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乖，别过来。”

 二人有惊无险地回到战舰中, 苍云沉抬手脱去能够提供纯净氧气的面罩，齐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当年那枚导弹.....”


 这是苍云沉已经溃烂结痂却又亲手揭开过无数次的贯穿伤，他停下脚步, 齐麟一下子没刹住车, 直直撞在mega宽阔的后背上。


 beta摸了摸被撞痛的鼻子，齐家的小少爷年少时曾从爷爷嘴里听见过无论是当年抑或是现在都不能说出口的秘辛。齐麟的眼神暗了暗, 干涩着嗓音后悔道：“对不起, 是我多嘴了。”


 “没什么。”苍云沉低声说道, 他的声音微不可闻，只能僵硬地转开话题：“先去查看士兵们的情况。”


 alpha们虽然大多脱离了危险, 但此时的状态并不算太好, 原本空荡的医务室中已经被alpha们塞得满满当当, 依旧踩着高跟鞋的尤利娅正帮助beta医师按住捂着脑袋哀嚎的高等级alpha。


 她看上去对未来毫不关心, 兀自拿了加强绑带将不老实的病号们牢牢捆在病床上。


 齐麟连忙上去搭手, 在自己的专业领域, 他迅速变得精密可靠。在逐一查看过战舰上士兵们的状态后，苍云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走进浴室, 想要洗去一身混杂着虫族血液与虫皇风箱般呼吸的腥臭。


 战舰上二十四小时无限热水供应, 他打开加压花洒, 被水打湿的黑发一缕缕贴在额边。在温暖的水气氤氲中, 苍云沉有些想家了。


 如果那个曾经像样板间一样的别墅能被称为家的话，他想念的是让别墅变得像家的瑟西尔。


 短短月余, 空荡的别墅中已经载满了长势喜人的绿植，被闲置巨型鱼缸中已经铺上了洁白的细沙，瑟西尔兴致满满地在缸中又养了几条花花绿绿的小鱼，甚至还在造景的藏宝箱中埋了几枚造型奇特的宝石。


 为了让人鱼过得舒服, 苍云沉亲手改造了自己的卧室，对了，花房也一样。


 这让他既视了自己能称得上完美幸福的幼年时光，出身大族的母亲喜欢侍弄花花草草，那时虫族肆虐猖獗，父亲频繁离家，但他每次都会带一株周边星球的植物回来。


 小小的苍云沉喜欢和母亲呆在花房里，父亲为玫瑰味道的母亲建造了一整座玫瑰园。母亲烤的小茶点也好吃，等回到中央星，他要找个时间回趟老宅将母亲的手写食谱翻出来，人鱼十分喜欢这些精致甜蜜的小点心。


 他蓄满了一浴缸水，mega缓缓走入，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白瓷缸体。


 苍云沉将自己的口鼻埋入温热的水波中，他想到凌乱的、混杂着两人信息素味道的衣橱，早晨飘进二楼卧室中的煎蛋香气，他想到一双望着自己的灰蓝色眼睛，微微泛红的洁白脸颊，还有手感颇令人上瘾的绸缎长发。


 他的心情变得安定，苍云沉转头透过外部沾染了些许粘稠血液的观察窗看着茫茫星河，在黑暗的隧道旁，只能勉强窥见闪烁着微光的星辰变换。


 明日便是机甲大战的决赛日期，他拿起浴缸旁被自己强制关机的光脑，精密的机器毫无反应。


 还是失约了啊。


 “安提！安提！安提！”


 在摄像机将率先入场的虫族侧脸转播至场内大屏上时，大嚼着高热量食物的alpha们欢呼震天，口中的食物碎屑四溅。换到瑟西尔入场时反而没什么欢呼声，只有零星几名beta与mega小声鼓了几下掌，为此还得到了身旁alpha的怒瞪。


 好在瑟西尔并不在意这些，他展开自己的精神图景，毫不意外地看见场上近万名的alpha们已经被虫族身上蔓延的红线牢牢刺入大脑。


 “你竟然真的是一名beta。”正使用精神试探对手的安提皱眉，相对于高等级的alpha来说，没有任何能力的beta反而不好控制。它索性撤去专门为瑟西尔准备好的、明显比别人粗了一半的红线，满脸兴味地操纵着机甲做出攻击姿势，在倒计时结束的瞬间便朝着蓝黑色机甲横冲直撞。


 光屏反射出的表情无比奇怪，虫子面上柔软的皮肉在笑，灰沉的眼中却没有半点情绪。


 瑟西尔敏捷地侧身躲开，他远远钓着虫族的攻击，甚至还有时间同019吐槽：“谁能想到星历4037年的虫族还会性别歧视。”


 在人鱼眼中，安提的攻击是经典的以蛮力和速度取胜，而攻击与敏捷正是这架机甲的长项！


 也是瑟西尔最拿手的攻击方式。


 自己无往不利的战斗模式竟然毫无作用！


 安提见自己隐隐落于下风的形式不免有些着急，虫子拉开距离，试图攻击瑟西尔的精神网。可这正好撞上瑟西尔的心意，人鱼故意学着昨日的奥斯卖了个破绽，他实时注意着虫族伸出来的红线，在它将要碰到自己的瞬间提升精神防御。


 “宿主凝神！”


 019自空间飞出来，金黄色的光团照亮了血红色的虫族图景，系统伸出长长的触角抓住红线，引导人鱼链接虫族的意识图景。瑟西尔忍住心中浮起的生理性抗拒，他使用精神力从019的触角中接过精神力凝结成丝的线。


 安提的真实身份为虫皇直系，一旦能够成功链接他的意识，那便表明自己可以直接控制除了虫皇之外的所有虫族。


 安提意识到面前的beta想要控制住自己，虫族又惊又怒，惊的是竟然有人能凌驾在自己之上，怒的是这人还试图争夺这副躯体的控制权！他果断抽动剩余万根红线，只见观众席上的alpha们在一瞬间全部晕倒在地，昨日大言不惭的那名alpha甚至还将头埋进了超大杯的西瓜冰沙里。


 让这些人类吃摄取高热量食物果然有用，安提的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满意地看着这些一次性养料正缓慢滋养着愈发强韧的红线。


 瑟西尔被骤然膨胀了数倍的力量拽入一处无名空间，在浓稠的黑色中伸手不见五指，他下意识呼唤019，但在此方领域中，仅有自己一人。


 不，面前出现了一个发光的彩色幻影。


 瑟西尔抬手遮挡着有些刺眼的光芒，他眯着灰蓝色的眼睛看去，这幻影竟是远在数个星系之外的苍云沉！


 “你爱我吗？”


 熟悉的声音近在咫尺，他循着声音看去，只见苍云沉卑微地跪在自己的脚边。从瑟西尔的视角来看，甚至能从松垮的衬衫领后窥见顺滑的腰线。mega抬手拉住人鱼的裤脚，面含悲怆：


 “别走好不好？”


 他黑色的眼睛像是要与这黑夜融为一体：“你一旦离开，我便会死去。”


 瑟西尔闻言垂下眼睛，自然搭在腿侧的手指微颤。


 “是吗？”


 “真可惜，”他冷脸踏碎幻象的手臂，根本不顾它发出的扭曲哀嚎。瑟西尔奋力一挥，黑夜像破碎的玻璃般一片片坠落，露出暗藏在幻象背后蓄起粒子炮的虫族机甲。


 “关于问题，我早就做出了选择。”


 话音未落，瑟西尔便已经逼至虫族面前，安提不敢置信地看着破胸而出的光刃，虫子瞪大了灰色的复眼，无力展开了背后的薄翼。


 随着精神图景的打破，原本昏迷的alpha们渐渐苏醒，他们好奇地探查着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昏倒在地的原因，直至一道惊恐的声音直窜上空。


 “场上竟然有虫族混进来了！”


 对战场外顿时乱作一团，已经准备好的工作人员们立即上前安抚观众，叼着烟的男人抬手掐断直播。


 感受着穿胸而过的冰冷光刃，安提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感知到了恐惧的情绪，它自半空中无力坠落，带着破碎的虫翼狠狠砸在地上。


 获胜的瑟西尔稳稳操纵着机甲稳稳落地，他打开驾驶舱门跳到巨型机甲的右肩上，抬手揭下仿生皮扬到空中。


 这竟然是....观众们仔细辨认着连发丝都张扬的本届胜者：“这不是苍元帅的mega吗！？”


 这句话瞬间将气氛燃至爆点，就在此时，原本趴在地上失去气息的虫族阴狠偷袭，连带着诡异液体的翼根直直射向冲着观众席一角挥手的瑟西尔！


 “小心！”已经反应过来的alpha连忙提醒还在挥手的mega注意背后，只见瑟西尔头也不回，透明虫翼在即将要触碰到机甲的瞬间立即从中断成两半。而原本已经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安提被一道无形的精神力反缚住，瑟西尔无情收紧了取自虫族身上的红线，将安提困在地上动弹不得。


 人鱼对直播镜头挑衅一笑，他轻松从机甲的右肩跃下，走到不知何时进入场中的林翎面前。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林翎摆摆手，示意瑟西尔先说。


 “你一定有话想对我说，”瑟西尔将实质化的红线交到林翎张开的手上：“不过无论你想说什么，我都会赶到苍云沉身边。”


 “星舰已经在空间码头等候多时，”林翎将红线交给身后穿着军装的男人，他微微侧身：“我送你过去。”


 悬浮车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瑟西尔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一言不发。“没有什么想要问我吗？”林翎抬手按下解除安全带的虚拟键：“一路顺风。”


 可浩瀚宇宙中哪里有风的存在，瑟西尔感受着星舰急速跃迁所带来的推背与失重感觉，路途枯燥无聊，被爱着的人只觉期待。


 他按照最后一次信号的定位驾驶者星舰找到虫族隧道的边缘，瑟西尔远远望去，一簇庞大无比的黑洞缓慢旋转着，同它相比，相对静止在隧道口的军团战舰就像一枚可怜的小石子。


 人鱼从零开始连接磁场频率，试图向战舰发起第一次通讯。


 从驾驶室传来的通讯声响冲破了不能被暧昧感知的时间，苍云沉以为自己的思念产生了幻觉，他怔怔地看着凑近了光屏的瑟西尔，mega缓缓抬手想要触碰近在咫尺的美貌，可指尖坚硬冰冷的触感令他清醒回神。


 “立即返航。”苍云沉的声音温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这是命令。”


 “再向前一步，星舰与机甲上的ai系统便会被干扰，战舰上的士兵们已经被虫族控制了心神，”苍云沉低声说道，甚至带上了一丝请求：“我没有办法保护你......”


 他闭上眼睛，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乖，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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