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文学 > 青云道 > 第一章 望杏林云升月落 看青莲斗转星移(二)

第一章 望杏林云升月落 看青莲斗转星移(二)




 孟家是杏林村中的大户,住一座三进的大院落,孟归农、王氏和孟家兄妹住在院子最里面,屋后还开出一片花圃,种着些芍药、山茶之类的花卉。东阳和孟家的管家孟三叔等人住在中间的庭院。三人回到家中,孟三叔替他们开了院门,楚歌和湘灵便拉了孟三叔说话,东阳在后面,也不与其他人招呼,一路径自回了自己的房中,倒也没人看见。


 许东阳一头钻入自已独居的小屋里,先是打了盆冷水,借着窗外落日的余光向水面照了照自己的样子,虽是心里早有准备,却仍旧被吓了一跳。只见自己两个眼圈乌青,头发散乱,左眼肿得剩下一条细缝,嘴角也被打破了,脸上满是灰土和血渍,哪里还有原本那个俊朗的少年人模样。


 他咬着牙叹了口气,将柳先生给他的药包取出,思索了片刻,才将药末倒了一半下去,用手指在水中搅了一会儿,见药和水和的均匀了,又小心冀冀地将剩下的药粉包好,放在床边的木柜顶上。


 待回转身来,伸出手捧起一捧和着药粉的冷水,轻轻擦试脸面,立时便觉得一片清凉渗入肌肤,肿涨之感顿减,不由想道:“这伤药竟果然有些门道,看来柳先生说他懂得医术,确也不是虚言。”


 复又将头面、脖颈、手臂等处洗了好一会儿,才将脏兮兮的水倒掉,又换了身衣服。眼看着天色已黑,也不去掌灯,便和衣躺在床上,虽是头脸上的肿涨消了不少,但全身上下仍是一阵阵的酸痛难当,只是咬了牙不肯哼出声来。


 回想起适才在杏林村头,柳先生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旁人并不知晓,他却在那时忽然有一种异样之感,仿佛身心俱空,从心境深处想起和发现了什么,一时间头脑一片眩晕,可再一想来,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起了什么,发现了什么。


 对柳先生,他心里极是尊敬的,柳先生亦非本地人,数年前才来到杏林村,据说是赶考不中,没有盘缠回乡,且在故乡里也已没了亲眷,遂在杏林村办了一所学堂,教本村的孩子读书识字。


 杏林村本就不大,乡下的农夫也不奢望让自家的子弟考取什么功名,无非就是识得一箩筐大字,走到哪里认得自己的名字罢了,因此柳先生也就教着这十几个顽童,收几担谷米做学资,图个温饱而已。


 东阳和孟家兄妹在柳先生学堂一年多来,因性情文静,本性聪慧,倒不同于其他村童,柳先生对他三人甚是喜爱。即便东阳性情有些孤辟,平日里不善言辞,他向来也是和颜悦色,悉心教导,全然没有半点成见。


 柳先生年纪大概四十左右岁,面容清癯,身材消瘦,留着三绺胡须,看上去甚是文弱,平日里只是在自己的学舍里读书写字,偶尔抚上一曲古琴,很少与人往来。因此他懂得医术这件事,倒从来没听人说起过。


 许东阳正想着心事,忽听得院外有人叩门,便有家里下人上前去开门,一行人走了进来,听寒喧口音,正是袁桐的父亲袁奎袁村长。接着便是孟归农出来迎入正厅,在厅内说些什么。


 许东阳心里冷笑,料得必定是方才村口打架之事。半晌,方才闻得送客之声,一行人径自去了。


 还不等袁奎等人走远,就听见王氏从里面走了出来,高声喝骂道:“你们两个不听话的小鬼头,整天就知道在外面给我惹事生非,真是越来越不成器了!枉你们还是官家子弟,居然跟那些泼皮孩子一起把村长家的儿子打得头破血流,可知道家教何在?哼,今天晚上就罚你们个个不准吃饭!”


 孟楚歌没有作声,孟湘灵听了却极不服气,辩道:“为什么不让我们吃饭?又不是我们去招惹他们,是他们主动找上来欺负我们三个,难道我们还要站着要他们打么?不信你去看,东阳哥哥还被他们打伤了呢。”……

 


 孟楚歌没有作声,孟湘灵听了却极不服气,辩道:“为什么不让我们吃饭?又不是我们去招惹他们,是他们主动找上来欺负我们三个,难道我们还要站着要他们打么?不信你去看,东阳哥哥还被他们打伤了呢。”


 只听“砰”的一声,王氏将手在桌子上重重锤了一下,怒道:“住口!你居然还敢顶嘴,我说一句话,你有十句来应付,难道就不把我这个二娘放在眼里么?”


 孟湘灵满不在乎,“哼”了一声,道:“我又没说假话,为什么不能讲出来?你又不是我们亲娘,就算要骂,怕是也轮不到你来骂我!”


 王氏被她顶的气闷,忽地放声大哭,口中道:“哎呀我的老天爷啊,可怜我孤苦伶仃,一心一意地养活你们两个不孝的子女,你们就这样对我,还懂得什么叫做孝道么?”又提高了声音,道:“你们整天在外边惹事生非,那也就罢了,我惹不起,总躲得起,可偏偏外贼易躲,家贼难防啊!我有心学那孟母三迁,可家里的内贼又往哪里迁?看来是我命苦,总有一天,要被你们几个气死才算罢休。”


 孟楚歌听不过,说道:“二娘,你说的哪里话,这好好的,我们家里怎么会有内贼?”


 王氏住了哭声,冷笑道:“哼,怎么没有内贼?你倒说说,有些人和我们家非亲非故,既不姓孔,又不姓孟,却象个大少爷似的长住在这里,以为这一天到尾过生活很容易吗?整天不做正事,拉着你们淘气打架,今天敢和村长家里的孩子打架,明天不就敢去杀人放火了,这不是内贼又是什么?”


 孟楚歌和孟湘灵还待分辩,却被王氏又一阵喝骂压了下来。


 这一骂,足足有一盏茶时间,直到孟归农推门高声怒叱,王氏才冷哼收声,自回房里去了。


 许东阳把这些话听在耳里,伤在心头。


 他年纪虽小,但成长艰难,这些年来,虽然孟归农和孟家兄妹待他不薄,可王氏的时时刁难,那些家人的冷言冷语,早让他伤之甚深。是以他小小年纪,便养成了颇为孤僻的性情,平日里很少和人言语,除了孟家兄妹,几乎就再无可以说话之人。


 关于他自己的身世,许东阳也曾借机向孟归农问起,大概孟归农觉得他还是个小小孩童,又或是时机未到,因此并不对他细言,只是告诉他是自己一位许姓故交之后,其生身父母因疾过世,临终之时将他托付于自己,要其照看他平安长大,如此而已。至于东阳的家乡何处,是否有兄弟姐妹等一班亲眷,如今是否健在,却是一带而过,语焉不详。


 转眼之间,天色已是大黑,想来孟家兄妹俱被赶回自己的住所,也不知道究竟吃没吃上晚饭,更没有人来管许东阳是不是饿着肚子。那王氏大发雌威,一通喝骂过后,孟家大院里的几个下人都怕触了霉头,早早的闪过一旁,四下里安静非常。


 此时弦月初升,长夜漫漫,小屋之中更显昏暗孤寂,许东阳孤零零地蜷缩在木床之上,直如被天下所有人遗弃了一般,一时间只觉身心俱痛。想到伤怀处,不由悲从中来,再也忍耐不住,掩面大哭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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