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这里的白天如同永夜，昨晚的喧闹犹如蜃楼，站在苍白的街道上，他们开始烦躁。


 “你说用这种法子能把怪物引来吗？”邹无眺望着远处的城门说。


 “当然，这可是我研究了半辈子才研究出来的成果。”琮余躲在雨檐下的货架边自信地举着手里的树枝，这是她用来隐蔽的掩体。


 “嘘，小声一点，别吓到猎物。”方户观察着四周，确定自己布置的法阵万无一失后才默默落目在作为诱饵的长弓身上。


 在集市正中央，两条大道的交界处，长弓被五花大绑的捆在那里，此刻脸上满是生无可恋。


 “为什么，要我当诱饵？”长弓回想起早晨大家在协商计谋的时候。


 “你看。”方户理性分析到。“琮余肯定是不行的，让一个女孩子去做这么危险的事，要是传扬出去，与您的官声不利，再者古月也不行，气场太强会让怪物不敢靠近，邹无就不用说了他要是心血来潮使一招乾坤挪哪去，那我们之前的布局都白费，而我呢是谋士，算卦的，战场上可没有文官冲锋陷阵这一说法，再三权宜还得您来最合适。”


 “可我也是文官，我怎么就合适呢？”


 “您当然合适啊，作为陛下御赐金牌的官员，想来在陛下面前也是有一席之地，才能让陛下将抓捕年兽如此重要的事情交托在您的手上，更何况您是关封府尹，心系天下，爱民如子，奉公廉明，怎可会眼看着黎县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而置之度外，再有您若是首当其冲，不顾安危，将困扰黎县的怪物抓到，那在此地您的佳话将会是广为流传，说不定到时候百姓还会给您送万民伞，立雕塑。”


 长弓听完拍了拍自己的衣袍，站了起来，一副深明大义的样貌。“此些不过是虚名而已，本官向来不在乎这些，只是不忍看黎县的百姓过着日夜颠倒，担惊受怕的日子，不过立雕塑我看算了，费时费力，直接换成银钱的好。”


 “只要您出手，无有不依。”


 长弓脑海里回忆着，满脸落泪，后悔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才会听信方户的一通胡诌，简直不可理喻，偌大的街道上只有自己一人被绳捆索绑地丢在这，这个时候要是喊救命说放弃应该会很丢人吧。


 太阳移到头顶，长弓热得睁不开眼，豆大的汗水挂在眼角，再这么下去没被怪物咬死自己就先因严重脱水而昏厥。


 “那家伙真的会来吗？”邹无小声询问问，他看四周静悄悄，根本感觉不到任何异常。


 “猎物变得脆弱的时候，就是猎杀的最好时机。”方户很确定。


 大概过了半晌功夫，远处的城楼上跳出一粒黑影，瞧不清模样。


 紧接着那个黑影消失在楼顶，出现在更近的酒楼上。


 “是那个家伙吗？”邹无指着趴在酒楼屋顶上的庞然大物问。


 “应没错，但现在还不是出击的时候，得把他引到我设下的法阵里。”方户说完，打着手印，铺设在长弓周围的地砖开始做出反应，顺着缝隙闪着微弱的白光，在刺眼的阳光下微不足道。


 怪物俯身在楼上，胸脯紧贴着瓦片，浑身的鬃毛，打远处看像个棕熊，獠牙刺破下嘴唇露在外面，鼻子一张一翕，察觉着四周的动静。


 长弓也注意到那个怪物，他们之间的距离只隔着一条石板路。


 他开始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望向其他人躲藏的地方，表情十分痛苦。


 楼上的怪物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四周危险四伏，纵身一跃落在长弓三尺远处，这下众人才看清他的模样。……

 


 楼上的怪物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四周危险四伏，纵身一跃落在长弓三尺远处，这下众人才看清他的模样。


 浑身的鬃毛实则只是暴长的头发，黑如钢针一般坚硬，身形还有人的模样，但四肢已经变异成熊掌。


 他伸着前爪，往前踏了两步，慢慢走向一脸死状的长弓，空洞的眼睛中只有泪在流。


 怪物来到切近，抬起手掌，眼看利爪要折断长弓的脖子时，设在此地的法阵瞬间开启，在怪物站立的那块石砖四周亮起八丈高的光芒，光芒穿过怪物的手掌，就如同被岩浆滚过一般，痛得怪物嘶吼着收回手掌，再看一眼自己的掌心已经被灼烧得面目全非。


 古月看准时机从远处一跃而出，抽出佩刀用刀背向怪物击去，铁刀穿过法阵燃起一丈的凶猛烈焰，仅一下就将怪物击昏在地，方户关闭法阵，众人才从货架后走出，邹无率先跑上前给吓得半死的长弓解开绳子。


 他被吓得软瘫在地上，站都站不直。


 “掐着点他的人中，别让他昏过去。”方户说道。


 第一步顺利完成，接下来就是带着这个证据去县衙同宋伯温对簿公堂。


 先前没有公文，即便是宰辅也没办法直接调查下属官员的府衙和府邸，现在有这个怪物在，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找他谈一谈。


 众人用板车带着怪物簇拥着长弓来到黎县府衙门前。


 经过门房通报，将众人接进来，后堂中长弓坐在上位，审视底下中午才刚回到府邸的宋伯温。


 昨晚邹无使出乾坤挪哪去，将他送到了一处四面环山的地方，面对人生地不熟，他只好用乌鸦向长安城的大人求救，才得以回来，谁曾想他前脚刚进门连水都没来得及喝，长弓就带人找上门来。


 一声惊堂木过后，长弓指着板车上的怪物问站在堂下的宋伯温。


 “宋伯温，你可知此物？”


 宋伯温瞧着那怪物，心里一紧，但表面上却云淡风轻地翘着兰花指，故作思量道。“伦家不知这个妖怪，只瞧着有些瘆人。”


 “好大的胆子，黎县妖怪横生，你这个做县衙的却知情不报，罔顾人命，你可知罪？”


 看长弓一板一眼走官话，宋伯温也不好再嬉皮笑脸。


 “下属冤枉啊！长大人，下属一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为民忧而忧，为国愁而愁，此一事，更是茶不思饭不想，昼夜初晨皆无半点片闲，为此事白了多少青丝，您又何曾知晓。这个妖怪下属真是无能为力，今日被大人抓到，是救我们黎县与水火，定是要感激的，但大人不能把这件事怪罪在下属头上，本县也属实无能为力啊。”


 这一通话说完，长弓都忍不住想为他鼓掌，若是自己有他这番口舌早就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


 “你休得胡言，本官问你，此物是什么，又因何而来？”


 “这下属就更不知道，只知道百姓说是因山泉水异样而生。”


 “一派胡言，到现在你还不认罪。”长弓从鼻孔里喷出一股嘲讽。“方师爷，你给他说说这是何物？”


 方户往前半步，作了个礼。“大人可知《古籍密宝》？”


 宋伯温侧过脸，不想看着他。


 “看样子是知道了。”方户说完，宋伯温黑着脸扭了过来，心想这小子有点不按规矩来。


 “《古籍密宝》里记载过这样的怪物，以人炼丹的失败品，叫做良之，此物以血为食，最重要的一点这种怪物只能在白天出没，到了晚上就会恢复成人形，只是无法接受月光，一但被月光照过即刻灰飞烟灭。”……

 


 “《古籍密宝》里记载过这样的怪物，以人炼丹的失败品，叫做良之，此物以血为食，最重要的一点这种怪物只能在白天出没，到了晚上就会恢复成人形，只是无法接受月光，一但被月光照过即刻灰飞烟灭。”


 方户张开手吹了口气，他的一字一句都像是用一把锥子在宋伯温阴笑的脸上缓缓地凿出他的真面目。


 “空口白话，有何证明此物就是那书上记载的，大人可不要冤枉下属。”宋伯温咬着牙在做最后的挣扎。


 “有办法，等天黑的时候他就会恢复成人样，只是不能接触月光，到时候邀全城的百姓前来确认就好了，若是发现那怪物是扣押在你牢中的犯人，你觉得此事会同你没有任何关系吗？”长弓刚要开口就被方户抢了去，炙热的目光击穿他的灵魂。


 “既然一切都被你们发现了，就别怪我手下无情，长大人我念你同殿称臣的份上原打算放你一马，不过现在看来你是坚定不移地站在她那一边了，那我也必要跟你再装下去。”宋伯温笑着，从头上拔出玉簪，用力一捏，手中崩现一束寒光，鱼殇璃雪剑赫然出现在他的手里。“今天就让你们都留在这里做我的实验品。”


 “我觉得同为臣子，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间还是留几分余地的好，莫要做绝了。”长弓赶紧好言相劝，争取对方的第一目标不是自己。


 宋伯温斜视一笑没有理会，抬手就朝方户刺去，因为是他揭开自己见不得人的秘密，也是他在一点一点地瓦解自己最后的良知。


 方户侧身躲过这一剑，在地上滚了一圈，来到古月的身后，那剑刺过来的不仅有宋伯温的仇恨，还有一股刺骨的寒意，到现在他的脸颊还有种被冻伤的感觉。


 古月抽刀迎上前去，暂时打退了宋伯温。


 “你们先拖住。”方户盘坐在后面手结布阵，额间的龙角图腾慢慢浮现，琮余看到后内心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下意识地远离了方户。


 古月深知对方兵器的威力，于是将更多的真气注入自己的刀中，快刀劈在宋伯温迎来的剑上，这着实让她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竟然可以单手抗住自己的全力一击。


 “一个破铜烂铁也敢和我的鱼殇璃雪比。”


 宋伯温打开古月的刀转身一脚踢中古月腹部，回手又是一剑直击古月眉间。


 古月一个七星步躲过，顺势抓住对方飞身而来的脚踝，将他甩出堂外。


 二人刀剑交战，不分上下，邹无也纳闷第一次交手的时候没感觉他有多厉害啊。


 院中摆放的物品和种植的树木皆被刀光剑影砍得稀碎，二人从屋顶打到地上，从墙上打到空中，里里外外不下于八十回合。


 在九十六回合分开后，古月的手腕开始发抖，她赶忙用另一只手按住，对于她而言遇到名剑还是有些吃亏的。


 “小姑娘是挺厉害，不过刀却是个废物。”宋伯温嘲讽过后，纵身而起接连挥出三道寒光直冲古月。


 古月使出全力横刀破封，两步飞至近前，一拳打在他似马面的脸上，拳气直接将他推离三丈远。


 宋伯温将剑插在地里泄力，才免得让自己退得更远，抹去嘴角的血迹，他开始兴奋起来，好久没有战得如此酣畅淋漓。


 他似失心疯一样，红着眼，没有行章的乱砍，却乱中有序，纷飞的剑气落向四周，炸开一丛丛冰刺。


 古月开始有些吃力，这种怪异的武功，自己还是第一次遇到，她一边用七星步躲闪杂乱无章的进攻，一边以佩刀相抗冲击而来的剑气，对方的体力像是无穷尽般，不给古月任何喘息时刻。……

 


 古月开始有些吃力，这种怪异的武功，自己还是第一次遇到，她一边用七星步躲闪杂乱无章的进攻，一边以佩刀相抗冲击而来的剑气，对方的体力像是无穷尽般，不给古月任何喘息时刻。


 “怎么样了，还没好吗？”琮余紧张地问，手里拿着咬掉半截的胡饼，一时难以送入口中，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古月打架占下风。


 “不清楚，昨天施法可快了。”邹无也有点焦急。


 “别干站着，你也上去帮忙啊！”长弓躲在桌子底下催促着邹无说。他没想到这个娘娘腔这么厉害。


 “我？”邹无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吃惊。“别说笑了，我就会乾坤挪哪去，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在古月和宋伯温紧张的交战中，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户终于睁开了蓝色瞳孔，合掌间，风云变换，连院中的二人都被这股力量所震惊。


 院中尘土飞扬，龙卷一般清除了所有残余垃圾，地面开始滚动，分裂，继而重组，同昨晚的法阵如出一辙，格外不同的是威力要强于之前的数倍不止。


 宋伯温脚下地面瞬间分裂成一个巨坑，掉进去后，坑壁和坑底立刻冒出无数根锋利尖锐的岩刺，宋伯温也是机敏，辟出一刀螺旋寒刃，击断坑壁上所有的岩刺，踩着断岩从坑中脱逃。


 刚从坑中脱困，未得喘息，两边升起的石柱就向他撞去，地面上还不断突出岩刺封锁宋伯温的走位。


 他翻身躲过岩刺的攻击，借力踩着石柱腾上空中，欲想在空中挥出一剑十里冰封，封住地面，不料古月已经先一步来到他的上空，以惊雷之势给他来了一记霹雳腿，将他从空中踢落。


 方户立马配合着施法，地面蹿出六条树根锁着宋伯温的四肢，让他无法脱逃，接着又升起两根石柱一前一后合击他的腹部，这一下直接砸晕了他。


 古月收起自己的刀，大喘了口气，这一战实在是侥幸，若没有方户的帮忙，恐怕倒在那里的就是自己，不过也正是如此她对方户也越来越好奇，这个人应该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如此想着。


 “没事吧。”琮余赶紧上前查看古月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古月摸着她的头说。


 方户收法，稳住体内暴躁的法力，额间龙角图腾若影若现，难忍的鲜血直接喷了一地。


 长弓吓得从旁边起身，就差没叫出声来。


 “他怎么回事？”长弓问道。


 只见方户迎面倒在血泊中。


 琮余本不敢上前，不过她发现围绕在方户身旁的那股骇人气势不见后，她赶紧从乾坤袋中将活血化瘀的药丸掏出来给方户喂下，这是她从药铺顺过来的，有备无患，觉得肯定能用得上。


 院中的宋伯温被砸晕在地上，无人过问，就在大家担心方户的空隙间，一个黑影来到院中，手指间闪过一把利刃，须臾间将宋伯温斩杀掉，而后又消失不见，整个过没有任何人察觉。


 待方户脱离生命危险后，由邹无背着同众人出屋，来到宋伯温面前，所有人面露震惊。


 尸首分离的宋伯温躺在地上，顺着脖子流出的血液一直蔓延到他的手边。


 而他所持的鱼殇璃雪剑不翼而飞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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