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太师

 余文及跨步进帐。


 初夏的阳光立刻顺着掀开的帘帐蔓延而去，照亮了帐内空间，跟着身后又一暗，显然是吉立跟了进来，并顺手放下了帘子。


 不过即使如此，帐内光线也不差。


 这座大帐的高处，本就开有几处小窗，用以通风和采光，再加上四处数个火盆里头篝火旺盛燃烧着，足以照亮帐内四周。


 大帐的地面是抬高的木结构，底下与真正的地面隔开有三十厘米左右，由数十只钉牢在地面上的木脚共同撑起整个结构，就像唱大戏的戏班子搭的戏台一样。


 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防止地面流水或地下渗水，隔绝地下湿气，保持干燥。


 地板之上，则铺着一层厚度适中的羊毛地毯，装点美观之余，同时也起着保暖和消音的作用，脚踩在上面没有什么声音，不会像直接踩在木板上那样咚咚作响。


 而正对着帐门的地方，双层结构的台阶上放着一张长条乌木几案，其上一边磊着几卷竹简书，其中一卷半开着，并未系上，似乎刚被翻阅过、方阖上未久。


 几案的另一边，摆着一个小巧精致的三角青铜香炉，此时正焚着香，淡淡青烟如山间变幻的雾岚流云般缓慢升腾而起，其香味极清而淡，幽微隽永，醒脑提神。


 几案后面是一张草编的精美席子，这一处应该就是大帐主人的座席了。


 座席后方是一座整块的黑木大屏风，商人以双数为吉，因此屏风之上雕刻的百鸟图案，都是成双成对，双双飞翔，栩栩如生。


 尤其是正中那一对作势俯冲而下巨大玄鸟，当前方席位有主将落座时，站在底下往上看去，就像主将双肩各生出翼翅、犹如神人临世显圣般，神威凛凛如狱。


 木屏的前方，座席背后的两侧处，右侧竖着白旄，左侧则插着铜钺，这合起来就是“白旄黄钺”，代表着商王授予出征将领的最高军事指挥和决策权。


 再往外些，是左右各一根一人半合抱大圆木做成的红色漆柱，漆柱之外的两边，则各放着一个兵器架，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其上闪着森冷铮亮的光。


 余文及目光微不可查地闪动了一下，这些兵器通体光洁如新，刃口处更是半个缺口都没有，显然没有使用过的全新兵器。


 “铁器……”


 余文及心中无声自语道，想起了入营来一路所见，接着将视线看向帐内一侧，那侧的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手绘地图。


 地图之上，除黑色笔墨勾勒出来的简笔山水形势外，还用红色的笔墨简单标记出战争双方已知的各处军事部署。


 这巨大地图之前，站着一个修长而挺拔的身影，正负着手抬头看着地图，他一双手好似美玉雕成，发着白色的润泽光。


 此时。


 随着余文及的视线落下，那人也似有感应般收回看着地图的目光，缓缓转过身来。


 “轰！”


 五目相对间，余文及意识猛然轰鸣，思绪一片空白，身体本能就要闭眼后退。


 “唳！”


 就在这时，丹田黄庭之中，龙雀元神猛然发出一声尖锐而高亢的戾叫，犹如针刺般将余文及从空白的思绪中扎醒唤回。


 余文及强行止住身子将动未动的动作，站立在原地重新看去，一时也没注意到身侧落后半步站立的吉立微微垂下的头脸上，那阵掩饰不住的惊讶表情。


 余文及抬眼望去，但见前方一人身着一袭线条硬朗的修身袍服，藏青打底，无数细小金黄鸟纹为饰，腰勒黑色玉带，脚踏黑色官靴，头戴金色莲花冠。……

 


 余文及抬眼望去，但见前方一人身着一袭线条硬朗的修身袍服，藏青打底，无数细小金黄鸟纹为饰，腰勒黑色玉带，脚踏黑色官靴，头戴金色莲花冠。


 他貌若三十几许人，豹头凤眼，皮肤白皙如玉，墨发浓密有光，颔下美髯，五绺清须，身材挺拔而伟岸，相貌清隽而威严，风姿苍劲如松，挺拔如杨，修翠如竹。


 而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他额心正中，赫然生着一枚与另外两只眼睛一模一样、但竖着生长的乌黑竖眼，三只黑亮有神的眼睛同时看来，仅瞥了一眼，一股犹如神魔般伟岸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震撼心灵。


 这人，当真犹如在世之神魔！


 “呼~”


 余文及微不可查的轻呼出一口气，便听得那人开口笑道：“汝便是文及师侄么？远来辛苦了，吾师兄可好？”


 其声温润如玉，阳刚有力之余，又十分动人悦耳，是一种极具说服力的音色，仅仅简单几句寒暄，听在耳中却让人油然生出可为这声音主人而死的感觉。


 这一位，便是大商的柱国神石——


 闻仲太师了！


 余文及将视线略微下移，落在闻太师的胸口处，避开与他三眼的对视，一礼后，即面无表情地嘶声开口道：


 “弟子余文及，见过师叔！”


 “师尊一向安好，此次文及便是奉师尊之命下山，投师叔而来，一则修行，二则略效犬马之劳，但请师叔照应一二。”


 太师一笑。


 这位师侄双颧高突，两颊陷落，下巴突出且长，其上还有未刮干净的青黑胡茬，当真形象孤寒，让人望而生出不悦之感。


 不过，他此前已读过师兄“一气仙”亲笔所写的书信，知道眼前之人，乃是孤辰显化的应命之人，故而有此样貌，不足为奇。


 命犯孤辰者，性格往往孤僻固执，有才但崖岸自高，又刑克六亲，亲缘极薄，不适合住家，却正适合出家，光大教门。


 也正是截教需要的好苗子！


 这样的人，不用他自己说，也不用师兄特意来信交代说，单他自己遇到，自然也是要不吝提携照应、栽培上一二的。


 “先坐……”


 太师几步走了过来，含笑招呼余文及坐下，他的身量之高，丝毫不下于余文及。


 另一边，不用他在做吩咐，吉立已是拍了拍手掌，招呼军士端着酒食上来，摆好后军士自退下，吉立则转身侍立在太师身后。


 于是双方分宾主列席而坐，太师自然在上首主位，余文及则在下方左首宾位。


 二人举杯，开怀畅饮。


 酒过三巡，太师忽停杯，执樽笑道：


 “师侄知北海今日之形势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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