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下一盘棋
等李清晖去得远了，丽娟走到玉兰面前，看着玉兰的鬓发，叹息道：“兰姐儿，回去吧，我给你重新梳个发髻。”
玉兰一脸错愕，心直往下沉，声音带着颤意：“为什么要重新梳？怎么，我头发很乱吗？”
丽娟见她脸色不太好，不敢刺激她，挤出一丝笑容，搪塞道：“也不算很乱，只是不够整齐罢了。”
她尽力轻描淡写，但玉兰跟她相处日久，哪里看不懂她的神情，不由得脸色一变，叹息道：“今天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惟愿李大人公务繁忙，将这些事儿忘记了才好。”
丽娟心说，就你这小祖宗做的这些事，哪一桩不让人印象深刻，想忘记，难得很。
心底虽然如是想，但也不好让玉兰再遭受一次打击，丽娟便只笑了两声，没有说什么。
虽然在李清晖跟前丢了脸，但玉兰心底对他没什么意思，再者，丢脸丢多了，脸皮厚了，也就习惯了。
故而，她只郁闷了小半天，便恢复如常，继续活蹦乱跳起来。
虽然如今也算家大业大，但经过一年多的经营，如今事情都上了轨道，人人各司其职，倒不需要操很多心。
即便要给村里的人传授种果树方面的知识，也不需要玉兰出面，只需传几句话，让廖显看着安排就成了，十分省事。
闲了两日，在桃花林里晃荡了几次，玉兰琢磨出了新的生财之道。
今年天气极好，桃花开得灿若云霞，一眼望不到尽头。且今年凡是属于她的土地，都种上了桃树，比起去年，数量多了一半。
这么多的桃花，不可能都指着长成果实。若是不处理一下，结的果实太多，等到长成时，品相不可能上佳。
这道理，玉兰是极清楚的，便打算采些桃花下来，制一些桃花茶，自家留着喝。至于重头戏，却是提炼桃花精油。
要说，这精油可是个极好的东西，最妙的是，它具有舒缓与振奋精神这种偏向心理上的功效，这是旁的胭脂水粉无法比拟的。
不过，精油的功效不仅于此。将它拿来做美容，涂抹于肌肤之上，细细按摩，能够滋养容颜，收紧松弛的皮肤，抚平各处的细纹，使皮肤更紧实更有弹性。长期使用，还能消除疲劳，延迟衰老呢。
东西是极好的，制法也不难，但产出的量极少，价格堪比黄金。
不过，玉兰做这个，却是有优势的。
一则，她前世学了精细化工专业，想弄点精油什么的，简直跟玩儿似的。这东西制起来并不难，只需要用蒸馏法，将新鲜的桃花花瓣和水一道，按照一定比例混入蒸馏器中。然后加热，利用水蒸气将较强的植物芳香精油携带出来，使之形成含有精油的水蒸气状态。再经过冷却工艺，利用温差冷凝成液体状态，就能分离出想要的东东。
所以说，“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句话，是有道理的。拿她来说，专业学得好，就算穿越了，怎么都能混到一碗饭吃。
二则，她要用的原材料桃花瓣，是取自自己的桃花林。这是自家的东西，根本不需要花一毛钱，还能提高桃子的质量。
这买卖，可谓是空手套白狼，根本不需要什么本钱，只需要她多花些时间精力，就成了。
这主意想出来之后，玉兰心底，很有几分小得意。
漫山遍野的桃花，都是属于她的。只要一切顺利的话，她能将这些桃花，都换成白花花的银子。
玉兰是个爽利性子，拿定主意后，就带着丽娟，进了自制的实验室。
虽然挑主力的是她，但有些事儿，她一个人干不了，还是需要助手的。
玉兰并不是个爱为难自己的人，觉得需要助手了，立刻就着手办。
能入她眼的，自然是丽娟无疑了。虽然丽娟是恒王的人，但这女孩聪慧又有分寸，嘴巴严，从不嚼舌根，一直以来，又对她极忠诚，是个极难得的。
因了这些缘故，玉兰并没有在丫鬟中挑选助手，反而直接将丽娟带进了实验室。
丽娟也没辜负玉兰的期望，成长得很快，拿玉兰的标准衡量的话，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实验员了。
当然，玉兰还是留了几分心眼的。
为了掩人耳目，当初，从诸葛家搬出来之后，没多久，玉兰还真的从个杂货铺里买了一堆旧书。
不过，那堆旧书真的只是寻常的旧书，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演戏演全套，当日采买回来，玉兰就当成宝，直接运到自己屋里，还用箱子锁了起来。
因了这个缘故，丽娟一直以为玉兰撞了大运，得到前人传授的知识，才会生出些奇思妙想，从不曾怀疑玉兰的来历。
且这两年来，两人一直是形影不离，比跟玉菊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一些，真可谓情同姊妹。
对于玉兰要做的事，丽娟从精神和行动上，都给予了最大的支持。
一起进了实验室，玉兰盯着瓶瓶罐罐看，叹了一口气。
这一年多，她一直在努力，但遗憾的是，水银镜并没有成功琢磨出来。
并不是她能力不足，而是这里条件简陋，有很多步骤，都只能将就。
不过，有付出还是有回报的。这一年多来，她也攻克了不少难题，想出了不少替代之法。只要再给她一年的时间，难关只怕能迎刃而解。
如今，既有了新的想法，且桃花是不等人的，这研制水银镜的事儿，她便打算往后推一推。
这想法，自然不必瞒着丽娟。
当下，玉兰便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又让丽娟帮着收拾一下，做好提炼的准备工作。
丽娟自是没有二话，立刻就应了，心底对玉兰敬服不已，也为自己能来玉兰身边庆幸。
寻常女孩子，多半是围着针线活、厨房打转。即便是大户人家的闺秀，也不过是学一学琴棋书画、打理家事罢了。千百年来，女人都是这样活着的，没有谁能例外。
是玉兰带着她，推开了另一扇窗户，打开了另一片天空，让她知道，原来女人还能有另一种活法。让她明白，原来，女人在很多时候，比男人还强一些。
虽然会遇到坎坷，会有挫折艰辛，但能踏上这样一条路，能见证奇迹的诞生，丽娟一直觉得心满意足。
两人在实验室里忙活了一番，玉兰露出欢喜的神色，点头道：“行了，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单等着明天采下桃花，就能开工了。”
摸了摸下巴，又道：“从古到今，女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等这精油制出来，要将价格定得高高的，大赚一笔才行。”
丽娟见她目光亮晶晶的，一副小财迷的模样，不由得失笑，揶揄道：“兰姐儿自己不爱粉黛之物，如今却想赚女人的钱，这也太好笑了。”
她日夜跟在玉兰身边，自然知道玉兰日常不施粉黛，也不爱饰物什么的。不过，玉兰还是愿意打理自己的，每天早上起来，必定要锻炼半个时辰，喝杯淡蜂蜜水，再弄些芦荟汁涂在脸上。等到了晚上，玉兰会用羊奶、黄瓜、蜂蜜之类的东西做面膜。
因了这个缘故，玉兰皮肤是极好的，白里透红，吹弹可破。
丽娟一直跟着她，自然也跟着受益。
听了丽娟的调侃，玉兰也笑，旋即道：“我虽不爱粉黛之物，但这精油是难得的好东西。等制出来之后，我必定要留一些，咱们几个分着用。”
丽娟听她语气笃定，不由得又是诧异又是好奇，抿着唇道：“兰姐儿对这精油很推崇呢，叫兰姐儿这么一说，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两人说说笑笑，眼见得时辰不早了，便出来吃晚饭。
一夜无话，到了次日，玉兰便传了话，给家里的仆从们分派了采桃花的活儿。
当然，这采花也是有讲究的，不能由着性子乱采一气，得挑花蕾密集的地方下手。
一则有管事巡查，二则，这桃林的收成，关系到大家年底的分红。底下的人还是极听话的，纷纷表态说一定不会乱来。
等一篓篓桃花运回来，玉兰便让秦氏负责制桃花茶的事儿。至于她，则与丽娟进了实验室，一门心思钻研桃花精油。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如玉兰预料的，这制法她很轻松就掌握了，但产量低得令人发指。
堆成山的桃花瓣用尽了，才弄出一小瓶纯精油。
丽娟不免感慨，难怪要说价比黄金，这东西，真是个稀罕物。不过，制出来的精油，香气淡雅纯正，沁人心脾，好闻得不行。
玉兰嘚瑟道：“若不是好东西，我才懒得花这么大的力气呢。”
拍了拍丽娟的肩膀，旋即道：“这些天咱们辛苦些，将这活儿承包了。这是核心科技，不能让不信任的人瞧了去。”
丽娟可不懂什么叫“核心科技”，却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道：“兰姐儿放心，我挺愿意做这个的，绝不会让这制法落入他人之手。”
对着一些瓶瓶罐罐，鼓捣一番，竟能折腾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这让丽娟觉得神奇，觉得十分有成就感。
玉兰笑着道：“你愿意做最好不过，等这玩意儿打响了名头，咱们还能弄别的花来提炼呢。比如玫瑰，若是弄成精油，比这桃花的还要好。至于制法，却是差不多的。”
丽娟瞪大眼睛，感叹道：“兰姐儿竟能举一反三，就你这脑子，想不发大财都难。”
玉兰大手一挥：“承你吉言，我若发了大财，一定让你也当个小财主。”
丽娟摇头道：“我不愿当什么财主，只想跟在兰姐儿身边，长些见识，也就满足了。”
玉兰哈哈大笑：“这个容易，只要你愿意，来日我见了恒王，直接将你讨过来。”
丽娟忙道：“兰姐儿可要说话算话才行。”
闲聊了一阵，又继续忙碌起来。
两人日夜泡在实验室里，等忙到四月底，得了十八瓶精油，每瓶大约在一百毫升左右。
因见干桃花瓣甚多，丽娟来了兴致，又要拿干花瓣提炼。
玉兰拗不过她，只得应了，又忙了一阵，得了三瓶略差一些的精油。
大功告成，玉兰将心血结晶收进自己屋里，笑着跟丽娟道，先休息三天，放松一下，再筹划别的。
为了这精油，两人瘦了好几斤。如今玉兰体贴，丽娟自是没有别的话，笑盈盈应了。
等三日期满，丽娟方看着恢复了神采的玉兰，问道：“之前桃子是借了李县令的名头，且还免费试吃，这才打开了局面。如今，这桃花精油，兰姐儿准备怎么弄？这玩意儿我虽没用过，却也知道集了那么多花的精华，必定是极好的。虽然东西好，但到底是稀罕物，又不可能给人试用。我想来想去，很是发愁呢。”
虽然精油没花什么本钱，但采桃花花了不少人力，她跟玉兰又花费了这么多心血，怎能当成便宜货卖出去？
她说的这些，玉兰已经思量过了，此刻便答道：“这精油是新颖东西，这一次，我还是打算借势，打响了名号，不用我出去吆喝，生意自然就会上门的。”
丽娟道：“兰姐儿打算借谁的势？”
玉兰看她两眼，缓缓道：“我说出来，你不要吓一跳才好。”
丽娟拍着胸，傲娇的道：“兰姐儿，你也太小瞧我了，我跟着你，也算是见识了不少稀奇事，怎会被你几句话吓倒？”
玉兰微笑，也不瞒她，直接道：“今年八月，不是太后的千秋吗？我打算借恒王爷的势，将这东西献给太后。”
之前很自信的丽娟，听了这句话，直接喷了茶。
她愣了半晌儿，才颤声道：“兰姐儿，你可真敢想。”
玉兰施施然道：“既是要借势，自然是要往大了想。虽然看上去艰难了些，但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太后生辰，恒王爷必定是要回京道贺，必定是要送礼的。以他的财力，无论什么样的稀罕物，都不在话下。不过，这精油，他却必定是没见过的。到时候，我会将这东西的好处、用法告诉他。另外，我还有别的主意，等我弄好了，一并给他，由他自己定夺就是了。”
玉兰并没有将话说死，但对于此事，心底其实是有几分把握的。
女人嘛，天生就对美容方面的东东没有抗拒力。太后虽然年纪老了，但对于保养什么的，必定也是极上心的。奇珍异宝太后并不缺，见多了，只怕早就麻木了。倒是送些能延缓衰老的东西，更能得她的欢心。
恒王风流，自然极懂女人的心思。
再者，玉兰还有别的杀手锏，保管恒王见了，会移不开目光。
只要这两样东西一出马，必定会引起轰动。
到时候，恒王得好处自不必说，自己也会跟着沾光的。
没机会就算了，有机会，她自然要好好谋划，好好下一盘棋，让自己的东西走进天下人眼里，得到最大的利益。
丽娟听了，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梦想还是要有的，这话说得真好呀。兰姐儿，你这想法虽奇妙了些，但你人聪慧，一向不做没把握的事。行，就照你的意思试一试，若是成了，倒真是一举闻名天下知了。”
玉兰微窘。
明明自己说的话，也是极有道理的，怎么丽娟只留意到这句“梦想还是要有的”呢？
啧啧，莫非这句话也古今通杀？
她歪了片刻楼，才露出萌萌哒的笑容：“我是打算搏一搏的，若是成了，以后咱们就躺在钱山上了。”
抬首，窗外的桃树，桃花已经落尽，但枝叶郁郁葱葱，孕育了无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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