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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松鹤

她说完回身便走,出门时用劲一摔门帘,门帘荡得高高的,半晌才掉下来,司南誉被她这样气虎虎的一走,倒将心中的郁闷,忘得干干净净,睡意不知何处去了,振衣而起,盥沐而出。

他住了养病的别院,有千竿修篁,四季常绿,所以就叫青竹园,这集贤山庄占地极广,青竹园坐落在后,他由里向外走,穿过一进进的院落,大家见了他都称他做白大侠,司南誉现在心境很好,也点首作揖,大哥兄弟的瞎叫。

司南誉穿出庄门又觉无处可去,安洁、若馨等终南女弟子的会晤之处,自己不便去,男弟子处,小一辈的太恭敬了,长一辈的又谈不投机,他心中想不定,便背着手踱起方步来。

忽听旁边的终南弟子惊噫道:“咦,山下怎么这么多带刀带剑的人?”

司南誉凝神向下看去,果见沿着峻陡的山路,成一条线直向集贤山庄而来,他的目力远胜其余之人,只见人中颇多伤患,医仙住在集贤山庄,求医之人络绎不绝,那也不足为奇,可是在同一时间之内,有如此之多的伤病之人,却令他心中不解。

终南弟除了人内通报之外,已有了数人迎了下去,上山的人走得甚快,顷刻已走近庄前,司南誉也走上前去,不想第一人竟是愁眉苦脸的飞霜子。

司南誉看了他的苦脸问道:“飞霜真人,出了什么事了?”

飞霜子深深稽首惨凄凄的道:“大侠荣任盟主之位,领袖天下,小道飞霜无论如何不敢当此称呼。”

司南誉听了笑而不言,飞霜续道:“这都是昨天掌门之会时,各派在路上受伤的弟子。”

这时大队人群已经络续经过他们身侧走向庄内,受伤的除昏迷不醒之人,都恭敬恭敬称呼一声“白大侠”方才过去,那没有受伤只是伴送同伴的,更是礼数丝毫不缺,通名报姓,以参见本门掌门尊长之礼拜见。

他们如此恭敬,令司南誉又是高兴,又是难堪,他既是盟主,这些人受伤,便可以说是他筹划御敌失策之故,他们出恶言詈语还好一点,这样子无言忍痛而过,司南誉却觉得比打他还难过。

武当派的人走过之后,接着昆仑派的,为首之人见飞霜子站在司南誉身旁,行礼之后也站了下来,立在飞霜子的身边,似有听候差遣的意思。

司南誉沉思半晌,问道:“负伤之外,还有其他的损失么?”

飞霜子道:“武当弟子,北上一路都是贫道接应的,除去飞云大师兄回山去邀请的门中长老,因路途遥远,迟迟未来之外,结盟之日是赴会最后一天的限期,贫道遂和沿途负责连络的一批武当门下结伴兼程赶来,途中遇上太行山的星牛精凶。”

司南誉听了他讲了半天,始终没有谈到,是不是有因伤致死的同门,只得直言询问道:“除伤之外,可有当场不治的么?”

飞霜子叹气,举起一双手来,司南誉看了便知武当弟子又死了五人之多,心中极为难过。叹道:“令师无尘真人可曾知悉?”

飞霜的脸越来越苦,低声道:“这是奉掌门之命,前来拜请医仙狄老前辈救治伤者的,伤的不论,那死者的五条性命,掌门尊人没有降罚于我,只将别发的玉簪拿去亲自刻了那五人的名号在上面还我。”

他说着将玉簪取下交给司南誉,司南誉见上面果然有五个人的名字,无尘的意思,不言而喻,使人明白之后,脊梁骨上直冒冷气。

一个人的头上顶了五条性命的罪过,真是活一天,多一天罪孽。

飞霜子将玉簪取回插好,低声道:“这是掌门师的恩典,肯容贫道在措置乖缪,抵罪领死之前,先设法替死去的师侄们报仇雪恨。”

这武当派的倾派之仇是司南誉昨天就盟主之时,亲口答应无尘的诺言,现在又加上这一笔血仇,虽然是刻在飞霜子的玉簪之上,也等于刻在司南誉的心上一样。

站在武当飞霜子身旁的是昆仑派的矮昆仑祁昴武,司南誉沉吟半晌道:“祁大侠,昆仑派连这一回的伤亡在内,前后一起是多少?”

司南誉现在是一盟之主,他的女婿或是儿媳将要立为下一代的昆仑派的掌门人,这祁昴武虽然辈份甚高,是掌门人的师弟,仍是恭恭敬敬的道:“伤的有十三人,死的四人,伤的除了七煞剑李豪师兄之外,其余都是师侄们。”

司南誉蹙着眉,道:“伤亡不轻,不过高手未伤,拼斗的实力不致受损吧?”

这矮昆仑祁昴武,人虽然矮,然而深眉虬髯,看来极其威猛,并无丝毫猬琐之像,答道:“昆仑至宝已由大侠慨允赐还,这一点点伤亡,算得了什么,盟主白大侠有命,敬请吩咐便是。”

司南誉缓缓点头,又向站在祁昴武身旁的,华山派神尼优昙大师的首座弟子知非道:“知非大师,华山的伤亡如何?”

知非大师合什道:“师父一生谨慎,从来与人少启争端,只有昨天赴会之时,由贫尼督率同门,师弟许霸、许雄于山下樵夫争执,不动手吃了大亏,还幸救援的快,终算保全了性命,现在请医仙狄大侠救治,阿弥陀佛,唯愿天佑善人吧。”

司南誉微微有点疑惑,问道:“樵夫可是绿林大豪改装的?”

知非沉吟顷刻答道:“自掌门师尊接掌华山,华山派从来少于别人结怨,然而并不是畏事胆小,此仇此恨是要自己来清结,绝不假手外人,既是盟主赐问,贫尼也只得直陈,那樵夫是恶樵郑虎。”

司南誉不由竦然一惊,这郑虎盘弄一把劈斧,在江南上纵横无敌,司南誉虽是家居,也听得甚熟,问道:“他怎么也到泰山来了?”

知非道:“日观峰订盟一会,天下注目,宵小窥伺倒也不足为奇,怪的只是绿林在大战之前,忽然派出如此之多的高手暗施偷袭,所伤的人又都是年青的弟子,对双方拼斗的实力并不影响,用意何在,实非贫尼所能妄测。”

司南誉轻轻叹息道:“死伤方才出道的年青兄弟,容易得手,又无危险,然而性命是一样的,仇恨一结,便难以和解,也是一样的。”

众人亲眼送方才伤者入庄,再想到以前所受的伤亡,心中都极为愤恨。

司南誉叹息道:“有这许多血仇结下,各位同道遇上绿林人物,也不会客气吧。”

崆峒铁指头陀的师弟癞头陀道:“那自然!我这一路来,踏平了三座绿林的山寨,临走还送他们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这癞头陀,并不是出家人,只因为长年一头癞皮,他练武兵刃又是用行者棒,所以大家都叫他癞头陀,久而久之他的真姓名连他自己也不再提起。

司南誉听了皱眉,却不能说他不对,江湖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派中既然有人受了损伤,做这些事情,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司南誉相到在水月庵第一次看见杀人,心中暗怪无尘的狠辣,若于这癫头陀一比,又觉得无尘手下是极有分寸的了。

此时伤者早已全部走进庄云去,站在身边的一共七人,站在癞头陀身旁的还有三人,那是五台派瘦弥陀,阴山派的庆如龙和形意门的余道南。

司南誉也依次问了伤亡,约略估计加上终南的伤亡,人数已经有七、八十人之多,未在的峨眉、少林、青城和点苍还不在内。

司南誉皱着眉头,也盘算不出什么妙计,叹道:“我们先进去照料伤者,看看情形如何。”

众人本来就是照料伤者来的,齐都躬身应允,随了司南誉入庄,医仙与野叟田莫野等终南长老住在一处,别院旁居,极其幽静,月亮门上横额写着松鹤瑕龄,终南弟子都称着松鹤园,留给门户中的各位长老作憩息之用,那是实至名归了。

苍松野鹃,满园都是,司南誉直向远远的茅舍走去,受伤人众,一大半都息在门外。

医仙见他来了,吩咐道:“这些人伤势都不甚重,你来照料吧,我与安儿照料里面的。”

伤药包扎各物已经预备齐全,这些事情他自小耳濡目染看熟了的,虽然闻到血腥气有一点皱眉,想到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属下,他们受伤自己能尽一点力,也勉强可以补过,所以专心去做。

武林人物,身上都准备着刀伤药,既然来找医仙,虽说是“都不甚重”,也只是无性命残废之虑而已,血污狼籍,也极费时间,所以一直忙到很晚才停。

司南誉送走了伤患,与梅子豪订约之事也说于飞霜等人听了,叮嘱他们请掌门人前来一会,他是想尽一夜之思,想清楚究竟是如何应付。

晚间吃饭,庄中的菜肴准备得极是丰富,慈心仙子见医仙与司南誉都抑郁不乐,笑道:“假使今天父亲也在这里,就与我归宁梅林小筑之时孰—式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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