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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相约元宵


 宋科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受伤的腿才勉强能走。


 得知赵清颜病了,宋科自是十分心疼,也顾不得腿上的伤,一大早就赶去探望。


 因赵清颜缠绵病榻,芳思出来行了礼,挤出一丝笑容道:“大夫已经瞧过了,小姐也服了药,正躺着歇息,应该很快就能好。”


 宋科略微放心,叹气道:“既然妹妹还躺着,我就不进去了,你好生照顾着,等妹妹好了,自然会厚赏你。”


 芳思连忙应了:“公子放心,我知道的。”


 宋科盯着她,问道:“昨天妹妹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就病倒了?”


 芳思也不瞒着,咬牙切齿的道:“说起来,都是那兰姐儿惹出来的。”


 她将昨日与玉兰遇上,玉兰拿喜梅之事恐吓的话诉说了一遍,末了抹泪道:“那灯笼赶巧落下来,婆子们大喊大叫,小姐猝不及防,这才晕倒了。”


 宋科皱起眉,冷笑道:“兰姐儿阴险狡诈,又是个是非精,一张嘴就没好话儿,妹妹哪里是她的对手?罢了,如今也不说这些了,你好好照顾妹妹,等我寻着机会,必定给妹妹报仇。”


 芳思一一应了,亲自将他送了出来。


 转眼已经是大年三十。虽然主人不在,但家中仍旧喜气洋洋,处处都是笑语喧哗,人人脸上的神情皆是欢乐喜庆。


 天还蒙蒙亮时,玉兰便早早起来,在屋里锻炼了一番。


 与齐非钰的情事,让她很抑郁,但她向来就不是悲风伤月的娇小姐。她深深懂得,一味伤痛,不过是将自己的心画地为牢,于事无补。


 时间从来不会因为人的心境就停止流转,哪怕心里再不好受,日子总要过下去。所以,能做的,不过是调整好心态,将心事藏在心灵最深处,一路向前。


 一时玉菊推门进来,笑嘻嘻的道:“姐姐,今天咱们好好打扮一下,将娘做的新衣服也穿上。”


 见她一脸兴奋向往之色,玉兰失笑:“新衣服应该明天穿,你竟等不得了吗?”


 玉菊颔首道:“确实等不得了,今天是好日子,姐姐,就今天穿吧。”


 玉兰素来疼爱她,点了点她的额头,笑着道:“好好,就依你,成了吧?”


 姊妹两个嬉笑着,一起梳发妆扮了一番。


 秦氏进来唤她们吃早饭,见了打扮便笑道:“今天穿得倒喜庆,挺好的,小姑娘家就该这样。”


 母女三个和乐融融,一起吃了早饭,秦氏依旧出去当差。


 玉兰、玉菊倒是没什么事儿要忙,便坐在坑上,做起了针线活。


 没多久,便有个丫鬟进来,笑眯眯请了安,说是恒王有请,让玉兰即刻去见一见。


 玉兰很是诧异,起身道:“你们王爷有事吗?”


 丫鬟态度挺恭敬,摇头道:“这个就不清楚了,王爷什么都没说,姐姐去了应该就知道了。”


 玉兰没法儿,只得安慰玉菊两句,随着起身去了。


 等走近恒王住的院子,远远就听见一阵莺莺燕燕的笑语声,夹杂着恒王的朗笑,很是热闹。


 玉兰随着丫鬟踏步进了主屋,却见恒王正坐在临窗的椅子上,穿着雨过天晴的素锦衣衫,腰间系着八宝腰带,手里一把玉扇,丰神俊朗,风度翩翩。


 另有几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立在桌子旁,环肥燕瘦姿色不俗。桌子上面则摆了不少珠宝饰物,珠光流溢,熠熠生辉。


 见她露面,屋里热闹的气氛为之一静。


 玉兰只瞧了两眼,便缓缓上前,给恒王行礼。


 恒王举目看时,见玉兰未施粉黛的小脸精致秀气,穿了身水红色挑线小袄,配上浅红的裙儿,梳着圆倾髻,插了支小小的玉簪并两三支镶碎玉的银簪,虽喜庆却不显得奢华。


 如斯韶华之龄,即便不怎么打扮,也显得容光逼人。何况,她的容貌,还跟宋嫣娘有八分相似。


 恒王恍神了片刻,才满脸笑容,开口道:“兰姐儿来了,正好,本王得了些首饰,屋里的侍妾正在挑。兰姐儿赶了个巧宗,不如也挑一挑,但凡看得上眼的,只管拿去就是。”


 此言一出,几个女子都朝玉兰看过来,眸中现出惊讶之意,但脸上笑容未减。


 玉兰眸光淡淡,欠了欠身,有礼却疏离:“多谢王爷美意,无功不受禄,再说我并不缺首饰。”


 恒王桃花目中闪过一丝微动,浅浅勾唇:“本王乐意给,你不必说这些客气话。再说了,女子嘛,哪有不爱饰物的?你只管挑就是,不必跟本王客气。”


 玉兰摇头道:“不是客气,是我真不缺东西,王爷美意,我心领了就是。”


 恒王目光中透着一丝探究,隐去脸上的不悦之色,语气越发温和:“本王瞧你的打扮,也不怎么华丽,何况你又是这样的身份,怎么会不缺东西呢?”


 玉兰有些无语,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上赶着送礼、不收不行的操作?


 垂眸避开他的目光,玉兰神色淡淡:“我自然是缺东西的,也爱饰物,但我想要的东西,会自己争取奋斗,并不想靠人施舍。王爷盛情,我难以领受。”


 恒王“哦”了一声,勾唇道:“你这话倒有几分志气,不过,很多时候,并不是争取了就能得到。饰物女人们都爱,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你何必拒之门外?”


 玉兰笑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所求的,不过是一个问心无愧罢了。”


 恒王一怔,定睛看了她许久,才道:“你这品行倒特别,也罢,本王并非强人所难之人,你不愿收,本王不会强迫。”


 看向几个侍妾,抬起手来,懒懒的道:“先下去,等会儿再来,将这些饰物分了吧。”


 众侍女又惊又喜,连忙道了谢,喜滋滋退了出去。


 等屋里静下来,恒王勾唇一笑,朝玉兰走了过来。


 玉兰有些不自在,却又不能就此离开,只得垂下眼眸默不作声。


 片刻功夫,恒王便走到她跟前,见她眉眼低垂,长睫如两排小扇,不安扑闪着,不由得轻笑出声:“兰姐儿很紧张吗?放心,本王又不会吃人,何况本王又是怜香惜玉的性子。你豆蔻年华,又长得不错,本王心底只会怜惜你。”


 玉兰脸发红,定一定神,缓缓道:“王爷这些话,应该对身边的人说,我当不起。”


 恒王微笑道:“是吗?她们倒是想听,但没有这样的福分。”


 玉兰无语。


 这意思是说,自己是个有福分的?这样的福分,谁爱要谁要,她是一点儿都不愿沾惹的。


 见玉兰低头不语,恒王哈哈一笑道:“老是低头做什么?本王想瞧一瞧你。”话音未落,右手一抬,竟用扇子去勾她的下巴。


 这动作,有几分调戏之意了。


 玉兰反应极快,等扇子触到下巴,脸色一变,立刻将头偏开,人也往旁边退了一步。


 恒王愣了一下,如常勾唇:“不喜欢扇子,莫非要本王用手?”说着,果然侧身探出手,要去勾玉兰的下巴。


 玉兰气得不行,飞快再退两步,避开他的魔掌,开口道:“王爷莫非认错了人?我是诸葛家的丫鬟,并非王爷的侍妾。”


 恒王被她屡次拒绝,不怒反笑:“本王当然知道你的身份,但本王喜欢这样对你。”


 玉兰心里有气,语气有些冲:“是吗?我不喜欢。”


 恒王眯起眼睛:“小丫头身份不高,脾气倒挺大。”


 玉兰欠身道:“我就是这样的人,王爷看不惯吗?那我即刻告退,不在这里碍王爷的眼。”


 她迈步往外便要走,恒王抬手道:“先别走,本王还有正事没说呢。”


 玉兰知道自己不该抬头,但实在忍不住,还是抬了头,露出个万般怀疑的眼神。


 分明是在说,王爷还有正事?别开玩笑了好吗?


 恒王嘴角抽了抽,也说不清为什么在那一瞬间,他突然就与玉兰有了默契,看懂了玉兰一闪而过的眼神。


 等他再仔细看时,玉兰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道:“王爷请说,我洗耳恭听。”


 恒王皱眉,忍不住道:“这似乎不是你的心里话。”


 玉兰哪里肯承认自己心头的真实想法,挤出笑容道:“怎么会呢?这就是我的心里话。”


 恒王冷哼:“本王可不相信。”


 见他不提正事,一直胡搅蛮缠,玉兰烦得不行,索性道:“那王爷想听什么?我不知该怎么答这个问题,请王爷指教。王爷放心,我必定会按王爷的意思,将王爷的话一字不漏复述一遍。”


 恒王被噎得翻白眼。


 照玉兰这话的意思,莫非自个儿要骂自己一顿,再让人家学着骂一遍?


 这样的操作,他可没疯呢,怎么都不可能干的。


 他舒出一口气,压住心头的烦闷,薄唇轻扬:“兰姐儿口齿果然伶俐,弄得本王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算了,本王不跟你计较这个了,今儿个将你喊来,确实是有正事的。”


 拿扇子敲了敲桌子,转了话题道:“听说你制出了什么润肤膏?本王手底下有不少经商的,对女子用品也有涉猎。”


 玉兰听了这话,目光不由得一亮,直勾勾看向恒王。


 这些天来,她一直在为这卖配方的事儿发愁,又郁闷又担忧。


 如今,竟然有了机会,这可真应了那句柳暗花明又一村,如何能不让人欣喜?


 见她露出兴奋、期待的神色,恒王唇边笑容微深:“你的事儿,本王挺放在心上的。昨天本王命人传讯,唤了个懂行的管事过来。你若不觉得唐突,本王将人唤进来,如何?”


 玉兰连忙颔首,顾不得旁的,欠身道:“多谢王爷美意,我甚是感激。”


 恒王见她这样,心底也欢喜,却忍不住道:“这一次怎么不说心领了?你最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收了笑容,板起脸道:“若是说得不好,管事也不必见了。”


 玉兰不敢埋怨他难缠,眨眨眼睛,目光灵动中带几分狡黠,笑着道:“我并非不近情理之人,王爷的美意,刚才已经推脱了一次,岂能再次拒绝?”


 恒王愣了片刻,哈哈一笑:“这答案出乎本王意料,但答得挺好,兰姐儿不愧是个妙人。”


 玉兰再次行礼:“我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当不起王爷夸赞。倒是王爷肯瞧我的东西,我感激得很。”说着眼巴巴看着他,目光中透出殷切的期待。


 恒王深深看她两眼,诧异道:“你竟这么信任本王,不怕本王将你的东西哄了去?”


 玉兰笑着道:“王爷说笑了,王爷身份尊贵,岂会糊弄我这么个丫鬟?”


 恒王心底觉得舒坦,面上却不露出来,似笑非笑的道:“若你看错了人呢?”


 玉兰怔了一下,道:“那就只好认命了,但我始终觉得,王爷不可能做下作之事。”


 恒王瞪着眼:“你竟开始挤兑本王了,也罢,为了不让你看低,本王还是正经点。”嘿嘿一笑,扬声道:“钱库,还不滚进来?”


 玉兰怔了一下,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却见有个男子走了进来,大约二十多岁年纪,一身湛蓝衣衫,长得很寻常,面庞清瘦,但小单眼皮的眼睛贼亮有神。


 这模样,倒是有几分当奸商的潜质。


 这人的名字,也挺搞笑的,叫什么不好,偏要叫钱库,这是有多缺钱多爱钱?


 虽然自己也缺钱爱钱,但好歹矜持点儿呀。


 男子可不知她的想法,脸上堆欢,朝恒王行了礼,才将目光投向玉兰,笑眯眯的道:“在下钱库,听说姑娘有润肤膏要卖,是吗?”


 玉兰颔首:“确实如此。因不知王爷为何召唤,我并没有带实物。请钱大哥稍等,我这就去将东西取来。”说着,忙向恒王行礼,匆匆告退。


 因心有期待,她很快就取了一盒润肤膏,捧在手里,脚步轻快往回赶。


 走到半道,忽然见有两人迎面而来,玉兰一眼瞅见其中一个像是齐非钰,脸色一滞,想要躲开,又觉得太露痕迹。再说了,同一屋檐下,难道以后老是躲着不成?


 想到这里,她便打定了主意,硬着头皮应付一下,也就是了。


 思忖的功夫,那两个人便走过来,却是魏昭和齐非钰。


 玉兰低着头,一言不发,欠身行礼。


 齐非钰微微眯眼,盯着玉兰没有言语。


 魏昭却是笑容满面:“兰姐儿今天打扮得光彩照人,看上去与往日不同。”


 玉兰勾唇:“过奖了,我还有事儿,世子请自便。”


 齐非钰仍旧不说话,却侧头看了魏昭一眼。


 魏昭会意,连忙问道:“兰姐儿要做什么?”


 玉兰也不瞒着,笑着将恒王传了人,要看润肤膏的事儿说了一遍,末了道:“我反复想过了,恒王爷初来乍到,如何能知道这事儿?莫非是魏小哥帮着提了一句?不管事情能不能成,我都念魏小哥这份好意。”


 话音未落,齐非钰已经是目光如箭,落到魏昭脸上。


 眼见得齐世子眼睛里嗖嗖射出冷箭,魏昭胆战心惊,不由得怀疑,自己若不澄清一下,能活过今天晚上吗?


 心里发着抖,魏昭连忙干笑道:“这功劳我可不敢领,恒王爷面前,我是说不上话的,只有世子才有这样的本事。”


 玉兰心中一震,抬头看向齐非钰,却正巧见他正也打量着自己。


 目光相碰,玉兰忙垂了眸子,心中酸涩又感激。


 纵然自己冷若冰霜,他对自己却一如既往,竟没有一丝改变呢。


 她不开口,齐非钰也静默,目光凝在她身上。


 玉兰心砰砰乱跳,很想抬头再看他一眼,却又觉得抬头有千钧重,怎么都做不到一般。


 气氛静寂下来,魏昭下意识想跑开,又怕会惊扰到两人,惹来齐非钰杀人般的怒视。


 隔了一会儿,齐非钰才似笑非笑的道:“九叔那里必定等着了,陈玉兰,你竟还不走吗?”


 玉兰“啊”了一声,回过神来,连忙道:“多谢世子提醒,我这就去。”说着行了礼,一步步往前走。


 齐非钰朝魏昭摆手示意,自己则默默随上玉兰。


 身后脚步声不远不近,玉兰回头,诧异道:“世子也要去?”


 齐非钰颔首,一本正经的道:“那是我九叔,一会儿不见,就怪想的。”


 还没走远的魏昭嘴角抽了抽。


 怪想的?世子,你跟恒王爷一见面就掐,你说这话亏心不?


 玉兰自是不知道魏昭的腹诽之言,听了齐非钰的回答,垂着眼眸不再言语。


 齐非钰心里倒是有满腹的倾慕话想说,但话到嘴边,想起之前被她狠狠拒绝了两次,不由自主起了踌躇退却之意。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两人一前一后,静默无言。


 等到了后,恒王见两人前后脚进来,将目光落到齐非钰身上,似笑非笑的道:“非钰来得倒挺勤勉的。”


 齐非钰行了礼,很从容的道:“九叔大老远来看我,我感激得很,自是要来多见几次。”


 恒王哼了一声,摆手道:“不需要,你还是回去吧,本王倒能自在一些。”


 齐非钰站着不动,勾唇道:“没事儿,九叔有事只管忙,即便冷落我,我也无所谓。”


 恒王斜睨着他,扬起下巴道:“谁管你怎么想的?本王赶你,是因为不想见你。你还是快点走,不然,等本王说出不好听的来,你颜面无存。”


 玉兰一直低着头,嘴角却抽动了两下。


 这话已经极不客气了,听恒王的意思,竟还有更不客气的话吗?


 无论是谁,摊上这么个亲叔,都够喝一壶了。


 齐非钰倒是从容自如,挑眉笑道:“九叔不是为我而来吗?如今为何口是心非?九叔,不要耍嘴子了,你不是还有正事要忙吗?”


 恒王冷哼,盯着齐非钰道:“你不是信得过人家吗?”


 这话有些没头没脑,玉兰一头雾水,但齐非钰却心领神会。


 之前他提及玉兰会制润肤膏,求恒王帮一把,恒王应了,却又问他,既然将玉兰视若珍宝,为什么敢放任自己跟玉兰亲近。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他说,自己是信得过玉兰的。


 明明信得过,如今却来盯梢,这似乎说不过去。


 但齐非钰心里,却有自己的道理。


 一则,恒王风流不羁,行事作风无所禁忌。他信得过玉兰,却不信恒王会是恪守礼仪的翩翩君子。为了玉兰能安好,他自是要守着的。


 二则,他如今惦记上了玉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能这样近距离瞧着玉兰,狂躁抑郁的心情,似乎能被安抚下来。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他便只在椅子上坐了,淡淡一笑:“九叔不要拉扯了,也不要多想,我的确是为九叔而来。”


 恒王作了个呕吐的动作,倒也没再死缠烂打揪着不放,转头瞧向玉兰,放软了声音道:“你那东西拿来了吗?”


 见玉兰点头,他笑着道:“那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让钱库验一验,再论其他。”


 一直默默当布景板的钱库闻言,连忙走过来,恭谨接过玉兰手里的盒子,查验起来。


 玉兰心底紧张,又有几分兴奋,紧紧盯着钱库瞧,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齐非钰见状,虽然明白她的心情,却仍旧忍不住心底泛酸,咳嗽一声,开口道:“陈玉兰,放松点,别太紧张。”


 玉兰头也不回,根本就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胡乱点了下头。


 齐非钰见了,转而又道:“若你这东西好,你是不是打算将方子就此卖了?”


 玉兰目光未动,仍旧点头敷衍。


 齐非钰暗自磨牙,偏不愿就此罢休,偏要让玉兰回一次头。


 他目光一闪,想起玉兰爱吃的性子,不由得有了主意,因道:“过来坐吧,九叔身边有几个好厨子,做的糕点味道不俗,你尝一尝。”


 这种时候,玉兰哪有心思吃,仍旧目不转睛盯着钱库,傻傻的道:“世子爷多吃些。”


 齐非钰脸黑,这女人怎么蠢成这样了?


 恒王却是噗嗤一声,轻笑道:“兰姐儿发了话,非钰,你就多吃一些吧。”


 故意拿了块糕点,眨眨眼睛道:“不要不好意思,来来,本王亲自喂你。”


 齐非钰冷哼,哪里肯搭理他,直接站起身来走了几步,不动声色挡在钱库面前,心底这才觉得舒坦了。


 他舒坦了,玉兰却看不见钱库的神情动作,不由得皱起眉。


 顾不上多想,玉兰不动声色移了移身子。


 看清她的动作,齐非钰嘴角抽了两下,也不动声色移动身子,挡在钱库面前。


 两人一个偏要遮挡,一个偏要瞧,画风有趣极了。


 恒王丢开糕点,看着两人的举动,忍不住笑起来,开口道:“钱库,你再不快点,本王这里只怕要闹腾起来。”


 一直在琢磨润肤膏的男子听了这话,方才回神,抬起头道:“王爷,奴才已经仔细瞧过了,这润肤膏制得的确不错,勉强算得上中等。”


 玉兰微微一怔,声音有几分失望:“中等?我做了很多改进,之前还特意买过五两银子一盒的最上等润肤膏。我仔细比对过,我自觉得,比那个还要略强一点。”


 钱库一愣,旋即哈哈一笑:“姑娘这东西,是偶尔制得的吧?在下十几岁就进店历练,在这上面却是颇有造诣,绝不会信口开河的。”


 玉兰据理力争:“怎见得我在这上面,就没有造诣呢?我虽急着卖方子,但我也是有原则的,一定要卖于识货诚信之人。”


 为了这一盒润肤膏,玉兰花费了不知多少心血,揉进了自己的专业知识。


 为了知己知彼,她还特意花了大价钱,买了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好的润肤膏做了对比。


 这么一比,心底就更有自信了。


 因心里有判断力,对于钱库的说法,玉兰自是不以为然。钱库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难缠,脸色变了变,没有言语,回头看向恒王。


 恒王挑眉:“你小子瞧本王做什么?东西到底好不好,你说句话呀。”


 钱库迟疑道:“王爷希望奴才怎么说?”


 恒王冷哼:“你这话挺奇怪的,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问本王做什么?”


 目光一闪,恍然醒过神来:“听说你小子做生意时挺奸诈的,很会压价钱,敢情你小子刚才没说实话?”


 钱库面上闪过一抹尴尬,低头不语。


 恒王摆手:“旁的事儿本王不管,但这润肤膏是兰姐儿的东西,你还是将心放正一些,实话实说的好,不然,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不等钱库回答,他将目光投向玉兰,笑眯眯的道:“本王这态度,兰姐儿还满意吗?”


 玉兰欠身道:“多谢王爷维护,但我所求的,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目光轻转,落到钱库身上,欠身道:“钱管事,我这东西,真的只是中等吗?”


 迎着这双清澈灵动的眼睛,钱库的脸腾地红了,低声道:“刚才在下确实存了压价之心,没有说实话。实际上,姑娘制出的润肤膏,品质上佳,跟宫廷御用的相比,也是各有千秋。在下存了私心,还望姑娘原谅。”


 玉兰松了一口气,还没开口,齐非钰已经冷笑道:“无商不奸,无奸不商,今儿个果然是亲眼见识了。”


 钱库知道他的身份,脸上更红,心惊肉跳不敢言语。


 见状玉兰连忙道:“各为其主,钱掌柜也是为了恒王爷的利益,无可厚非。”


 齐非钰眯起眼:“他故意诓你,你竟向着他说话?”


 玉兰耸肩:“我是实话实说罢了。再说了,钱掌柜能说出实情,我很欢喜,不想计较太多。”说着,情不自禁弯起唇,露出舒心、璀璨的笑容。


 这笑容如同朝阳初升,灼灼耀眼,晃得齐非钰有些痴了。


 他眸光明亮,落在她身上。


 平心而论,她不是他见过最绝色的女子,却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自初见她起,她的一举一动,一嗔一笑,都是那么恰到好处,让他移不开眼,吸引着他不断靠近。


 一日日相处下来,丝丝印记落入眼底,融入心间,搅乱一池春水,再也无法忘怀,更不能放下。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见识了她的全部,如今才知道,这个女子,就如同一本翻不完的书,拥有无尽魅力,让他欲罢不能。


 玉兰笑了片刻,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不由得面生红晕,侧过头看向钱库,问道:“钱掌柜,我这润肤膏的方子,你觉得值多少钱?”


 钱库愣了一下,才坦然道:“这个还不好说,得要看姑娘制法的成本,在下才能核定。”


 玉兰颔首:“钱掌柜所言甚是,这个之前我粗略估算过,我自己制这个,成本约莫需要一两五钱银子。”


 钱库眼睛一亮:“真的?”


 玉兰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掌柜以后若是大规模投产,这成本还能往下压。”


 齐非钰的声音插进来:“姓钱的,不要怀疑,陈姑娘可比你诚实得多。”


 钱库面上发红,神情尴尬,却无从辩驳。


 玉兰咳嗽一声,出声解围道:“钱掌柜,请你核定一下方子的价值吧。”


 钱库颔首正要答应,恒王笑着道:“兰姐儿背后有人,本王也很愿意为她撑腰,你小子放老实些,仔细算一算再报价,不要糊弄人。”


 钱库连忙答了声“不敢”,默默心算了一会儿,才扬起头道:“东西确实好,奴才觉得,王爷若诚心诚意想买方子,可以出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一千两,一千两!


 玉兰知道自己应该淡定些,但听到这个数字,还是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在恒王、齐非钰眼里,这笔银子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于玉兰而言,已经足够多了。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万万不能,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定律。


 如果真有了这么多钱,她不但能顺利给一家人赎身,还能当个小土地婆。


 到时候,她就在这桃花村买个小庄子,寻觅几个漂亮丫鬟,再弄些宠物养着,成为人生赢家。


 到时候,她能过上米虫生活,每天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一日三餐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


 看着玉兰脸上骤然爆发的灿烂光彩,恒王失笑:“没想到,兰姐儿竟还是个小财迷呢。”


 玉兰回神,笑着道:“王爷说的是,我这个人其实挺爱钱挺庸俗的。”说着,匆匆瞥了齐非钰一眼,目光中带了几分深意。


 她可没忘记,这齐世子是个目下无尘的主儿。


 自己爱钱庸俗,跟齐世子你完全不是一路人呀。


 齐世子,你该看清我的真面目了吧?爱我,你怕了吗?


 齐非钰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其后竟然福至心灵,领会了她的意思。之前跟玉兰有矛盾时,无论玉兰做什么,他都觉得看不顺眼。


 如今,因为心里有了她,无论玉兰做什么,他都觉得挺有趣挺可爱的。


 齐非钰不由得有些疑惑,爱一个人,都会变得疯疯癫癫吗?


 天上地下,无人能答。嘴角微不可察抽了抽,他眸子里泛出一抹闪亮的光辉,勾唇笑道:“我想过了,人生在世,是离不开钱的。爱钱没什么不好,你爱钱,我爱……嗯,我爱什么,我不说你也知道。”他并没有直接表露爱意,但这样略带含蓄的说辞,反而更撩拨人。


 玉兰睫毛颤了颤,彻底石化了。


 这跟自己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好吗?


 目光及处,见齐非钰温柔看过来,眼睛弯成迷人的弧度,嘴角挂着邪魅的笑容。


 虽然邪魅落伍了些,但此刻被他这样看着,玉兰只觉得心乱如麻,几乎都不能深呼吸了。


 恒王哼了一声,嘿嘿笑道:“非钰,为何吞吞吐吐?你爱什么,难道不能直说?还是你觉得自己的话见不得人,不敢宣之于口?”


 齐非钰哈哈一笑:“我爱什么,我自己知道,该明白的人,也是明白的,这就够了。”


 目光似有意若无意扫向恒王的头,继续道:“九叔不要再胡乱拉扯了,自曝其短。”


 恒王气得倒仰:“你这话什么意思?”


 齐非钰耸肩:“字面上的意思,九叔竟不懂吗?啧啧,九叔年轻时何等聪明,如今真该好生补一补了。”


 恒王被噎得翻白眼,气得说不出话来。齐非钰移开目光,看向玉兰,放软了声音道:“一千两,你觉得合理吗?既然你的东西好,很该要个更高的价钱。”


 顿了一下,接口道:“这方子,你花费了很多心思才琢磨出来,不必跟九叔客气,他有钱得很,又大方。”


 玉兰欠身道:“多谢世子关心,但这个价钱,我已经很满意了。再说了,这东西王爷想变成钱,得花费不少心思,我总得让他多得些利润,这才合情合理。”


 齐非钰目光越发柔和,微笑道:“你考虑得很周全,想来,九叔也会大大方方的,绝不会克扣你该得的银子。”说着,便将目光投向恒王,问道:“九叔,我说得对吗?”


 恒王冷哼,声音听着带几分咬牙切齿之意:“就你能,就你会说,就你有脑子。”


 齐非钰似笑非笑:“在九叔心目中,侄儿竟有这么多优点吗?多谢九叔夸奖,侄儿真有些受宠若惊。”


 恒王捏着扇子,抚了抚心口。


 向来都只有自己气别人的份,怎么到了这里,竟被齐非钰气得不行呢?还有陈玉兰,这也不是个善茬呀,看着守礼,骨子里也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主儿。


 跟他们相处,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气出闷伤来。


 要不,还是让这两货相爱相杀,自己默默看戏得了?


 不等他将心思理顺,玉兰开口道:“王爷,这方子你诚心想买吗?若是想要,就按钱掌柜定的价格,如何?”


 恒王沉默片刻,颔首道:“本王反正要做生意,多一桩赚钱买卖,没什么不好。”


 玉兰心花怒放:“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顿了一下,又道:“其实,除了这润肤膏之外,我还有些旁的想法,想弄些其他的女子用品。倘若我能侥幸制成功,王爷可愿意收?”


 恒王一怔。


 玉兰忙继续解释道:“王爷放心,我一定会尽力制出品质好的东西,价格也会定得很合理,绝不会坑你半分钱。”


 见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我很真诚”的模样,恒王不由得笑了起来,爽快的道:“本王不怎么管事,若真有好东西,你说一声,本王让钱库跟你谈,如何?”


 玉兰颔首:“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我跟王爷合作,我的东西不愁销路,王爷能多些赚钱的门路,可谓双赢。”


 恒王颔首,看了玉兰两眼,心底起了几分感慨。


 今日之事,让他对陈玉兰有了新的认识。


 之前觉得玉兰跟宋嫣娘有相似之处,如今才知道,那竟是自己的错觉。


 宋嫣娘虽温柔小意儿,但贪慕虚荣、虚情假意,让人想起来就厌烦。


 眼前的陈玉兰,嘴皮子厉害,虽爱财,却并不贪婪。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肯通过自己的努力去争取。


 对于女子来说,能做到这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虽然长得像,但到底还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玉兰要了纸笔,将润肤膏的方子写了下来,又将细节跟钱库讲了一遍。


 在她神采奕奕讲解之时,齐非钰含着淡淡笑容看向她,在心底默默感叹,认真起来的陈玉兰,别有一番风采。


 等她讲完,钱库笑着道:“在下都听明白了,若还有不懂的,以后再遣人来请教。”


 玉兰颔首,笑眯眯的道:“你只管问,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钱库点头致谢,看向恒王,开口道:“王爷,可以给这位陈姑娘付钱了。”


 恒王是个爽利的,立刻扬声唤来小厮。


 十张一百两的银票到了手,玉兰小心翼翼收进荷包,心神恍惚起来,脑海里只飘荡着三个字:有钱了!


 她晕乎乎的,傻笑着朝恒王、齐非钰行礼:“王爷、世子爷请便,我先告退了。”说完,也不等两人回答,就迈步往外走。


 目送着玉兰走出去,恒王收回目光,朝要追赶的齐非钰微微一笑:“本王现在有些明白你为何对她死心塌地,她确实是个有意思的女子。”


 齐非钰顿住脚步,淡淡笑道:“有意思的女子多的是,这一个九叔就不要惦记了。”


 因知道恒王性子别扭,他只提了这么一句,不等恒王回答,便举步离开了。


 怀里揣着一大笔横财,揣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玉兰脚步打飘,脸上的笑容没断过。


 为了这润肤膏,她吃了不少苦头,如今,终于有了回报。


 能换来这些,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付出的心血也算是值了。


 银子来得不算难,何况,跟恒王的人搭上线,以后的路也铺设好了。


 看来,自己成为富婆的梦想,指日可待了。


 正做着美梦,听得齐非钰的声音飘了过来:“一千两银子,就让你开心成这样吗?”


 玉兰骤然回神,笑着道:“我是个财迷,自然见财心喜。”


 顿了一下,回身朝齐非钰行了半蹲礼,低声道:“多谢世子爷为我牵线,我才能顺利卖出方子。世子爷的恩德,我感激不尽。”


 齐非钰本想说为她做什么都甘愿,话到嘴边,却换了说法:“每次帮你,你都是这几句话,陈玉兰,你能换个说辞吗?”


 玉兰被噎得脸色发红,缓了一缓才道:“世子爷所言甚是,只在嘴上说是没用的,应该给点实惠的才是。”


 见她爽快应了,齐非钰怔了一怔,凝眸看着她没有说话。


 映入眼帘的少女,穿着水红色衣衫,乌黑的发,雪白的脸,水色的眼,在雪地里显得光彩照人。


 此刻,她略略低着头,脸上现出挣扎之色,细白的牙齿轻轻咬着饱满微微嘟起的唇瓣,可怜可爱。


 虽然青涩了些,但不是不勾人。


 齐非钰双眼直勾勾盯着她,心底爱意翻滚,难以自禁。这时,却听得玉兰咬牙道:“大恩难报,我只能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给你。”


 齐非钰大怔,旋即大喜。


 最宝贵的东西?这说的,是她自己吧?虽不敢确定她心底是否有自己,但只要她肯给,她便只属于自己,至于旁的,以后再徐徐图之。


 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唇上,齐非钰只觉得一股渴望涌了出来,心痒难忍。


 这时玉兰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来,见齐非钰脸上火红火燎的,不由得一怔:“世子,你没事吧?”


 双眸看定了玉兰,他勾唇道:“怎么会有事?陈玉兰,我高兴得很,不,应该说欣喜若狂。”说着,往前凑近一步,挨近玉兰,只觉得浑身发热,心底情意无法抑制一般。


 见他这样,玉兰不由皱起眉,觉得他很不对劲,却不好多问,咬了咬牙道:“世子屡次帮我,我身边最宝贵的,就是这一千两银子。虽然世子不稀罕,但我还是要拿一百两银子出来,聊表谢意。”


 清凌凌的话语,仿佛一盆冷水浇下来。


 齐非钰只觉得浑身沸腾的血液,一下子就凉下来,发红的脸在瞬间泛出白意来。


 见他身子轻抖,玉兰吓了一跳:“世子不满意吗?这我也猜到了,但我身无长物,实在没法儿。”


 挤出一抹笑容,用商量的口吻道:“我再加一些,给你两百,不,给三百两,如何?”


 齐非钰脸色由白转黑,嘴唇动了好几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银子就是你最宝贵的东西?”


 玉兰连忙点头:“当然了。”


 见她一脸理所当然,还认真数了三张银票递过来,齐非钰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完全不想说话,更别提接那可笑的银票了。


 见他连手都不抬一下,玉兰皱起眉:“世子不想要银子?刚才世子不是还挺兴奋的吗?”


 齐非钰语气低闷:“谁兴奋了?我像是缺银子的人吗?”


 玉兰默默无言。


 齐非钰定定看着她,叹息似的叫了她一声:“陈玉兰……”声音带着温柔情意,入了耳,又只觉得缠绵悱恻,情思婉转。


 从来没有人这样唤自己。玉兰心头一热,微微侧头,避开他的目光。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玉兰咬牙道:“银子世子不要,世子想要什么?”齐非钰想也不想,脱口道:“我要你……”


 玉兰脸上红得要滴血,又是羞又是恼:“世子爷晕头了吧?”


 见她露出羞愤之色,齐非钰暗叹一声,转了口风道:“临江府会有元宵灯会,我要你在元宵之夜,陪我进城逛一逛。”


 玉兰不敢置信:“只是这样吗?”


 齐非钰颔首:“就是这样。”见玉兰眼睛圆睁不敢相信,齐非钰眸色暗沉,忍不住调笑道:“莫非觉得这要求太轻了?既如此,你来我身边,日日陪我,可好?”


 玉兰连忙摇头,慌慌张张的道:“不轻不轻,世子爷既然拿定了主意,就不必再改了。就照世子说的,元宵夜我陪世子逛一逛,也就是了。”说完,生怕齐非钰再出惊人之语,忙转过身来,逃也似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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