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结拜
屋里寂静了一会儿，诚王道：“三年前，非钰便已经钟情陈姑娘，自然说过要纳她的话。没能成事，是因陈姑娘不愿当侧室。如今两人重逢，非钰对她的感情只会更深。”
他看向诚王妃，继续道：“反正你也没想着要娶儿媳来抬高非钰的身份，既如此，顺了非钰的心，也没什么不好。毕竟陈姑娘身份低，在世人眼里，便是有了不可磨灭的瑕疵。这样的人物，若是当了非钰的正室，三皇子背地里不知会多高兴。如此一来，三皇子心里的怨气自然能略小一点儿，来日非钰才能平安无虞。”
诚王妃默默思量了一会儿，再开口时，神色有些复杂：“照你这么说，那姓陈的出身低，反而是她难得的好处了？”
诚王颔首道：“不错，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是至理名言。人人都说出身低不好，却不知道有时候换个角度想，反而倒会成为优点。”
诚王妃默默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满心不甘，皱着眉道：“王爷的意思我明白了，但让这样的女人当非钰的正妻，我这心里如何能痛快？”
诚王哈哈一笑，安抚道：“你跟她不是还有赌约吗？没事的，你未必会败。”
诚王妃道：“是吗？若真能如你所言，那自然最好不过，但我瞧她的模样，倒有几分底气。”
诚王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若她真能成为非钰的骄傲，难道不是好事一桩？好了，不要再杞人忧天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多想无益，还是静候来日吧。”
诚王妃叹了一口气，倒没有再说下去。诚王看着她姣好白净的面庞，露出追忆的神色，目光有几分迷离：“说起来，陈姑娘这小辣椒一般的性子，倒是与你的品格有几分相像。当年元宵节初见，你不就是如此吗？你……”
诚王妃咬着唇，打断他的话：“当年的事，我早就不记得了，王爷不必再提。”言罢不等诚王答话，便径直起身去了。
看着她翩然远去，诚王一颗心沉甸甸又空落落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方才陈玉兰有一句话是对的，人的心是伤不得的，若是伤了，即便竭力挽回，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当年，自己做错了事，伤了妻子，到如今用尽了方法，也不能让她释怀。
今生今世，还能有机会挽回吗？
一声叹息，恍然消逝。
而此时此刻，他与诚王妃都不知道，来日玉兰的到来，会是让他们关系破冰的契机。
马车上，齐非钰拉着玉兰的手，叹息道：“今天的事儿，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向来做儿女的，婚事都不可能绕过父母，更何况他这样的身份。
毕竟诚王妃一向是最疼他的人，他一心想从诚王妃入手，先说服诚王妃，再慢慢说服诚王，如此一来，自然水到渠成。
却是没想到，诚王妃对玉兰的偏见太深，反倒是诚王愿意接纳玉兰，给了他们希望。
玉兰想起今日种种，不由得百般滋味在心头，颔首道：“确实意外得很，诚王爷对我，实在是极不错的。”
齐非钰道：“母妃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为难你，我心疼你，但还是想求你不要怨她。她只是一时想偏了，才会瞧不上你。等以后多多接触，她会知道你的好。”
玉兰摇头道：“我不会怨她，你放心就是。”
齐非钰有些不敢置信：“真的吗？”
玉兰道：“人与人之间，之所以会有矛盾，是因私心太重，不能站在旁人的立场，为旁人着想。平心而论，若我跟诚王妃易地而处，我也更情愿自己的儿女娶一个身份更高一些的。如此，才能迎合世俗人的看法，人生路才不会太辛苦。”
她勾了勾唇，声音淡定从容：“这样的想法，我也会有，不过，爱是能战胜一切的。若将来我有了儿女，最终我还是会保留自己的想法，以儿女自己的想法为重。”
齐非钰看着她笑，温和的道：“我也会如你一般，将来等你生了孩子，以孩子自己的想法为重。”
玉兰红了脸，横了他一眼没说话。
齐非钰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脸蛋和发红的耳根，只觉心里痒，凑上去亲了亲她的脸颊，叹气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你娶进门，这等待的日子真难熬。”
玉兰斜睨他一眼：“怎么，你等不及吗？”
齐非钰道：“是等不及，但多久都得等，毕竟只有你是我想要的。”
玉兰不由“扑哧”一笑，心中温暖又欢喜，看着他道：“等你回去了之后，没必要质问王妃为何冷待我。你这样，不但于事无补，还会让王妃更加厌恶我。”
齐非钰皱眉：“那怎么行呢？母妃明明答应我，会好好跟你说话，了解你的性情模样，却说话不算话，让个下人出面给你没脸。我若不说她几句，如何对得起你？”
玉兰正色道：“在这世上，我与王妃是最在乎你的女人，实在没必要如乌鸡眼一般当仇人，更不必争闲气。你听我的，不要跟王妃闹，不要一味维护我。反正咱们有赌约在，若我赢了，多跟王妃相处，日久天长，她会回心转意的。相反，若你一味护着我，王妃就会觉得我将你的心抢走了，觉得我是来跟她争你的，她对我的印象怎么好得起来？”
齐非钰想了想，皱眉道：“照你这话的意思，我什么都不能做了吗？”
玉兰坚决颔首：“你什么都不做，反而是最好的做法。”
她看着齐非钰，叹气道：“不能得到王妃的喜爱，我心里不是不委屈，但只要你知道我的难处，我便能有勇气继续走下去。非钰，你应允我，不要在王妃跟前护着我，将来我与王妃相处之时，你也不要为难我，让我处处顺着她。你让我按自己的想法行事，好不好？”
齐非钰连忙道：“我当然会顺着你、由着你，今生今世，绝不会勉强你半分。”玉兰微笑：“你要记住今天说的话，千万别忘记才好。”
齐非钰颔首，将她搂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着她的秀发，温柔如斯。
两人都不再说话，却有一股脉脉温情在车厢静静流动。
静默许久，齐非钰勾着唇，带着满足道：“我真没想到，你竟肯答应父王的提议，竟肯当侧室。回想起来，真是像做梦一般。”
玉兰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信你才愿退让，但最终我还是要当你的妻子，与你名正言顺站在一起的。我会努力，让这梦成真的。”
若是爱，就给他全部的信任。
若是爱，就愿竭尽所能，散发出耀目的光芒，成为他的骄傲，成为配得上他的人。
看着下巴微抬、从容自信的玉兰，齐非钰又是骄傲又是喜爱，轻声道：“我们一起努力，美梦定会成真。”
两人倾诉了一会儿情愫，齐非钰带着好奇问道：“之前你誓言旦旦，说会成为我的骄傲，我自然相信你能做到，但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做。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能跟我说一说吗？”
玉兰俏皮一笑：“容我先保密，等时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齐非钰听了越发好奇，拧了拧她的脸道：“你我之间，就该坦诚相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玉兰撇嘴道：“自然要坦诚以对，但偶尔也得让你猜一猜，这样才有意思嘛。”
齐非钰便没再追问，笑着道：“也是，这是情趣，倒是没想到，你还没嫁我呢，就开始弄些花样儿，让我越发割舍不下，做梦都要念着你。”
两人说说笑笑，时光流逝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就进了恒王府。
齐非钰亲自送玉兰回住处，还没到呢，便有丫鬟过来，说是韩月婵来了，已经在这里等了好半天。
玉兰听了，心里免不了有几分感慨。
才在诚王府见了韩暖月，如今回来这里，又来了个韩月婵。
这两人名字相似，性情却截然不同，对待自己的态度，更是有天壤之别。
一时照了面见了礼，韩月婵迫不及待问道：“听说你们去了诚王府，怎么样了？”
不等两人回答，韩月婵便看着齐非钰，摆手道：“表哥你在这里杵着，我与陈妹妹不好聊私房话。行了，你这就回去，让我跟陈妹妹好生说说话。”
齐非钰见她一副赶苍蝇的模样，又是气又是笑，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偏就不走了，就在这里陪玉兰喝茶吃饭。”
韩月婵一脸不悦：“这是我的陈妹妹，你凭什么霸占着？”
齐非钰冷哼：“你说这话不脸红，玉兰怎么就成你的妹妹了？”
他看向玉兰，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一字字道：“她到底是谁的，你心里竟不清楚吗？”
韩月婵道：“好哇，表哥你这是跟我杠上了，哼，她喜欢你又如何？我跟她才是闺中好友，我们亲密起来，你根本就及不上。”
她眼珠子转了转，扯着玉兰的手臂道：“来来，我们来结拜，让表哥给我们做个见证，气一气他。”
玉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又是惊又是笑：“结拜？县主，你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齐非钰也道：“结拜可不是件小事，月婵，你可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韩月婵不服气的喊道：“谁胡来了？我好不容易得个说得上话看得顺眼的，这是难得的缘分，怎么就不能跟她结拜了？”
齐非钰道：“你这话忒好笑了，京城闺秀这么多，你竟找不到一个说得上话的？”
韩月婵道：“闺秀虽多，但如陈妹妹这样的，却没遇上过。那些闺秀小姐们面子上尊敬我，愿意亲近我，背地里却议论我的是非，说我娘是二嫁，怎么还有脸在众人面前威风，说我才貌皆逊人一筹，只是凭借太后、皇上的宠爱，才能名列一流闺秀。哼，她们瞧不上我，我还看不起她们呢。”
她拉紧玉兰的衣袖，旋即道：“陈妹妹就不一样了，明事理知分寸懂人心，说话让人觉得熨帖。且陈妹妹有自己的主见，那天甄侧妃跑过来百般折腾，陈妹妹却能坚持本心。陈妹妹这性情，我是极喜欢的，这几天我也想过了，难得遇上个好的，我愿意跟她长长久久相处下去。”
齐非钰听了这番话，不免暗自想，韩月婵在太后、皇上跟前极其得脸，是众人追捧的对象。
如今，难得她瞧上了玉兰，若真结拜了，不是一件坏事。
想到这里，齐非钰便道：“你这话可是出自真心？结拜为姊妹，是一辈子的事，你得想清楚才行。”
韩月婵立刻道：“当然想清楚了，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齐非钰看她一眼，沉吟道：“就当你想清楚了，但姑姑那里，必定不会同意的。你若是先斩后奏，姑姑知道了，会觉得一切都是玉兰的错，是她出言撺掇的。”
韩月婵道：“没事儿，娘那里我自己去说，一切都由我自己承担。”
她说到这里，有些不耐烦，翻了个白眼道：“行了，别婆婆妈妈了，我是要跟陈妹妹结拜，不是跟你，你跳出来做什么？”
她又将目光投向玉兰，笑着道：“陈妹妹，你到底愿意呢，还是不愿意呢？快给个痛快话吧。”
玉兰微笑道：“难得韩姐姐看得起我，我心里是极高兴的，但我们身份有别，结拜还是不必了。”
韩月婵道：“什么身份有别，别说这样的话，我不爱听。相逢即是有缘，脾气相合更是难得。陈妹妹，反正我是真心想跟你做姊妹的，你呢？”
玉兰想了想，颔首道：“我也是真心的。”对于韩月婵的性情，玉兰是极喜欢的，何况，韩月婵释放出了这么大的善意。相知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无论男女都一样。
齐非钰是她的挚爱，而眼前的韩月婵，则是她友情的知音。虽然她们最近才相识，虽然她们只交谈过几个时辰。
韩月婵见玉兰应了，击掌道：“这才对嘛，这样爽利性情的女子，才配与我结拜。”
她看向齐非钰，笑着道：“表哥，你索性来做个见证，如何？”
齐非钰颔首应了。
一时，韩月婵让下人拿了对红烛过来，简单布置了一下。
在齐非钰的见证下，韩月婵先跪下，然后扯玉兰也跪下，双手合十，对着红烛低声祷告：“我韩月婵和陈玉兰一见如故，今日特结为异姓姐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说完看着玉兰。
不等玉兰开口，齐非钰先不干了，皱眉道：“这是哪里来的浑话？玉兰将来自然要与我白头偕老，才不能跟你一块死呢。”
韩月婵皱眉：“大家结拜都是这么说的，就你要来多事。”
齐非钰道：“旁人怎么干的我不管，你跟玉兰的事儿，我必须管。”
韩月婵哼了一声：“好好，由着你，那你说，我们该说什么好？”
齐非钰道：“自然是‘相知相守，相助相望’了，若真能做到，就是人生大幸。”
韩月婵抿嘴笑了，不再与齐非钰争辩，双手合十，重新祷告了一遍。
玉兰也按照她的说辞，祷告了一遍。
等拜完，韩月婵道：“好了，从今以后，咱们就是异姓姊妹了。”她看着玉兰，叫了一声“妹妹”。
玉兰应了，也喊了一声“姐姐”。
两人相视而笑，手拉手起身。齐非钰看着两人，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一个是表妹，一个是他视为未来妻子的女子，能如此相好，实在让他欢喜。
正笑着，韩月婵横了他一眼道：“你会不会娶兰妹妹，那是将来的事，现在却是我与兰妹妹关系更亲密些。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快回去吧，我要跟兰妹妹说悄悄话了。”
齐非钰只得道：“来日方才，且让你得意一回。”恋恋不舍瞧了玉兰两眼，方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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