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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她的探问



  “咔擦”。



  是什么声音?



  烟火的映照之下,树影稀疏。



  姚宏逸听到崩裂的声音,不断地、逐渐地蔓延。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阿逸,来,跟爹爹读。”



  ——“报君黄金……黄金……”



  ——“‘黄金台’,‘报君黄金台上意’……”



  冷风呼啸中,他莫名地回忆起孩童时候的一幕。



  那是他学的第一首诗。



  别家的孩童,蒙学之时,学的第一首都是“床前明月光”,抑或“锄禾日当午”,但父亲偏偏教他李贺的《雁门太守行》。



  ——“爹爹,什么是黄金台?有很多黄金的吗?”



  ——“黄金台啊……”



  记忆中,父亲轻抚着他的头,耐心解释道:“战国,燕昭王曾筑台置千金于其上,以延揽人才,古人又说过:‘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故而有志之士一心能手持宝剑,为报君王赏识之恩而战。”



  “啊……是这样。”



  “阿逸用功读书,日后也要提携着宝剑为官家而战,可好?”父亲谆谆善诱。



  姚宏逸还记得,当时自己是这样回答的:“宝剑……那该是要习武才对,爹爹为何要孩儿用功读书?”



  “文人以笔为剑,亦能安天下。”



  稚幼的他似懂非懂。



  却是懵懂之间,忠君报国的种子悄然播下。



  ……



  思绪忽而变得凌乱,姚宏逸张开口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沙哑干渴。



  他哑着嗓音道:“官家……是明君。君王赏识之恩,重如山,深似海,为臣者岂能以怨怼相报?”



  庞籍笑得诡异,虽是意料之中,亦松了口气。



  他知道,姚宏逸已经动摇了。



  “怿工……你试猜猜,上册在谁人手中?”冷不丁地,庞籍问道这么一句。



  姚宏逸一时接不上话来。



  他怎么会晓得上册在谁人手中?



  “其实,也不难猜。”庞籍自问自答。



  “嗯?”



  “要探寻上册的下落,只要知道上册所写的内容便可。”



  姚宏逸更觉得庞籍在逗弄他:“恩师说笑了,下册既是下落不明,如何得知其中内容?”



  庞籍嘴角含着浅笑,神态从容:“此书名曰《衡术》,“衡”者,“制衡”也。”



  “制衡……”



  “下册所写的,是制衡君王权力之术。”



  姚宏逸心中一个激灵,喃喃道:“那么,上册……”



  “上册所写的,自然是君王制衡群臣的法子。”



  庞籍笃定地说道。



  姚宏逸讶异得眼睛圆睁,脸色乍变,脱口高呼道:“上册是在官家那儿!”



  不是问句,是肯定的句子。



  难怪……



  难怪!



  回想起官家自登基以来的一系列举措,他从被外戚、文臣掣肘的孤家寡人,到如今……



  ——“这些年,我依旧无一刻不提醒自己,那位的劝酒,我是不能拒绝的。”



  那日在牡丹馆前,庞籍是这样说的。



  连历经三朝的丞相、先帝钦点的顾命大臣,都不得不顾忌至此。



  ……



  “上册是成书那一年送出的……”



  姚宏逸猛地想起方才店家说的话,不禁问道:“恩师,此书著于何年?”



  庞籍将书从怀中掏出,翻至最后一页。



  最左下之处,赫然写有“大宋淳昭二十年春”几字。



  淳昭二十年?



  姚宏逸仔细回忆、寻思,皱眉道:“官家亲征的河间府大捷,是淳昭二是二年……”



  “嗯。”



  “这并非确凿证据。”



  庞籍的双眼,连眨也没眨:“倘若是别个得了此书的上册,断断轮不到他当的这官家。”



  姚宏逸厚服下的内衫,被冷汗湿得凉透。



  这话若是传了出去,诛九族都是轻判的。



  但最确凿的证据,庞籍说不出口。



  淳昭二十一年,他模仿了关怡兴的笔迹写信,栽桩嫁祸。那个时候,柴楠就已经暗中布局。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掌控了皇城司。



  若他是淳昭二十年得到《衡术》的上册……



  时间正好对应得上。



  这正正能解释,何以平平无奇的越王,竟是笑到最后的那个。



  不是他看走眼。



  ……



  夜幕沉沉。



  渐渐地,雪花飘落。



  有一瓣落到庞籍的额角上,蓦然的凉意,让他回过神来。



  “店家,店家!”



  他大声唤道。



  店家大约是有在等候着,闻声匆匆而至。



  “庞大人,有何吩咐?”



  庞籍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过给店家:“明日,你去寻两个壮汉来,替老夫将此树给砍了。”



  他伸手指向身旁的玉兰树。



  正是他往日与乐松在其下乘凉谈天的那株。



  姚宏逸难以置信:“砍了?”



  “嗯,砍了。”



  “为何?”



  “走吧。”



  庞籍没有答他,只悠悠地往门外马车的方向走去。



  ……



  “是连皮炖?”



  八宝茶楼的灶房里,柴珏不敢置信地问道。



  乐琳正在麻利地制作佐料,忙中抽空往柴珏那边看去。只见他手握菜刀,迟迟不敢下手。



  “是啊,连皮炖。”



  “你确定不用去皮?”



  柴珏反复确认地问。



  乐琳叹了口气,走到砧板前,一把夺过菜刀:“还是我来吧。”



  手起刀落,带皮的五花肉被切成十数件相等的长方块。



  “当真连皮吃?”



  乐琳不答他,只是浅笑着,眼睫轻眨,唤道:“诶,柴珏啊。”



  “嗯?”



  “你要不要尝试换个发型?”



  柴珏一时捉不到要领:“为何呢?”他摸了摸头上的发髻,狐疑道:“玉簪不好么?”



  “不好。”



  “戴儒巾会比较俊逸?”他真的以为“他”说的是发饰。



  乐琳一边将五花肉放入砂锅,一边侧首打量着他,笑道:“我觉得呢……”



  “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你梳个堕马髻或者飞天髻就最适合了。”



  “啊,你!”柴珏这才醒悟“他”在调侃自己婆婆妈妈。



  乐琳看着他不服又想不到反驳的神色,朗声大笑了起来。



  “你还笑!”



  柴珏恼羞成怒。



  “好啦,不笑你了。”乐琳将切好的五花肉冷水下锅,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停下动作,良久,抑或片刻,她故作轻松道:“诶,问你一个问题。”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柴珏笑道。



  “如果我……”乐琳暗自捏了捏手心,一口气问道:“如果方才我央你不要回宫,留下来陪我们看烟火,你会答应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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