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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 伤痛


 三两步到了内室,齐非钰急急掀开帘子往里走去,便看到诚王妃斜着身子躺在窗下的美人榻上,云鬓散乱,脸上蹭出好几条大血口,大夫正在替她包扎腿骨,神情十分憔悴。


 齐非钰面带焦虑,顿住脚步问道:“娘没事吧?玉兰怎么样了?”


 诚王妃脸上血色尽褪,忍着泪叹气道:“我这伤倒还不碍,玉兰这番吃了大亏,你进去瞧一瞧吧。”


 齐非钰咬着牙往里走,径直进了卧室,只见丽娟正守在床边,低着头抹泪,见他进来,连忙站起身来。


 齐非钰哪有空搭理,伸手撩开轻纱,只见玉兰青丝在枕上蜿蜒,容色惨白,脸上也如诚王妃一般有两道口子,唇上一丝血色也无。


 这一番形容,不比往日,仿佛一朵将要枯萎的玉兰花儿一般。


 齐非钰只觉得脑袋发懵,伸出发颤的手指抚了抚玉兰的脸儿,将幔帐放下来,问丽娟道:“太医呢?怎么还没来?”


 丽娟低声道:“之前有个大夫来瞧过了,王妃觉得不太准,又让人去太医院,想将常给夫人诊脉的张太医请来。”


 齐非钰听了后,情知诚王妃是信不过先请的这位大夫,猜到情况必定不怎么妙,咬牙问:“之前的大夫怎么说?”


 丽娟迟疑了一瞬,不敢看齐非钰脸色,垂了眼皮道:“说是夫人情况不太好,孩子……孩子多半保不住。”她说到此处,再也控制不住,泪珠儿顺着眼角滚下来。


 齐非钰只觉得头上一个炸雷骤然轰下来,身上晃了晃,一把揪起丽娟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丽娟呜咽着,没有答话。


 齐非钰将她的衣襟放开,只觉得浑身发冷,额上却有冷汗冒出来。


 早上还好好的,玉兰巧笑倩兮,两颊的淡淡红晕,几乎能将他醉倒。


 不过片刻功夫,她便成了这样,面上一丝血色皆无,孱弱的倒在床上,仿佛没有了生机一般。


 若那大夫没有诊错脉……他心头突突直跳,不敢想下去。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几番经历生死,心智比寻常人成熟、坚韧。


 可这一遭,他却觉得浑身虚软,站都站不稳,心里后悔极了。


 今天他该跟着去的,他若是陪在身边,在意外发生的时候,一定会拼命阻止的。


 不,今天他就不该让玉兰出门,她应该将这场变故直接扼杀在摇篮里。


 正悔恨交加,有丫鬟领着张太医进来了。


 齐非钰打叠精神,开口道:“有劳老先生,快过来瞧一瞧内人身上如何了?可有大碍?”


 因心中焦虑,他直接以“内人”呼之,却是逾矩了。


 张太医心头有些诧异,却识趣没有开口问,忙要作揖行礼,被齐非钰一把扯了过来:“情况紧急,别弄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了。”


 张太医定了定神,忙随着他去了床边,探出手诊脉。


 齐非钰眼睛直勾勾盯着玉兰,目光中带着无尽的怜惜和悔恨。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张太医开口,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一般:“世子爷,陈侧妃这一遭真个儿凶险,她人昏迷着,腹中的孩子如今已经没了生机,得尽快用药打下来才是。”言罢低着头,不去瞧齐非钰脸色。


 齐非钰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道:“没有法子救一救吗?要用什么药,你只管说就是。”


 玉兰有多喜爱这个孩子,他是知道的。


 如今,竟要硬生生将孩子打下来,她醒过来知道了,必定是要悲痛欲绝的。


 张太医摇头道:“侧妃遭受撞击,已然是无力回天,就算有灵丹妙药,也是无益的。”


 顿了顿,又道:“还望世子爷快些决断,拖久了,对侧妃的身体不利。若是快些行事,将孩子打下,侧妃好生调养,来日还是很有希望再怀上的。”


 齐非钰死死咬着牙,默了片刻,很快开了口,眼神冰冷如寒霜,言语却极温和道:“那便有劳张太医了,用最好的药就是,不管多贵都无妨。再者,张太医擅长千金一科,孩子打下之后,该如何调养,劳烦太医一并费心下药方。太医为内人尽心竭力,来日我必有厚报。”


 张太医只觉得往日看上去高贵清雅的世子爷,今日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目光仿佛千万把利刃,让人瞧着便无端胆寒。


 冷汗不由自主滚下来,张太医忙不迭侧过身,连连作揖道:“世子爷放心,此乃下官分内之事,不敢不尽心……”


 齐非钰颔首道:“劳烦张太医这几日便住在府上,自有人给张先生打扫上等客房,准备一应用具,好生伺候着,缺什么张太医直说便是,万不能委屈了内人。太医院那边,我自请人告诉一声去。”


 张太医哪敢不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诺诺点头,便随着丫鬟去了东次间写药方。


 齐非钰愣在当地好一会儿,回身看着玉兰,见斯人仍合着双目躺着,一动也不动,仿佛一朵蔫了的小花儿一般。


 齐非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心里跟被刀割了一样,疼得他说不出话。


 好疼,好疼……


 他将玉兰的手握住,整个人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了,两行泪顺着脸颊滚下来。


 娶玉兰进门时,他在心底发誓,一定要护住玉兰,将她捧在掌心,免去一生坎坷,一生愁苦。


 可愿望只是愿望,他根本就没能护住她,反而让她经受了不少风雨。


 如今,她遭受了这么大的痛苦,他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两人的孩子从她的身体里流走。


 苦、辣、干、涩、恨,各种滋味都交织到了一起,翻来滚去,眼中的泪水流得止不住。


 见他竟落下泪来,丽娟怔了一怔,不由得暗自叹息。


 她自然知道,齐非钰这样,是因为心疼玉兰。


 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却常常忘记了后面还接了一句——只因未到伤心处。


 一直以来,世子都是将夫人当成眼珠子一般爱护。可以说,在世子心目中,夫人的地位,比他自己还重要。


 如今,看着夫人变成这样,最难受难过的,便是世子无疑了。


 虽然夫人情况不太妙,但有这样一个将她放在心尖上的夫君,夫人到底是幸运的。


 她感慨了一番后,定了定心神,红着眼眶道:“世子爷,你可要稳住了才行。夫人要你照看,再有,今天的事儿,婢子觉得甚是蹊跷,你得留心查一查才是。”


 齐非钰这才回神,也顾不得什么,直接拿袖子将脸上的泪水抹了,咬牙切齿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一说。”


 丽娟低声道:“具体的情况,其实婢子也不太清楚。今儿个王妃跟侧妃坐了一辆马车,里面只有王妃的丫鬟莺歌在侧伺候。去时一切顺利,回来时,没走多久,拉车的马儿便发起狂,一路往前狂奔。车夫拼命阻止,根本就拉不住马。跟着的侍卫见形势不对劲,死命追了上去,将那疯马直接斩杀,这才止住马车狂奔的势头。”


 她叹了一声,咬着唇道:“好好的马,怎么就发起疯了呢?婢子觉得,这里面必定是有蹊跷的。”齐非钰听了这番话,明白丽娟只知道这些细节,便没有追问,攥紧拳道:“这事儿我必是要查的,但如今,我还是要将心思放在兰儿身上,在这里陪着她。我出去寻魏昭,让他来细查。”


 丽娟知道,齐非钰身边最信任的便是魏昭。


 何况,如今玉兰躺着生死不知,齐非钰自是不可能远离的。


 她便点了头道:“世子爷快些去安排,这里交给婢子就是。”


 齐非钰颔首,又看了玉兰两眼,方才阔步出去了。


 等出了内院,就见魏昭、张继安站在垂花门处,正往里面探头探脑。


 对着这两人,齐非钰自是不必怎么客套,三言两语将情况讲了,末了道:“我如今要陪着玉兰,这事儿你们去盘查,务必要留心,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能放过。”


 张继安满口应承下来:“我知道了,你放心就是。”


 齐非钰抱拳作了个拜托的动作,这才反身回来。


 这时候,他才有心思去瞧一瞧诚王妃。


 诚王妃的小腿骨因为撞击有点开裂,大夫处理了一下,用夹板绑好了。


 这时候,她已经知道玉兰孩子保不住的事儿,心里又是恨又是悔又是痛,正在抹眼泪,神色恹恹,一句话都不想说。


 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劲,齐非钰打叠精神,勉强安抚了几句。


 若不是诚王妃提议去寺庙,今天的事儿,是能够避免的。


 但齐非钰清楚,诚王妃对玉兰肚中的孩子,是十分看重的。


 这些天来,诚王妃时不时便要来瞧玉兰,得了什么好东西,一定要给玉兰送来。


 且他看得出来,诚王妃是真心实意认可玉兰,愿意让玉兰当儿媳,将这个孩子看成是嫡长孙。


 变故骤起,如今诚王妃心里的伤痛,不比他少。


 道理他明白,但他勉强安慰了几句后,看着泪流不止的诚王妃,忍不住眼角也沁出了泪,一切声音都堵在了喉咙里。


 母子两个相对伤心,不知过了多久,丫鬟绿衣端着托盘进来,低声道:“张太医开的药煎好了。”


 齐非钰咬着牙,起身道:“母妃,我去看一看。”言罢,便跟着进了内室,坐在床边。


 一时丽娟接过药碗,绿衣将面如金箔的玉兰扶起来,两人协力,将药给玉兰喂了下去。


 看着药慢慢进了玉兰口中,齐非钰眸底皆是心疼和伤痛,脸上的肉一抽一抽的。


 张太医的医术没话说,不多时,仍旧闭着眼睛的玉兰,开始有了动静,挣扎起来。再过一时,竟将眼睛睁开了。


 见状齐非钰眼前一亮,软声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玉兰正要答话,忽觉小腹一阵绞痛,哪里说得出话来。


 齐非钰见状,忙让绿衣去请张太医过来,自己握住玉兰的手,低声安抚道:“没事儿,没事儿,你略忍一忍,很快就能好的……”


 玉兰面如白纸,心中却是明白的,忍着痛道:“孩子……救孩子……”


 齐非钰看着玉兰柔美娇弱的脸儿,心如刀绞,一面柔声安抚,一面看着她,见她额头滚出豆大的汗珠,头一遭觉着六神无主。


 见状丽娟忍着泪,拿着帕子给玉兰揩汗。


 玉兰腹痛不止,理智却没失,伸手轻轻抚摸着肚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孩子……大夫……”


 齐非钰连忙安抚道:“兰儿别慌,已经让人去请了,片刻就到。”


 果然这时张太医急急踏步进来,匆匆给玉兰诊了脉,不敢看齐非钰的脸色,低着头道:“世子爷不必担心,大人一切都好。”


 齐非钰闻言,紧绷的神经这才略微松弛下来。


 事到如今,孩子已经是保不住的了,但大人一定得保住,不能出任何意外的。


 张太医的话,玉兰也听到了,心中却是疑惑的。


 什么叫大人一切都好?她的肚子越来越痛了,怎么会好?


 电光火石之间,她骤然想明白了,忍着绞痛尖声道:“到底怎么了?我的孩子怎么了?告诉我,你们别瞒我……”


 在齐非钰面前,她时而娇俏,时而温婉,时而刁蛮,时而从容自若。


 如今,却是脸色微微扭曲,声音又尖又利,带着无尽的担忧和困惑。


 齐非钰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差点又落下泪来。


 他忙微微侧头,将眼泪忍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兰儿,你别这样,好生顾着身体,别的以后再说。”


 玉兰哪里听得进去,扯着他的衣袖,竭力道:“别说那些没用的,告诉我,孩子没事儿,是不是?”


 齐非钰忍着伤痛,勉强道:“是,没事儿,你安静养神,没事儿的……”


 玉兰直勾勾盯着他的脸,很想相信他的话,可肚子越来越痛,让她明白了,齐非钰说的其实是假话,眼神不由痴痴迷迷的。


 片刻后,她面色愈发惨白,冷汗几欲将小衣浸透,只觉身上作痛,忍不住呻吟出声,竟直接晕厥了过去。


 不等齐非钰开口,张太医连忙凑上来,再诊了一回脉,低声道:“差不多到时候了,在下去外面候着。”


 齐非钰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玉兰,伸手与玉兰十指紧扣,哪里说得出话,只微微颔首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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