:“田老前辈掌击万担飞石,功力深厚,何需晚辈相救。”

田莫野大吼道:“我老人家功力深厚,难道要你来夸奖?”

司南誉自小顽童做惯了,及长顽心仍然不能尽去,他受了慈心仙子的熏陶,本性善良,不会作恶事的,开玩笑之心是有的,侮蔑长者之心是没有的,在这突生剧变之后,言词恭敬希望平下野叟田莫野的气去。

野叟田莫野是终南掌门人白石道出长的师叔祖,这一回发了铜符飞碟回终南山,召派中长老山相助,怕不恭敬,又遣了门下弟子野叟平素最钟爱的族中的重侄孙女田美前去恳切相邀。

田莫野莫名其妙,受了这场挫折,心中愤恨,若非是应掌门人之召,真欲拂袖而回。

司南誉田美那边以两人之力,仍然丧了一匹坐骑,田莫野这边却人骑无伤,而且他这边的落石在十成中要占去九成,双方若是要较高下公平论断他要占了胜算,可是以他在派中最尊一辈长老的身份,急难之来就应该有轻功临空而上,身法奇幻莫测,终于破了落石之计呢,所以他坐在那里心中怒气始终不解,又发不出,只得大吼泄忿,接了司南誉的话吼道:“那般嚣张,你还言词钦服么?”

司南誉一生只肯听慈心仙子吴安洁一个人的话,可是安洁从来是温言软语不会骂人的,除安洁之外,便是祖父偶然说他一句,他还要揪了他的胡子大闹不休,受了野叟田莫野的呼喝,耐性渐去,怒气渐生。

抬头上望,见野叟身后美儿明眸中流露出来的全是恳求与柔情,心又软了,笑道:“老前辈,无礼之处,不知者不罪,失言之处,就权当童言无忌吧。”

司南誉不耐呼喝,美儿那样望着他又不愿发脾气,他这是耍无赖了,意思是说,你年纪那样大了,我已经陪了礼,你若再与我这后生晚辈斤斤较两,那你是为老不尊了。

他的心意那老者岂有不知,也只得按捺了心中怒气,问道:“你身法变化,全取龙形,到底是哪一派的门下?”

野叟既为一派长老,近百年的经验,自然见多识广,一眼便看出了他武学的来历,不会怀疑他是昆仑九现云龙的身法。

司南誉暗想:“这一回是去赴援终南派的,安姊又是终南门下的弟子,现在正要去看终南医仙狄梦放。”

所以笑道:“晚辈师门什么派别,这一回出门是应一位终南名宿的宠召。”

老少两人一齐问道:“终南名宿?”

司南誉看田莫野与田美如此神态,笑问道:“田老前辈与田家姐姐也是终南门下?”

田美听他叫“田家姐姐”心里也很甜的,那野叟听他“终南门下”之语,暗想道:“自己退隐数十年了,被门下铜符飞碟所召出山,没来由受了今天这场气恼。”

所以恨恨道:“什么终南门下,我是终南门上,我是终南门下的祖宗。”他是终南掌门人的太师叔,如此说法,不算错的。

司南誉不知他讲的是实话,以为他又在骂街,倏然大怒,双目精芒电射,美儿受他双目突现的积芒所逼视,大为惊骇,野叟看了也微微喘了口气,把气压了回去,精芒随之敛去,回身上马,狠狠一鞭抽在那马背上,那马发声高嘶在乱石丛中向前奔去。

司南誉无礼,不辞而别,美儿看野叟却没有什么怒意,心知野叟也一定知道,是司南誉误会了他语意之故,所以没有再发怒气,这便拔足向前奔去,口中娇声高呼道:“白大哥,白大哥!”

这乱石丛中虽不好走,仗着千里良驹,又有司南誉相助,所以人马走得极快,顷刻已快出乱石堆积的狭路了,他听美儿呼喊,驻足飘身而下,美儿在石上纵耀疾奔而来,其势极速,司南誉突然飘身下马,她笔直往司南誉怀内冲去,幸得司南誉伸手接住美儿双手,方将劲力即刻消去。

美儿被少年男子握了她的双手,微微羞怯,怔了一会儿方将手抽回,说道:“老祖宗是我的曾伯祖父,又是现在终南掌门人的太师叔,他那样讲,可不是骂你,你不生气吧?”

司南誉才知道是自己一时误会,有点不好意思,笑道:“对不起是我误会啦。”

田美低眉合目轻声道:“你可愿意将这句话和我老祖宗再讲一遍?”

司南誉不响,美儿轻声道:“你肯叫我美儿姐姐,我很欢喜,我可不见得比你大呢?”

司南誉道:“我属龙的,五月初九的生日。”

田美盈盈拜下去道:“我小两个月,小妹美儿拜见白大哥。”

司南誉退步展袖相拦,还礼道:“大礼愚兄实在不敢当。”

田美拜罢起身道:“白大哥,小妹美儿要一件拜见礼可使得?”

这句话恰巧投了司南誉从小欢喜学做小大人的瘾,道:“好,你要什么?”

田美轻声笑语道:“求你将方才那句话对我老祖宗再说一遍。”

司南誉一怔,忽然发觉自己得意洋洋的,却是钻了她的圈套,笑叹道:“唉,我赞你伶牙俐齿的会说话,看来没有赞错。”

田美奇道:“你何时赞我了,我怎么没有听见?”

司南誉将缰绳缠在路边小树,与美儿一齐向回走,笑道:“听你骂我四不像时,我便赞了。”

田美也笑道:“才做了人家大哥,好意思便翻老账吗?”

两人走回野叟坐处,司南誉果然拜倒行礼,道:“誉儿无礼,请恕无知之罪。”

美儿帮野叟相责道:“哼,老祖宗何等身份,可不会与你一般见识。”

她这样说是要野叟一句也骂不出嘴。

野叟看了美儿一眼,道:“你们何必特为赶回来做戏给我看,你们自己不生气,我还一定要代你生气吗?”

美儿流下泪来,她只想要司南誉陪礼不挨骂,忘了老年人对孤独最敏感,忽然发觉被两小挤在感情的圈子外面,所以出语凄凉,美儿想了野叟从小对自己的爱护与照顾,哭着坐在旁边石上拿绢帕直擦眼睛,呜咽道:“老祖宗,是美儿不好,你叫白大哥起来走吧。”

司南誉见刚健婀娜的美儿坐在那里掩脸哭泣,一瞬间忽然引入起无限怜惜之情,所以恳挚相求,道:“是晚辈不好不该听了几句规讽之言,就想尽了法子要惹田老前辈与美儿妹妹生气,态度轻狂荒谬。”

野叟讥诮道:“你自己知道就好。”

南誉认认真真的道:“晚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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