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圆滑

 圆滑


 从赵黍离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时佳仪和冯霖都有些怔忡。


 时佳仪发现，自己似乎失策了。


 确实，对赵黍离开诚布公，是神秘组织可能布下的阳谋的少数几个破局点之一，他们也着实做到了，显然也能在很大程度上，在暗中打乱了该犯罪集团的计划，有了挣脱出来，不被牵着鼻子走的可能。


 但是，且不说赵黍离是否会信任他们，单单他俩，也没办法信任这个老狐狸。


 反倒被他所说的话，搅的心里一团乱。


 理智告诉他们，赵黍离并没有撒谎，至少说的大部分都是实话。


 可很多时候，想要曲解真相，误导他人，并不需要撒谎，只需要适当的保留即可，也就是所谓的断章取义。


 以他俩对赵黍离的了解，他不说老奸巨猾，也相差


 不远了，有所隐瞒才是应该，而这部分隐瞒与否，可能会导致他俩的认知方向出现截然相反的偏差。


 这才是他们最担心的。


 “小冯，佳仪？这么晚了，你俩怎么在这？”


 正当他俩失神、机械的在走道上行走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了一声呼喊。


 他俩本能的抬起脑袋，看见喊他们的是陈松宇后，都愣了一瞬，跟着忍不住微微皱眉。


 时佳仪还相对好些，毕竟她很少跟陈松宇接触，对他只是单纯的不喜罢了，觉得不是一路人。


 冯霖就不同了，毕竟，他不仅仅是重案大队的队长，还是总队直属一支队副队，哪怕平时他基本都待在重案队里，也难免跟陈松宇有着直接的往来。


 某种程度上讲，他还是被陈松宇领进门的，算是他的“师傅”。他曾经也很尊敬这位上司。


 但不知为何，可能是随着年龄增长，或者是旁的什么原因，他总感觉陈松宇渐渐失了锐气，办案风格也转变成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那一套，和自己格


 格不入，时间久了，自然难免发生矛盾。


 一来二去，原本的敬重虽然并未褪色，却也夹杂上了太多的失望，导致冯霖面对他的时候，心情总是相当复杂。


 眉头一皱即松，冯霖暗暗轻叹口气，应道：“有些事要向赵队汇报，拖的比较晚了。陈队，你也找赵队有事吗？”


 陈松宇似乎完全没见着他皱眉，微笑着点点头，也不说什么，只是让他俩早点休息，便错身而去。


 过了良久，冯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说：“陈队…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说起来，他和你很像，脾气冲、性子直，眼中只有案子。”


 “但，慢慢的，他也变得圆滑起来，很多时候，甚至学会妥协，还会拖警队后腿了…”


 “他似乎逐渐成了另一个赵队…不，他不像赵队那样，依旧有着魄力、霸气，就是和让咱们看不透的赵队比，也远远不如。他有着赵队的缺点，至少在是在我们眼中的缺点，却并不具备赵队的优点…”


 “其实我可以理解他的。毕竟，他有老婆孩子，年纪也大了，图个安稳，不想犯错…我真的可以理解，所以我依旧尊敬他。可是，一些拖队伍后退的行为，虽然数量不多，但，我依旧劝服不了自己。”


 “或者说，我不是对他失望了，而是，惶恐，害怕，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他这样，逐渐失去锐气，变得油滑，底线一步步降低，甚至彻底失去。”


 “看到他，我就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我的一种可能。毕竟，现在的我，还不如以前的他。那时节，他和我，以及其他的所有人，怕都想不透他竟然会变成这副模样吧？”


 说到这儿，他忽然留意到，时佳仪步子越来越慢，脸色也愈发凝重，不由问道：“怎么？你想到什么了吗？”


 “嗯。”时佳仪轻轻点头，略显谨慎的说：“不过，这些话，你可能不爱听。”


 冯霖顿足，定定的看着她。


 能让情商几乎为零的时佳仪说出这种话，显然，她


 要说的，自己可能不是不爱听这么简单了。


 那么，她想说些什么，就不难猜到了。


 “你怀疑他？”


 “有点。”时佳仪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直说：“有没有可能，他并非是因为年纪大了而失去锐气，而是因为你我逐步成长起来了，才渐渐收敛？”


 “别说了。”冯霖声音略微重了一些。


 他很少以这种语气对时佳仪说话。


 但时佳仪也不以为意，只轻轻点头。


 她知道，冯霖对陈松宇虽然挺失望的，但同样，敬重也依旧在，而且比对赵黍离更强许多。


 面对同样有知遇之恩的赵黍离，他尚且能够以怀疑的眼光去看，因为众所周知，赵黍离就是头老狐狸。


 但陈松宇，虽然显得颓然许多，油滑非常，却并没有老狐狸的样子，反倒像个好好先生。


 所以，冯霖对他失望之余，却也没多少戒备，同样，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并不愿意去怀疑他。


 可…


 赵黍离刚在办公室就说过，人心难以掌控，即使自己都不能。时佳仪将这种可能点明之后，他总忍不住往这个方向去想，去怀疑。


 即使他可以强迫自己暂时遏制住这个念头，可时间长了，恐怕连他自己都会对这种不受控制的思维飘散习以为常。


 这也是为什么，针对一些多疑的领导，离间计一用一个准的原因。


 又或者说，是这个异常古老的套路，却能在数千年来一直保持着活跃的重要原因。


 时佳仪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忽然说道：“抱歉，我…”


 “不怪你。”冯霖摇头，似乎想通了，说：“不愿意怀疑他，是出自对他的尊重。但就像你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真相不会以我们的个人意志为转移…”


 “如果他真的有鬼，那么，也就怪不得我们怀疑了，这份怀疑反而是指出真相的方向。”


 “如果他问心无愧，那么，仅凭怀疑，不宣之于口，不中伤造谣，对他而言，也不存在实质性的损失。当然，事后我也会向他坦白，向他道歉。”


 “明白了。”时佳仪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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