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冲动

 “有过吸毒史么……”时佳仪若有所思。


 冯霖更是一拍桌子，说：“这样，我让人通知这个叫林恺的，过来一趟，配合咱们调查。”


 “不，先别急，”时佳仪制止，摆摆手说：“我个人认为，这个林恺具有作案嫌疑，且嫌疑不小。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建议先别动他，先从外围开始着手调查，收集到一定的证据再说吧。”


 “这……”冯霖犹疑片刻后，点了点头，说：“行，听你的。”


 接着，他又对法医摆摆手，让他下去忙自己的。目送法医离开后，他才问道：“那咱接下来该干什么？”


 “先派个人，去医院问问受害人情况怎么样了，咱们几个嘛，就去一趟古玩城……”说着，她抬手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六点多了，花鸟市场、古玩街恐怕都已经收摊，这会儿赶过去搞不好也会扑个空，便又改口说：


 “算了，太晚了，明早再去，先准备召集同事开会，整合线索吧。”


 “好。”冯霖没意见，又看向筱晓贝和应立海：“你们呢？有什么想法没有？”


 “有想法也只能等明天了。”应立海摇头。


 “那行吧。”冯霖说：“你们给各组、各单位下令，走访、侦查、取证工作继续，同时，各派至少一名同事代表回来开会，整合线索。”


 应立海颔首：“明白了。”


 ……


 八点二十，晚例会结束。


 各侦查组、痕检组目前都没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因此，汇报工作也相对简单、枯燥。


 冯霖等人听过汇报后，让他们继续干活，十点后自行去歇息，明早八点再次集合，便宣布散会了。


 接着，冯霖和时佳仪将工作交给应立海，便前往武警医院询问三名受害人情况。


 武警医院的医生和冯霖、时佳仪也算老熟人了，因此没做过多客套，直接了当的便将他们想了解的消息告诉他俩。


 “目前，师睿禾，也就是那个孩子的生命体征很不稳定，不但至今没有脱离生命危险，甚至可能熬不过今晚。”


 “刘咏菲情况相对稳定，已经初步脱离了生命危险，也未检测到缺血再灌注损伤。不过，还需要做进一步的观察。”


 “至于师士忠嘛，目前还不好说。情况同样不算太稳定，也没脱离生命危险，颅脑受再灌注损伤较严重，但依然勉强可控，至少比师睿禾好得多了。具体的嘛，还是要再观察观察再说。”


 “不过，就算是乐观估计，他就算能免于一死，也很可能会成为植物人，再也醒不过来。”


 说着，中年医生脸上也露出一丝感慨之色，说：“这个家庭，已经失去了生产能力，甚至就连主动向社会寻求帮助的能力业已缺失，若真的成为植物人的话，恐怕和死也没什么区别了，早晚而已，而且，并不能撑太久。”


 时佳仪沉默片刻，说：“就算能苏醒过来，失去四肢与五官的他们，又要如何活下去？”


 医生摇摇头：“不管怎么说，能救过来，也总好过成为植物人。”


 毕竟，师士忠和刘咏菲还年轻，父母依旧建在，虽然生产力同样不高，但要给他们一口饭吃，仍旧没问题的。只是这个住院费、治疗费，恐怕是掏不出来了。


 不过，受害者负伤系刑事案件，治疗与住院费自然应该由加害人负责。


 因此，武警医院在与警方协商后，也决定先全力抢救再说，至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受害人死亡，治疗费用记在账上，等抓获凶手且取得确凿证据后，再勒令其赔偿。


 这多少也让受害人及他们各自家庭的压力小了一些。


 但赔偿款总归是有限的，若师士忠真的成了植物人，那每月的治疗费用都是个天文数字，凶手赔付的那点赔偿款，未必够。


 可时佳仪说也没错。


 就算能免死，又如何呢？


 他们父母也是五六十岁的人了，养不了他们太久，一旦父母失去劳动力，本身都需要人赡养，他们又该如何存活下去？


 靠兄弟姊妹救助？哪怕兄友弟恭关系和睦，能提供的救助恐怕也很有限吧？时间久了，就算他们没有怨言，他们的爱人，恐怕也有意见。


 但，悲剧已经发生，注定无法挽回，时佳仪和冯霖虽然惋惜，但却也做不了什么。


 他俩的力量太微薄了，就算想救济受害人，也无能为力。何况，受害人这么多，他俩难道还能一个个的救助过去？


 很遗憾，他们还没到能兼济天下的程度。


 简单了解了下情况，他俩便在医生同意的情况下，去看了看已被转移到重症监护ICU的，被绷带缠的如粽子一般的刘咏菲。


 毫无疑问，即使看不到血淋淋的伤口，但就这副模样，已然具备相当强烈的视觉冲击性。


 医生轻声说：“受害人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有几名实习生……呵，不说实习生了，就是咱们，也都统统被吓了一跳，紧急送去手术室，刚开始输血并消毒、结扎血管的时候，我的手都在颤抖呢。”


 “从医三十年，我也算见过形形色色的伤口创口了，不治身亡的死者也看过上百个，哪怕第一次上手术台，我心跳都没这么快。”


 “别的不说，前段时间连发上百起砍手抢劫案，咱们负责抢救的时候，感受到的视觉冲击性，与她都没法比。”


 冯霖满面愁容：“连你们医生看到了都觉得受不了，心跳加速，那等她醒过来之后，会不会崩溃？还有她的家属……”


 医生摇摇头，表明自己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事实上，他也蛮愁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家属。


 哪怕是向家属通知病人罹患癌症、绝症之前，他都没这么纠结过。


 沉默小片刻，他闭上眼睛，小声嘀咕：“头一次，我有了种给病人执行安乐死的冲动……但我也知道，这事儿有一就有二，要我真这么做了，日后难免也会因为私心让病人死在手术台上。”


 时佳仪瞥了他一眼。她当然知道，他不过是感慨罢了。他与受害人毕竟素不相识，不太可能为了点私心、同情，而去背负天大的风险。


 更何况，没有任何个人，有权力和资格决定他人生死，不管是出自什么原因，什么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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