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漠银河触手可及

 马车内铺满了金丝软垫，小桌上还有新鲜的瓜果，晏秋临伸手剥了颗贡桔，桔皮滋出的酸涩味道挥散了车内的沉闷。


 他把桔子瓣儿上的白色脉络一点点挑个干净，分了一半塞到019乖乖张大等候的嘴巴里，另一半放回桌上，用湿润的果皮重新盖住。


 “今日是元宵节，你有没有吃过元宵？”晏秋临挠了挠019毛茸茸的下巴，像是在逗一只长毛猫。


 “没吃过。”019从他的手中飞到马车窗边，用一只触角顶开隔绝风雪的厚重窗帘，它好奇地向外探头看：“听说晚上有元宵灯会，我想看看兔子灯笼长什么样子。”


 晏秋临从019撩开帘子的缝隙中看到骑行在车队队首的萧元白，他披着黑色的狼皮大衣，一双长腿跨坐在马上，他正转头与暗卫首领交谈，侧脸深邃如雕塑。


 “我倒是有个兔子灯笼，”晏秋临想了想，在尘灰记忆中翻找：“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日灯节我乱跑回家，害得二哥和小妹被父亲骂到半夜。”


 “那灯笼可能早就被扔了吧。”他从匣子中抽了张银票给019折了一只小兔子，稳稳当当放到它的脑袋上。


 马车停下，萧元白从外面掀开帘子进来，他脱下披风放到一边，身上温暖，上前抱住晏秋临。


 他将脑袋靠在晏秋临衣领旁，闻闻又嗅嗅，这人身上的药香驱赶了这三日赶路的疲惫。他闭着眼轻轻呼吸，意识下沉，感到一双修长纤细的手贴在自己头上半刻，转而为自己轻轻揉起太阳穴。


 车内静谧，两人这样互相靠了许久，久到萧元白以为自己睡了一觉，他睁开眼睛，目中疲惫一扫而空，只余一片清明。


 晏秋临拿了那半颗桔子放在他手里，萧元白低头将松散的桔子皮掀开，露出依旧鲜嫩多汁的干净果肉。


 他拿起桔子放到嘴中，牙齿一咬，酸甜的汁水迸溅，竟没有一丝苦涩。


 “母后都未曾这般仔细给我剥过桔子，有次她拿桔子给父王吃，父王看了一眼后就直接塞我嘴里，白色的须须皮皮又苦又难吃。”


 他从果盘上拿了颗小蜜瓜，自腰间拿下镶着宝石的弯刀仔细削皮后又切成小块儿，放到晏秋临面前。


 “今日元宵，暗卫找了家客栈，老板归家过节便将它包下来了，他们正闹着要自己团元宵煮来吃，吃完再上街看灯会。”萧元白将从不离身的弯刀擦拭干净，询问他的意见：“一起吗？”


 “一起。”晏秋临将最后一块蜜瓜吃光，他从袖中掏出帕子，还未擦拭，萧元白就探头过来直直吻在他的嘴角。


 “好甜。”


 二人走下马车时天色已经将暗，暗卫早已在院中支起大锅，热气腾腾，十几号穿着围裙的暗卫凑成一堆团元宵，糯米粉四溅，吵吵嚷嚷乱作一团。


 有暗卫眼尖发现自家王爷王妃，他忙吹了声鹰哨，顿时暗卫们唰唰站齐气势逼人，只是他们头上脸上都黑一块白一块，芝麻馅料和糯米粉在衣服上做了饭。


 “怎么回事？”萧元白醒觉自己就不该带这些人出来，没一个靠谱的，不过留着这些暗卫保护瀚海王宫才是最危险的事情吧。


 暗卫们互相小幅度推搡，推来推去在中间让了条路，晏秋临走进一看，好家伙，皮是皮馅儿是馅儿，元宵馅儿还添多了水，直直从没包好的糯米皮中流出来。


 “我来包吧。”晏秋临看着这一桌狼藉，幸好晏家兄弟姐妹四个幼时元宵节缠着母亲包元宵，自己好歹学过一点。


 瀚海国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普通百姓中反而男人做饭更多，暗卫们见有人接手，又重新挤上来要学。


 “我娘说不会做菜就找不到媳妇。”之前抱着酒瓶想家的暗卫挤在最前面，身后暗卫纷纷点头同意。


 已经烤熟的芝麻和花生分别用力打成两盆碎碎，加一小块化开的猪油，混着一碗细细的砂糖，搅拌均匀后将这两个盆子搬到院中积雪处冰着。


 将糯米粉一碗碗过筛，萧元白伸手想要去摸，被晏秋临抓住捏了一小团面给他玩儿，暗卫们眼巴巴地看着也想要，一只只大脏猫排队领面团团。


 冻好了的馅料被搬进屋，分成同样重量的剂子在将它们团成圆形，晏秋临将混在黑色圆圆馅料的019揪出来，金光灿灿的还要玩捉迷藏，是怕谁找不到？


 在盆底铺上一层糯米粉，放上十几颗硬硬的元宵馅儿进去，两手握住盆边摇啊摇，待滚至见不到黑色馅料后用筷子夹出来，稍稍往温水中一浸泡，再接着放回糯米粉中继续滚。如此重复十次左右，圆圆滚滚的胖元宵就做好了。


 暗卫们抢着干活，有人拿了两个盆子同时滚，有人搬了个大盆子，两个暗卫负责摇盆子，剩下的几个守在盆边拿筷子挑出元宵去蘸水，还有人嫌麻烦，直接用手在盆子里扒拉元宵。


 晏秋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热火朝天地干活，这是他在规矩众多的世家中从未体验过的热闹。自然没注意身旁的萧元白偷偷沾了糯米粉，伸手抹在他的脸颊上。


 “喂！”晏秋临转头去看偷袭他的萧元白，眼睛亮亮的，眉毛挑起，神采飞扬。


 “王妃，元宵煮好了！”暗卫开心地端着满满的一碗元宵跑过来，手中汤汁是半点没洒，他看见没骨头般赖在王妃身上的自家王爷，连忙伸手要把元宵放下开溜。


 即使成亲已过七日，晏秋临还是没能熟悉王妃这个称呼，他从暗卫手中端过元宵放到桌上，拍拍紧抱着自己的大型金金猫咪：“不闹了，起来吃元宵，灯会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开始了。”


 萧元白这才抬起头，他伸长胳膊舀了颗元宵，吹凉后举到晏秋临嘴边喂他吃。直到晏秋临吃了几个挥手表示够了后，才将勺子一转，塞到自己嘴里。


 入口糯米皮细腻光滑，米香四溢，轻轻咬开后黑芝麻与花生白糖流出来，浓香甜蜜。


 这是萧元白第一次吃元宵，即使他不爱吃甜，但在吃完这碗后又去院中盛了一碗圆圆滚滚的大肚元宵吞入腹中。


 此时已经远离京城快要入漠，晏秋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等进了大漠，举目无人漫漫黄沙，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若你真的爱我，我会把所有都给你，甚至我的灵魂。


 吃多了的结果就是胃中积食，萧元白躺在客栈房中哼哼唧唧，肚子不舒服还要抱着晏秋临不松手：“肚子难受。”


 晏秋临坐在床边，萧元白将脑袋拱到他腿上蹭来蹭去，他伸手给这人揉肚子，大猫乖乖缩在床上，对他敞开柔软的肚皮。


 好吧并不柔软，晏秋临摸着手下的八块腹肌，在系统商城翻阅有没有消除积食的药品。可能系统没想过有人能吃这么多不易消化的糯米，商城根本没有治疗这种状态的药，刚刚在厨房倒是看到了山楂，晏秋临叹了口气，起身去拿山楂给这冤家熬山楂汤。


 红泥小炉上的汤壶咕咕噜噜，晏秋临坐在床边看着火候，另一只手依旧放在萧元白肚子上捂着。萧元白自后方双臂环住他的腰，过了许久才闷闷道：“若我没贪嘴就好了，想和你一起看灯会。”


 “你去看灯会吧，等到了瀚海就没有元宵节了。”萧元白收回手，向墙内翻了个身，让自己背对着晏秋临：“暗卫们不知道跑去哪里玩儿了，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个兔子灯笼。”


 怎么人人都喜欢兔子灯笼？


 “我们都上街看灯会，只留你一人在空荡荡的客栈？”晏秋临有些意外萧元白会让自己独自离开，此时山楂水沸腾溢出，他忙上前用打湿的厚实布料包住把手，将它提到桌上。


 “你不会后悔吗？”萧元白探头。


 “不后悔啊。”人的一生又不是只过一次元宵节，晏秋临倒出半碗山楂水拿去窗口放凉，他推开窗户，四周街道张灯结彩重重，时不时还传来隆隆的烟花声。


 待萧元白喝了山楂水躺在被窝中睡熟后，019从手环中飘出来：“宿主其实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吧。”


 “我不知道。”晏秋临将壶底山楂水尽数倒到碗中，他捧着碗回到窗边。


 “任务结束后，下个元宵节宿主想与萧元白一起过吗？”019跟到窗边，同他一起眺望远方热闹的灯会，舞龙舞狮掌声雷动好不精彩。


 晏秋临只默默喝着山楂汤不答，待019等不及要飞出去看心心念念的兔子灯笼时，他开口低声给自己说：


 “.....想吧。”


 次日晏秋临睁眼便见萧元白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他重新闭上眼睛将自己埋在萧元白怀中躲光，头有些发晕：“什么时辰了？”别耽误大家启程。


 “这才是辰时。”萧元白抚摸着他的如瀑长发，手感很好丝丝滑滑：“接着睡吧，暗卫们昨夜疯玩儿，过了子时才回来。”


 晏秋临闻言便接着沉沉睡去，昏沉中似乎有人将自己稳稳抱起，接着便是一阵摇晃，他皱着眉要从黑甜睡梦中挣脱，身旁的人低声哄了好一阵儿才重新安宁。


 似乎还听到了汤勺瓷碗碰撞的声音。


 晏秋临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马车上，萧元白撑着一只胳膊小憩，另一只手不停轻拍着他的背，怪不得自己睡得如此安稳。


 这明明是哄小孩子睡觉的伎俩，他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示意自己已经醒了。


 又赶了几日路后终于遥遥见到瀚海在大庆设立的驿站，这已经行至大庆边境，再往前十几里路，便正式离开大庆国土，进入茫茫的大漠。


 众人在驿站驻扎休整，萧元白抱着晏秋临从马车上跳下稳稳落地，吸引了众多来往异域腿脚商贩的目光。


 萧元白半点不惧，说实话，在大庆的他不是那个恣意嚣张的小王爷，大漠才是他的家。


 他揽着晏秋临去看自己的白骆驼，小姑娘正在栏中香香地吃着干草，突然闻到了主人的熟悉气味，这是怎么还夹杂着草药味道呢？


 它抬起头迷茫看看，果然看到一月多未见的主人。看起来主人这段时间过得不错，脸上带着笑，怀中还抱着一个美人。


 白骆驼不爽地张嘴拿牙啃栏杆，紧接着又磨磨蹄子，前几日刚打上的蹄铁噌噌作响。


 “这是我的小姑娘，沙漠中最好的白骆驼———明珠。”萧元白拿来一把棱棱草放到晏秋临手中，让他去喂喂看。他弹了弹明珠的鼻环，示意它安静点，一会儿奖励盐块儿给你吃。


 晏秋临看着萧元白手下乖乖等候的白骆驼，伸手将翠绿的棱棱草递到它嘴边，看着骆驼吃草时软软的鼻子和长长的白色睫毛，他捻了捻手指，有些想摸。


 萧元白自商人那处买了一件白色天蚕丝斗篷，大漠日头毒辣又毫无遮蔽，只能戴上兜帽来躲避正午日光。


 驿站的人已经将所有货物转移完毕，长长的驼队身上挂满了货物与水袋，羊皮制成的地图人手一份，到了城池后有专人回收，泛黄的毛边布满了前人踏遍大漠的脚步。


 这是晏秋临第一次骑骆驼，萧元白牵着明珠过来给他骑，小姑娘抬嘴嗅嗅晏秋临的手，粗糙的舌头舔了他一手口水。


 手下新奇柔软的驼峰触感与队尾传来的阵阵驼铃.声驱散了赶路的疲惫。


 夜里寒凉众人就地扎营，在篝火处围成一团烤肉吃，大漠星空低垂闪烁，晏秋临裹着披风抬头，震惊于触手可及的璀璨银河。


 “是不是很好看？”萧元白拿了一羊皮袋水走过来一同坐下，他费力拧开紧紧缠着麻绳的水口，抬手让晏秋临喝。


 他乖乖张嘴，沙漠对于大庆人来说确实过于干燥，水口有些大萧元白的手抬得又高，晏秋临喝不急，水从嘴角溢出来，顺着高抬的纤细脖颈没入衣领。


 萧元白眼神顺着水流划过，在大漠中水就像比金子还要珍贵，他将金沙洒在晏秋临身上流淌。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这个世界完整的大纲，本世界开始倒计时咯～


 今日写文没有睡着，4000字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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