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头【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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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洛并没有留宿，当然他也不会让寒先生留宿的。他出了门，便拉着寒先生，带着苏沫离开了。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灰蒙蒙的一大片。滕香阁内便冲进了一个人穿着十分华贵的年轻公子。
滕香阁的门卫迷迷糊糊，惺忪着睡眼，瞄了来人一眼，便很快的放行了。这个年轻的贵公子可不就是花红姑娘的相好——李暮。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昨夜的塞花大会他并未出现。懒
李暮径直的上了二楼，恶狠狠的敲着花红姑娘的闺房的房门。花红昨夜睡辗转难睡，好不容易的刚眯上眼，却听到敲门声，她赶紧披了件衣服，起身下床，去开门。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她抬眉的瞬间，心中已经欣喜连连，“暮郎？你怎么现在才来？……你是不是昨夜被你爹给囚禁了……还有啊，我依旧收拾好细软了……你什么时候会带我离开这里……昨夜有个男人跟我说……”她承认昨夜李暮没有出现在赛花大会上，她还是很介意的。但今早看到他，她心中对他的万般恼怒，皆成了甜蜜，整颗心就像被万千的蚂蚁啃噬过，甜甜的，痒痒的。
他还是在乎她的，要不然不会这么早就出现在滕香阁的。
相对于她的欣喜，李暮则是一把粗鲁的推开她，冲进她的闺房，大步的走到床边。待看到她空空如也的床榻，他才回转过身，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身后跟过来的花红。虫
花红被他盯的，全身发毛。她低头仔细看了下自己身上的妆扮，并未有何不妥之处。她实在不知道她的暮郎为何会这般的注视着自己，“暮郎，怎么了？”
李暮没有回答她的话，依旧死死的盯着她，眼中似乎有幽幽的烈火在燃烧。眉头轻蹙，两片薄唇抿成锋利的刀片，他愤愤的甩袖，径直的走到洞开的雕花窗前，只留一个笔挺的身影对着她。
“暮郎，怎么了？”花红依旧不明就里，她轻移莲步，走了上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窗外种着的一整片翠绿的竹子，她知道李暮十分钟爱翠竹，每次过来时，都会站在窗台前，欣赏一会儿。
花红见他的眉头蹙的更深了，怕惹他生气，便不再开口，也盯着窗外婆娑的翠竹看着。
曾去旋州看种玉，那似君家满庭竹。
客来不用呼清风，此处挂冠凉自足。
如果有一天，她找到自己的弟弟，赎了身。她想她会为她的暮郎洗尽铅华呈素姿，一心只盼与他过上隐世的生活。
门前种上一片翠竹，再为他生几个孩子，吃的饱，穿的暖。这一世，就这一世就这般平平淡淡的过下去，也很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李暮似是首先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倏然转身，依旧死死的盯着花红。那一刻，花红在他的双眸中看到了陌生的自己。
“花红，我想过了。我今天到这里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声，半个月后，我会与当朝的礼部尚书之女白灵萱成婚。我今天过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我们还是，就这样散了吧。
“嗯？”花红身子一颤，努力了许久，才嗫嚅的又问道，“暮郎，你刚才说什么，我想，我的耳朵最近有些问题，听的不是很真确……”三天前，也是这个男人，在同个地方，他曾对他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怎奈，突然变了。
这肯定不是真的，一定是她刚才听错了。
“花红，半月之后，我会迎娶当朝礼部尚书之女白灵萱为妻。”仿佛为了让她死心，李暮提了提嗓子，沉重的说到。“以后，我也不会再到这个地方来的，以后你多保重。”
花红意识彻底的混乱了，她娇躯颤抖的向后退了几步。一双剪剪水眸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少年锦衣郎。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人，慢歌轻拍手，美人兮，见不忘，辗转反侧思难休。
凤飞求凰，只盼回眸，引流觞，俯仰是千秋，黑白子，纵横轻王侯。
这首词，是他们两人相识的时候，他写给她的。她被卖身到青楼，见识了青楼里的薄情寡义。所以对男人也有种天生的抵触。
“这世上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曾听楼里的姐妹这般说，也明白入了这行就没有清誉可讲了。这滕香楼里的姑娘们，有的最后自赎了；有的被商人买去当小妾了；有的现在依旧窝在楼里，靠着松弛的皮相继续卖身。
她觉得她已经看透了这世间的男人，心也慢慢的硬了下来。可是某日，误被友人拉进楼里的李暮却吸引了她的目光，这个男人长相俊俏，有才情，而且他也有决心。连续一个月关顾藤香阁，每次都只点名她。因为她尚未开苞，所以两人都只是坐坐，聊聊天，喝喝茶。
当某次，缠绵病榻的她身边没有个真心照顾的人时，他端着热乎乎的小米粥出现了。他小口小口的喂着粥，眼神里充满了温柔。那时，她闭着眼想，这个男人或许是个特殊吧。
可如今……
或许她早应该听进楼里姐妹的话。在这风花雪月的地方谈感情，又会有几个男人动真情。
“花红，其实……你不要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我爹逼着我娶她。”
花红回过神，她感觉自己的双脚似乎和地面连着一起了，她抬不起脚，走不动，只能怔怔的站在那里，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填的满满的，一股铁铅生锈的味道。
李暮上前一步，揽过她的身子，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温柔，他轻声哄到，“花红，你不要怪我！男子汉大丈夫，与你们女人不同。你们女人只要有色|相，便能找个男人嫁了，可男人就不同了。我爹说了……礼部尚书很得皇上器重的，如果我娶了他的女儿，那么我以后可以少奋斗好几年。”
他微顿了下，感受到怀里人儿全身冰凉，他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又继续说到，“其实，你相信我，我心里最喜欢的那个人还是你。我娶她，只不过是因为她身后所代表的一切，她的家世，她父亲的权势，她能为我铺开青云之路。我保证，我不会对她产生感情的，我心里有的只是你，只有一个你……”
花红抬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长而翘的睫毛扑闪扑闪，最后还是痛苦的垂下眼眸。
原来，这个男人最爱的还是他自己。
他之前说的那些宁愿与她同吃一碗粥，同盖一床破棉被，这些都是假的。
故事的最后，原来被牺牲掉的还是她的真情。
“花红，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心里难受。但是我保证，一旦我这里的生活好了，我一定会……把你接进府中的。”李暮搂着她，只觉得怀里的似乎成了一尊冰雕，无论他如何安抚，她依旧是冷的发颤。
花红忍不住笑了，许久，才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容，“谢谢。”谢谢他到了现在，还肯给她许下如此美好的承诺。只是这个承诺或许根本没有实现的一天。
李暮颇为尴尬的笑笑，随即又装作不经意的说到，“我听说昨晚有个豪气的公子肯为你一掷千金，你们两……他很早就离开了吗？”
“他……”花红顿了下，想起昨晚那人的话，她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只“嗯”的一下，胡乱的应了李暮。
李暮眨眼，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再抬头时，黑色的瞳孔里已经黑沉一片，有着花红根本看不懂的情愫。
他缓缓的抽开搂着花红的手，花红似是有些不甘心的伸手又要去扯他的广袖，哪知被他轻轻的避开了。花红伸出的手尴尬的僵在半空，心里已经结成寒冰。
“花红！该说的我都说了！以后我们如果再相见，你我暂且装作不认识，毕竟你我现在的关系有些尴尬……不过，哪天我要是作大了，一定会来接你的。”李暮说罢，轻拂了下他的广袖，抬步径直的从她身边掠过。离开了这里后，他的锦绣人生才刚开始。
或许他爹说的对，所谓的爱情，总是要为现实买单。
而婚姻，则相当于人生的第二次重生。娶得好，相当于少奋斗几年。
花红站在原地，凝望着他再也熟悉不过的背影，一步步的淡出他的视线，她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难以逾越。
几天前，她还以为这世界上能给他带来幸福的人，只有他。
可是，只不过一瞬间，一切已天翻地覆。
“暮郎。”花红勉强撑着身子，低声唤了他一句，两眼空洞无光，只就那么呆愣的望着李暮。
李暮顿住脚步，回过身，挑眉看着她，“还有什么事情吗？”
“……记住我！”花红淡淡一笑，瞬间便犹如盛夜燃放的烟花一般好看。
“……好。”李暮点头，然后回转过身子，开门，离开。
窗外，那葱翠的绿竹迎着风，婆娑摇摆。屋内，花红再也撑不住了，在李暮阖门的刹那，她身子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只那么一瞬间李暮的那张脸和姬洛说的那些话，不断在她脑中交织着。一阵尖锐的疼痛感袭来，她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昏了过去。直到照顾她的丫鬟推门进来时，才发现躺在地上的她。
老鸨请了大夫，大夫只说她心绪未开，需要多休养一阵日子。老鸨肉疼的安慰了花红一番后，又交待丫鬟好好照顾她。
她在床上躺了半天，却又有人来敲门。小丫鬟去开了门，却见是滕香阁后门的嬷嬷，嬷嬷犹豫半天，吞吞吐吐的告诉花红，他的父亲来找她了。
躺在床上的花红本就心凉了一半，听到自己的父亲来找她，遂把最后的一半希望也给灭了。他的父亲好赌，把她卖到青楼，拿着她的卖身钱又继续去赌。赌输了，便又到滕香阁里来找她。先前她看他可怜，也多少会省吃俭瞒着老鸨拿些钱接济他，可是他的胃口越来越大……
这次来找她，估计是又输了钱。
她强自的打起精神，让嬷嬷偷偷的带他进来。
过了不久，那嬷嬷果然带了一个浑身邋遢，脸上有个疤痕的中年男人进来。中年男人一进来，一双流气的眼睛盯着屋里的摆设的物件，左看看、右掂掂，估计心里是在算计着拿出去能换多少钱吧。
“爹爹，你今天找我又有什么事情？”花红病容比白纸还要惨白几分。
中年男子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拿着的物什，双手互搓，“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有些想念自家闺女了。还有啊……最近田里的庄稼受了虫灾，地里根本没有收到粮食……这不才来找闺女你的……”这意思就是，你看着办吧。多少给你爹我一些钱。
“爹，我记得半个月前才给你一些银子啊，怎么花的这么快。”花红并不点破他，揉了揉酸痛的眉心，一脸倦容。
“那啥，闺女啊。现在物价水平高啊，你给的那点钱，能撑几天啊。”中年男子直接无视掉花红那张惨白的脸，“再说了，你是我闺女，住这么豪华的地方、山珍海味吃着、锦衣罗缎穿着……你爹我掀不开锅，自然得找你啊。你甭管我怎么花钱，只把那钱还我就是了。”
花红看着她爹爹伸来的那只手。
一方面爱情的求不得，另一方面亲情的釜底抽薪。再想着已经失散多年却并未有消息的弟弟，花红只觉得前路茫茫，她的眼前一片灰暗。
最后一次拿了一些银子塞给他，才把他打发掉。花红心中没了信念，躺在床上，整个人越来越没有精神。索性，她的运气很好。第三天，姬洛便再一次的出现在滕香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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