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概这就是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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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村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有真关心的，有好奇打听消息的……村长跟他婆子也来了，属于真关心的一类。
老汪与周氏却担忧起来：孩子本来就病着，这些人来人往的真怕惊着孩子。
“你说要不要跟神婆问个信？”周氏问。
“嗯，我看要。孩子本来就弱，万一哪个带了家里或者路上不干净的东西来，那可如何是好。”
“是啊，就怕这。你啥时候去？”
“中午吧。路上行人少。”中午热，出门少，而问信这种事情，多半是要避着人一点的。
“嗯，那你记得多带点水，草帽一定得带上，还有湿毛巾。”其实老汪考虑比周氏还细致，原来就小心，现在有了女儿只会更小心，而且也怕事。老汪喜欢嘱咐别人，但不是很喜欢别人嘱咐他。周氏平时话不多，这关心的话老汪还是听得出来，所以也不计较。
“你有事？”老汪太了解周氏了，一个眉头都知道周氏有不快。
“我在想老二家的。今天挺着个大肚子说要来帮忙照顾。”
“她有这么好心？这些年，她帮啥了？”
“哎，我也不指望她帮啥。不是说起买点奶水么，她的意思就是她来帮忙，我们得付工钱。”
“狗屁！当年村长家二菊多好啊，人家看上老二还不嫌我们家穷，她倒好，明知道老二有意只是心里没底，横插一脚，跟老二搞得不清不楚，只好娶她。老二这人嘴巴快，性子倔，但心是实的。她倒好，经常颠倒是非。搞得老二见我就像见了仇人。我欠他们啥了，我没少带老二吧？还好意思帮忙带孩子付工钱？”
“可能也只是说说，不定真要钱。就是，她这性子，我就想躲远远的。我吃罪不起。”
“能避就避着点吧。你身子弱，但到底是有经验的。老二家的，要性太强。去年把她娘家祖母唯一的金戒指给骗了来，跟她弟弟一家现在是关系闹僵了。听说现在回娘家，她弟媳妇都不给好脸色。老二为这事没少被人背后戳脊梁骨。”
“哎，她也是为自己家好。”
“好也不能这么个好法。宁可自己辛苦点，也别让她来帮倒忙。她带来的几个鸡蛋，等下还回去，就说孩子还小，吃不了。留着给桂香吃。”
“也是。拿了她几个鸡蛋，到时候不知道要抠多少回去。哎，这一家家的。老三有没有说啥时候回来。”
“回来个屁！整天跟个要娘的孩子似的，被李丽娘哄得屁颠屁颠的。人家在那家里，又当儿子，又当男人，又当哥当爹的！全乎了！还舍得回来！”
“丽娘也是苦命人，一个人拉扯儿子这么多年，人是良善的，是个知冷暖的。就是比老三大了11岁，确实大了些。”
“真良善，就该早早放了放了老三。比我都大4岁，甭指望生孩子了。真要是生了也带不过来。她儿子都十六还是十七了吧，都要成家了。老三傻不拉几的，纯粹给他们家添了个长工。”
“哎哎，确实。这一家家、一个个的，都不省心。大概这就是家吧。”周氏不敢再往下拉搭话了，老汪提起他两个弟弟就容易上火，今儿个真是话多了。周氏有些后悔。
“当家的，这回我可跟你说好了，你不能阻我。我要去帮大嫂的忙，但不能白忙乎。”
听到姜艳这话，老二又被点燃了，气得话都说不出：“你你你！你还想去大嫂那里做短工不成！自己挺着个大肚子，还有桂香要带，你能去帮什么忙？倒忙？”
“我怎么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我挺着肚子还为你着想，你不应该感激涕零么？”……
“我怎么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我挺着肚子还为你着想，你不应该感激涕零么？”
“你你你！又是为了我好！我好到哪里去！再怎么样，大哥也拉扯了我10来年，我有给大哥工钱么？说不来，跟你说不来！”
“切，说不来，还不是跟我一起过日子，一起生娃，现在跟我说过不来，晚了！”
“你你你……”老二被气得，拎起锄头就往外跑。
“哎，草帽，带上草帽，你要是热死在地里我跟桂香怎么办，我肚子里的儿子怎么办！”
……怎么知道肚子里的就是儿子……老二心里又气又悔。二菊可从来不会这样说话。哎，二菊……好几年不见了，不知道过得咋样，也不好打听……
真的很热，地里的草都热死了，拿着锄头出来干嘛？没戴草帽没带水，也不能马上回去。找了地头一棵老樟树下荫凉地儿，一屁股坐下，消消气再回去吧……这一天天的，咋过？家里不安生，地里不安生，心里更不安生……
“丽姐，我回来了。”老三进门，摘下草帽，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但还是挡不住一丝兴奋。大哥领养个娃，怎么说也是件喜事。
丽娘领着壶凉开水出来，虽然面色蜡黄没有血气，但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利落，娇小可人。丽娘年轻的时候也是远近闻名的美人。现在美人迟暮，但还是魅力依旧。这不，老三就甘愿拜倒在丽娘的蓝印花布围裙下么。
老三端过丽娘倒的水，一口干完。
“咦，这水好像有点苦味，但喝了感觉一下子舒畅了。”
看到老三孩子气的高兴，丽娘笑道：“这是竹叶泡的水，清热解毒的，最适合这种三伏天喝。但也不能久喝，偶尔喝喝。”
“还是丽姐对我好。”说着，老三乐颠颠地就要围着丽娘的脖子往上亲。
丽娘赶忙笑着推开：“这大白天的，你少来，叫人瞧见，我又要被骂死了。”
也是。老三立马规矩了。
“怎么样？”丽娘问孩子。
“不好说，昨晚刚接过来，路上就发烧了，今早又全身起疹子，呼吸不顺畅。好是好多了，但看着还是心慌。模样倒是俊俏。”
“你呀，就是关心俊俏。我可是人老珠黄了。”
“丽姐老了也俊俏。”
“去去，整天没个正经。”
“大哥的心思我知道，要是个女儿，铁定希望找个俊俏的，将来好招女婿。”
“你大哥这个真的一根筋，非得给汪家立门户干啥。江财主家也就两个女儿。也没听他们说非得招女婿啊。女婿厉害嫁了便是。姓谁还不是自家的后。”
“那不一样。这不是别人家的血脉么。我大哥这是要改一改我们汪家的不景气。”
丽娘白了老三一眼。别说，这美人迟暮也是美人，白一眼也白得这么好看。看得老三又痴了。丽娘这回真白了老三一眼，道：“你大哥他们有没有问起我？”
“问你干嘛？这么多年了，还有啥好问的。我有人知冷知热，身体康健，不用麻烦他们，还有啥好想的。你就放心吧。再说，我早就认定你了，他们以前管不了现在更管不了。所以，不管他们屁事。”
“好好好，屁事屁事，我多管屁事。回头，我还是管屁事，给你小侄女做个虎头帽，裁剪几块尿布，你再带过去看看。”
“还是丽姐好。”
老了怎么样？儿子都好讨媳妇了怎么样？生不出娃了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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