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白契

 了因师太一听，停下了脚步，“女施主不可口出妄言！女施主一口咬定净尘是逃奴，可有何证据？”


 马娘子一听，顿时挺直了腰杆，“我自然是有证据的！那位小师太手里的纳妾文书，可不就是证据吗？”说着上前将明净手里的纳妾文书拿过来，“了因师太若是不信，可以看看这纳妾文书便知！”


 马娘子待要将那文书给了因师太看，了因师太却只灿然一笑，并不接过去，“世间证据，有真有假。【狂↓人↓說↓說↓网】ΨωΨ。XiaoShＵo＇kR那金老太爷已是有春秋的人了，净尘却是正当芳华，怎会委身为小妾？证据讲究的是真凭实据，你这证据是真还是伪造，贫尼难以辨别。”


 马娘子气结，“师太不是要看证据吗？我拿证据出来了，你却说不是真的？我明白了，你这是铁了心要窝藏逃奴是吗？既然这样，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师太要是不肯交人，我这就下山去县衙门了！”


 了因师太说道，“女施主稍安勿躁。若她真的是逃奴，贫尼怎会自惹麻烦上身。但这纳妾文书是真是假，还请女施主到佛祖前说吧，当着佛祖的面，女施主若还能言之凿凿，说这份纳妾文书是真的，贫尼便不再插手管此事。”


 说完了迈步走进大殿。马娘子有恃无恐她说别的什么她还不一定敢，可让她在佛祖表现说这纳妾文书是真的，这有什么难的，这份纳妾文书签定的时候，她可是在场的，又不是说假话，哪里害怕在佛祖面前说？当即紧跟着了因师太进去。


 了因师太对服侍自己的小尼姑使了个眼风，小尼姑会意，把那些想跟进去看热闹的人拦在了大殿外。


 马娘子到了佛像面前，看到宝像庄严，心里也有些紧张，不过她手里的纳妾文书是真得不能再真了，在佛前说一句话就可以将人领走，这可比硬要抢人、或是去县衙告状轻松多了，还不会将了因师太得罪得太狠。


 马娘子跪倒在佛像面前，将桥头镇田家牵线、自己做媒婆、张家老太亲自在纳妾文书上摁手印、金家出了八十两银子的事情说了，声称此纳妾文书千真万确，便是那张家老太将孙女卖给金家为妾的文书。


 了因师太静静听着，等马娘子讲完了，才问道，“原来确有此事？女施主将纳妾文书与我看看。”


 她要看文书，马娘子千肯万肯。心里暗自觉得这趟差事倒霉，直想赶快完成，赶快交差。要不是看在金家出手大房的份上——那份赏钱，差不多够她为自己的儿子娶一房媳妇了。


 嘶啦———


 这声音惊醒了思绪神游天外的马娘子，她抬头一看，片片碎纸片从了因师太手中飘落。瞬时惊得魂飞魄散，忙跳起来去抢那碎纸片。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马娘子一边捡一边大声质问。


 了因师太气定神闲，收了手站到一旁，脸上笑意盈盈，“不过一份白契，本就作不得数，撕了也就撕了，佛祖只会赞我救了个无辜女子，不然，豆蔻少女如何肯委身七旬老翁，只怕早就寻了短见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马娘子顾不上跟了因师太理论，埋头只捡地上的碎片，但了因师太撕得实在太碎，已经是拼凑不起来了。


 完了！这下完了！哪里还有什么赏钱！去了金家，会不会被金家打二十板扔出来都难说。这条老命不保了！这可怎么办怎么办？都是这恶尼!这恶尼简直是蛇蝎心肠！


 马娘子跌坐在地上，眼里射出恶狠狠的凶光，如同刀子一般钉牢了了因师太。


 了因师太笑吟吟地说道，“毁人前程断人性命，如此有伤阴德之事，以后这位施主还是少做为好，免得坠到阿鼻地狱不得轮回。净无，你帮下这位女施主，将这里打扫干净，送她出去。”


 一个年约二十的尼姑过来，将地上的碎片扫拢起来，又过来两个尼姑，半推半扶地将瘫成泥一样的马娘子架了出去。马娘子被架出去时，还听见一个尼姑恭恭敬敬地说道，“住持，县令夫人请您四月初五到她府里去呢。”


 马娘子心里将恶尼骂了个千万遍，可多少恶言恶语，都只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就吞了回去，到底是不敢骂出来。


 金家她得罪不起，这位明因师太，她一样得罪不起，没听小尼姑说县令夫人请了因师太去府里吗？若是她占理，还能说个一二。可是了因师太，把她骗进了大殿，撕碎了纳妾文书。里里外外全都是尼姑，她的冤屈，有谁看得见？


 此时马娘子深深后悔，当时应该巧言令金老爷去将这纳妾文书送到官府上档子，加盖了官府的红印才是。若是那样，那恶尼撕了纳妾文书也没有用，官府那里还有底呢。


 可是民间买卖人口、土地，哪有多少人会将白契送去官府盖红印，使之成为红契呢？这白印上摁了双方手印也就足够了。想要红契，路远麻烦不说，除了给官府交契税，还得给经手的官爷过过油水。有时候被抽成抽得狠了，几个衙门转下来，花三两银子买个奴婢，交契税和上供给官爷的钱也得有一两五百钱了。


 那纳妾文书上金家给大丫八十两银子做为彩礼——说好听了是彩礼，其实是卖身钱，要是由白契转成红契，只怕契税和各种打点费用少少也得花上二三十两。反正张老太按了手印，这是赖不掉的，又何必送到官府白白损失几十两银子呢？


 千算万算，谁会想到竟然有人敢掉金家的纳妾文书呢？


 马娘子知道，就算她当时劝金老爷去将白契改成红契，金老爷也是断断不肯的。只不过她心里不甘心，所以才这么悔不当初罢了。


 事情已经发生，在寺前谩骂那恶尼也无济于事。只能回去向金老爷汇报这了因师太如何嚣张了。她是惹不起了因师太，可金家却未必容得下这口气。


 马娘子脸色灰白，恨恨地带着金家两个下人，灰溜溜地下了山，战战兢兢地想着如何去承受金老爷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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