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月大地回春, 山河俊秀，春色摇曳间，怒放的桃花汪洋成了一片粉海。


 “桃花乱点凡几树, 灿如红锦耀晴葩。林间雾散含香露, 池边日落蒸明霞（源自桃花歌）……”袁如珠轻哼着歌，提着篮子在粉海里穿行。


 “姐！姐！”


 带着桃花香的风里传来小秋清清亮亮的声音。袁如珠一转头，就看到穿着校服的小秋跑了过来。


 “放学了？”袁如珠把刚摘下的一束桃花放进篮子。


 “嗯，今天老师还拖堂了。”


 袁如珠注意到小秋指甲上涂的红红的指甲油，她捏捏桃花, 未置一词。


 “走吧，回家。”袁如珠拍拍肩膀上落下的花瓣。


 月春水澄澈, 家门前的小溪清透见底。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漂浮着瓣瓣桃花, 片片花瓣如同粉色的小船，在澄明的溪水里浮动着。


 载着粉色小船的溪流前方, 伫立着一座田园风浓厚的农家院子, 农家院子旁边, 伫立着漂亮的小洋房。


 小洋房顶楼，吴桂芳正在晾晒衣服, 见袁如珠回来了，她喊了她一声。然后快速把衣服晾完, 下了天台。


 离开小洋房，径直来到旁边的农家院子里，吴桂芳笑道：“采完花回来了？”接着便发现小秋指甲上红红的指甲油。


 吴桂芳眉头一皱, “小秋你过来。”


 视线触及吴桂芳严肃的表情，小秋一头雾水，“妈，怎么了？”


 “你指甲上涂的什么？”


 “指甲油, 怎么了？”


 “你才多大就涂这些东西！妖里妖气的！”


 小秋瘪嘴，“哪里妖里妖气了？我马上就要上初中了，我长大了！为什么不能涂这些东西！”


 “小孩子家家的，赶紧给我洗掉！”


 “我都说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是小孩子了！”小秋气冲冲道。


 “你赶紧给我————”


 “我才不！”小秋扔下书包，气冲冲地跑出院子，跑进另一边的小洋房里。


 “这孩子！”吴桂芳气得头顶冒烟，“脾气咋越来越拐了，小时候多乖啊！”


 袁如珠喝了一口水，说：“进入青春期了。”她语气顿了顿，又说：“不过，她也的确算是长大了，有了爱美意识，涂指甲油是她的自由。”


 “那咋行，小孩子家家的，搞得妖里妖气，像个什么话！”


 袁如珠语重心长，“幺姨，她爱美这样的行为是没有错的，你要尊重她爱美的行为。她错的点在于不应该在学校里涂指甲油，且指甲油对身体有害，她的身体正在发育，涂指甲油不好。你可以从这两方面来指责她，但不应该骂她涂指甲油就是妖里妖气的，你明白吗？”


 吴桂芳似懂非懂，“可是小孩子涂指甲油不就是妖里妖气的吗……”


 “固定的偏见……”袁如珠无奈地耸耸肩。小孩也有爱美的权利，小孩也有涂指甲油的自由。只是涂指甲油对身体有害，所以小孩不能涂指甲油。


 她没再说什么，把新摘的桃花加盐加清水清洗干净。而后把桃花铺在簸箕上，放到通风处晾干水分。


 前几天晾在簸箕里的桃花已经晒得差不多了，她取晒干的桃研磨成桃花粉，端着桃花粉进灶屋。


 她从冰箱里取出猪蹄清洗干，冷水下锅焯。猪蹄焯水去腥，放进锅里，倒入热水没过猪蹄。往水锅里加了几片姜，她开大火炖煮猪蹄。


 猪蹄大约炖了一个小时，她取出猪蹄里的猪骨，大米和磨好的桃花粉加进猪蹄汤里，转小火炖煮。


 米粒逐渐炖得粘稠，桃花粉粉粉地浸染炖得黏稠的米粒，猪蹄越发软烂，猪蹄的肉鲜味和桃花的芬芳缓缓地融进每一粒粥米里。


 熬炖到一定时间，袁如珠在粥里加入少量盐，酱油，香油，鸡精，接着撒入一些碎碎的葱花。调过味的粥香味愈发勾人，她用勺子缓缓推动粉粉的粥。


 李长贵从外面溜达回来，还没进院子，就闻到一阵说不出来的香味。这香味有花的芬芳，有米的清香，还有一股子肉的鲜味，清鲜清鲜的，有一种无法言语的蛊惑力。他的鼻子被这香勾走，脚步连忙加快，奔向灶屋。


 “做的啥这么香？”


 “桃花猪蹄粥。”


 李长贵打量锅里的粉粥，一时只觉饥饿起来。


 “幺姨爹，你去旁边叫一下幺姨和小秋，准备吃饭了。”


 李长贵立刻转身去旁边的小洋房。进入小洋房里，见吴桂芳坐在沙发上，脸色很不好，李长贵问：“桂芳，咋了这是？”


 吴桂芳和李长贵说了小秋涂指甲油的事。李长贵沉默许久，旋即道：“珠珠说的也有道理。”


 “我能想明白，知道珠珠说的有道理。”吴桂芳叹了口气，“我……我给小秋道了歉，可这孩子脾气大得很，关上门不见人！”


 “我去和她说说。”李长贵上楼，去敲小秋房间门。


 “小秋？小秋？”


 小秋不应声。


 “小秋，你把门打开，爸有话和你说。”


 “小秋？”


 小秋始终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袁如珠过来，“她不出来？”


 李长贵和吴桂芳摇摇头。袁如珠略一思索，“小秋，吃晚饭了，我做了桃花猪蹄粥，快出来吃。”


 小秋还是没动静。袁如珠捏捏下巴，直接去舀了一碗桃花猪蹄粥过来，“快出来吃桃花猪蹄粥吧？”


 浓郁的香味飘进房间里，正生着气的小秋鼻翼一动。下意识吸气。桃花猪蹄粥？她被这香勾得眼睛直了一下，心里的闷气都被这香压了些下去。


 “小秋？你再不出来吃，我们就吃完了。”袁如珠的声音伴随着浓浓的香气传进屋子里。


 香气若钩子，一把一把地勾住小秋的嗅觉，她深深地吸气，肚子里的馋虫完全被勾起来。


 门外，袁如珠见小秋还是不开门，她皱皱眉，“算了，幺姨，我们先去吃饭吧。”话音刚落地，房门就突然从里面打开。


 门缝里露出小秋别别扭扭的脸。


 袁如珠展颜，“出来了？走吧，吃饭去。”她拉住小秋的手，牵着小秋去吃饭。


 到了饭桌上，袁如珠把盛好的桃花猪蹄粥递给小秋。小秋捧着桃花猪蹄，狠狠地嗅一口热气。


 粉粉的桃花猪蹄粥热乎乎的，粥米粉中带着剔透的晶莹，猪蹄肉也被桃花染得粉粉嫩嫩的，瞧着就十分美味。


 袁如珠拍拍小秋的脑袋，“吃吧。”


 小秋急忙吸溜一口粥。粥米的口感如同它外表所展现的那样粘稠，析出的味道清甜清甜的，每粒米都透着桃花的芬芳。因为有猪蹄肉的加入，粥米的味道并不寡淡，吃起来十分有滋有味。


 而被粥米浸泡的猪蹄，因为有粥米和桃花粉的去腻作用，猪蹄吃起来未有半分腻味，软软烂烂的，极鲜极香。


 芬芳的桃花香清悠悠，渗进猪蹄的每一处纹理里，使得猪蹄吃起来有一种独特的迷人香气。清悠悠的桃花与鲜美的猪蹄结合在一起，简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搭配，沉浸在猪蹄桃花粥里的小秋如是想道。


 “好、好吃。”小秋不由自主地叹出声。


 袁如珠莞尔，“锅里还有很多呢，慢点吃。”


 小秋埋头喝粥。吴桂芳看了她一眼，想要说些什么。目光碰撞到袁如珠的眼神，意会了袁如珠眼神里的意思后，她闭了嘴。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小秋吃着吃着，忽然想到什么，“哥肯定喜欢吃桃花猪蹄粥，可惜他现在吃不到。”


 小夏在城里上高中，已经高了，每周只有周末才能回家。


 小秋摸出手机给小夏打视频通话。很快小夏接视频通话。手机屏幕里，俊朗的少年往后薅了下头发，“小秋？干嘛？”


 “哥你在吃饭吗？”


 “嗯，正在吃。”


 “你吃的什么？”


 小夏直接把镜头对准他的餐盘。餐盘里有米饭，羊肉格格，红烧排骨以及凉拌西兰花和蛋花汤。


 小秋正要说话，吴桂芳忽然凑过头来，“小夏你就吃这些？咋不打点好的菜吃！”说着她直接把小秋的手机拿过去。


 小秋看了一眼吴桂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任吴桂芳拿走了她的手机。


 吴桂芳满脸心疼，“我早就说了去你学校外面租个房子给你做饭吃，你偏不让！”


 高最后几个月，吴桂芳打算去城里陪读，好好“伺候”小夏，好好给小夏补充营养。但小夏一口拒绝。他觉得没必要。也不愿让父母辛苦劳累。


 小夏笑出一口白牙，“有荤有素的，这还不好？挺好的啊！”


 “就这么两个荤菜！”吴桂芳拧眉。平时小夏在家，鸡鸭鱼肉各种大补的菜，啥啥都有，她都还嫌菜不够好，不够补，更别说学校里那些菜了。


 从镜头边角里注意到筷子头，小夏问：“你们也在吃晚饭？吃的什么？我看看？”


 小秋忽然出声，“姐做了桃花猪蹄粥！还有烧花鸭，可乐鸡翅，苕皮青椒炒肉丝，葡萄鱼，麻婆豆腐，手撕包菜，凉拌黄瓜！”


 小夏喉结上下滑动，“这么多菜啊，桃花猪蹄粥？好吃吗？”


 “好吃的，可好吃了，给你看！”小秋把手机拿过来，对准桃花猪蹄粥。粉粉嫩嫩的桃花猪蹄粥入镜，小夏喉咙里口水咕嘟，“啥味道？”


 “很香很鲜，描述不出来，反正就很好吃。”


 “姐，等周末我回去了，你要给我做桃花猪蹄粥！”


 袁如珠放下勺子，“嗯，周末你放假回来了，想吃多少我给你做多少。”


 “好！”


 吴桂芳又把手机拿了过去，关心了几句小夏的近况，说完后，吴桂芳把手机递给小秋，“小秋，给。”


 小秋瞥着吴桂芳支在半空中的手。她本来不想搭理吴桂芳的，但她还是伸出手，接过了手机。


 见状，吴桂芳眼光微闪，她乘胜追击，给小秋夹了一块可乐鸡翅，“给，小秋。”


 小秋抿唇，别别扭扭地将可乐鸡翅吃进嘴里。吴桂芳眉头舒展开来。李长贵也松了口气。袁如珠扬起嘴角，继续喝粥。


 另一边，小夏挂断通话后，和他一起吃饭的同学说：“小夏，你姐什么时候又来给你送饭哪？”


 袁如珠和吴桂芳时不时会来学校给小夏送饭，小夏同学跟着沾光，也能吃一点袁如珠的手艺。


 现在要吃到袁如珠的手艺，那可太难了。如珠饭馆太火了，太火了，已经火了五六年了，还这么火。吃的人太多，进饭馆吃饭实在是太难了。但幸运的是，小夏是他们的同学，他们能借小夏的光，时不时地尝一下袁如珠的手艺。


 高一时，得知同班同学是袁如珠的弟弟时，同学们都非常兴奋，尤其是吃货们，激动得不得了。他们热情地巴结小夏，那热情的，活像小夏亲兄弟姐妹似的。


 对于此，小夏内心毫无波澜。毕竟他上初中时，已经经历过这种事了。一开始他到镇上念初中，初中同学也是这样热情地巴结他的。


 小夏摇头，“不知道。”


 同学舔舔嘴，“啥时候你姐又来送饭了，给我们蹭一口，嘿嘿。”


 小夏耸肩，快速把碗里的饭吃完。将餐盘放进指定的地方后，他快步回教室。


 路过学校展示牌时，他的注意力落在展示牌上的状元榜上。状元榜上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男生面容清秀，眼眸漆黑。


 “琎哥……”小夏对着照片，轻轻低喃。去年李琎高考毕业，他考了全省状元，被首都大学物理系录取。


 李琎不仅是清河中学的骄傲，也是清河村的骄傲。农村里考出来的省状元，他是全村的骄傲！


 最近几年清河村可是在全国名声大噪。原因其一是村里有大名鼎鼎的如珠饭馆。其一，清河村用两年的时间完成了脱贫致富，如今已经是全国排名前列的富村，用几年的时间从贫困村脱胎换骨，成了富村，这不得不让人惊叹。其，村里考出来了一个省状元。


 如今清河村可算是一个在全国鼎鼎有名的村子了。村里原来的村长也因为政绩显赫，前年被调到了城里。村长被调到城里之前，特意去感谢了袁如珠。他说，若不是她，村子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脱贫致富，他也不可能做出这么好的政绩来，因此也不会升职调任了。


 拉回飘远的思绪，小夏暗暗给自己打气。他也要成为全村的骄傲！


 夜色如幕布落下来时，袁如珠吹干头发，躺到床上。


 “滴————”


 微信来了消息。她点开消息。是李琎发来的消息。他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他最近在做的科研模型。


 袁如珠：好厉害，真棒！


 李琎：还有很多要改进的地方。


 袁如珠：能发明这些东西实在是太了不起了，唉，你们这些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聪明啊。


 李琎：其实也没什么，还是不如你厉害。


 秒针咔哒咔哒作响，袁如珠打打呵欠。她已经和李琎聊了一个多小时了。


 袁如珠：睡了，晚安。


 李琎：晚安。


 次日清晨，她一醒来就又收到了李琎发来的消息：早安。


 她回一句早安。李琎几乎是秒回：你醒了？


 他又和她聊了起来。


 袁如珠揉揉惺忪的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感慨起来。自从李琎上大学后，就变得……怎么说呢，变得有些粘人起来。他每天都会给她发消息，无论或大或小的事情都要和她分享。


 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粘人了。


 此时天边的朝霞呈粉红色，有一片朝霞似乎围成了爱心的模样，袁如珠挑挑眉，将粉红色的爱心这一奇景拍摄下来，立即发给李琎。


 李琎好半天没回消息。袁如珠也没在意，把手机扔到一边去洗漱。下床后，她又望向天边的爱心红霞。粉红粉红的爱心似乎泼洒到了她脸上，她摸摸脸，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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