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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 一口香唾(求首订)


 心底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高宸风气怒交加,还夹杂着些他自己也说不清的苦涩。


 自己百般用心,这个女孩却不屑一顾,世事之不公,让人无奈又神伤。


 偏偏,她冷若冰霜,自己却不能就此放下。


 心中思潮翻滚,面上,他却是不动神色,含着浅浅笑容道:“是吗?玉兰,听说你过得好,我也放心了。”


 他舒出一口气,带着担忧道:“只是,俗话说得好,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你现在处境不错,但到底是奴婢之身,日日要给人端茶倒水,伺候人,只怕受委屈在所难免。时日长了,若诸葛先生身边有了旁的伶俐丫鬟,只怕更要将你弃之脑后呢。等你年纪再大一些,终归是要嫁人的。若被随意配个小厮奴才,连后代都得当奴婢,能有什么指望?那样的委屈,又岂是你能受的?”


 这段话缓缓道来,带着怜惜和怜悯,让人几乎疑心他是真心在乎玉兰,百般为玉兰打算着想。


 不等玉兰答话,吉祥插嘴道:“大爷说得甚是,兰姐儿,你这样的人才,何必受那些委屈?且不谈日后,就说眼前,这赵舅爷存心跟你过不去,如今又被你打得半死不活,这仇怨,结得更深了。赵舅爷好歹是个公子哥儿,手头有钱有人脉,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你设个陷阱,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呢。”


 他说到这里,朝玉兰露出一丝笑,声音说不出的真诚:“我们相识一场,我托大给你指一条明路。大爷心里有你,这你是知道的。自你离开之后,爷每日宿在书房,时不时就念叨你的名字。我跟了爷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大爷对个女子这般上心呢。”


 他唇边笑容放大,声音也放软了几分,竟带着引诱的意味:“你若肯念大爷的好,跟了大爷,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以大爷的本事,还怕不能护你周全吗?兰姐儿,你是聪明人,今儿个又是大爷赶过来救了你,你该识好才是。”


 吉祥说得唾沫横飞,自觉得十分周全有理,抬头看向玉兰时,却见玉兰神色淡淡,仿佛没有听到自己的话语一般,不由得怔住了。


 玉兰的冷淡,高宸风也瞧在眼里,轻轻吐了一口气才道:“吉祥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的,玉兰,你怎么看?”


 玉兰垂着脸,虽然不屑,却不敢跟他闹翻,低声道:“我真没想到,自己离开这么久了,大爷仍旧肯如此抬举。只是,大爷这美意,我实在消受不了。当初我出高府时,已经得罪了少夫人和夫人,丢了高府的脸面,哪里还有脸继续跟大爷?大爷还是将我当个玩意儿,就这么放了,大家都自在些。以大爷的人才富贵,自是不缺人伺候的,只要一挥手,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争先恐后要争一席之位呢。”


 高宸风皱眉,旋即又微微舒展开来,露出笑容道:“肯伺候爷的人,自然有的是,偏爷就瞧上你这朵玉兰花了。只要你肯跟爷,旁的事儿,不必你操心。爷在府外不缺宅子和人手,只要你点头,不必进高府,在外面当个正头奶奶,日日吃香的喝辣的乃是寻常事,穿金戴银不过是家常便饭,生下来的孩子,也会有个好出路。爷保证,一定将你护得死死的,不让人来打搅,让你过得自在逍遥。”


 他眯起眼,续道:“至于你的家人,爷自然也会照应的。你那母亲的后半辈子,包在爷身上。你那妹妹,如今自然跟着你,若是大一些,爷帮着寻个佳婿嫁出去。如此一来,你们一家都得了好处,终生有靠,岂不是好?”


 玉兰面色一变,浑身打了个激灵,想扇他一巴掌,却又不敢真动手。


 我勒个去!


 费了这么多心思,原来是想哄她当个外室呢!


 这人的嘴脸,怎么能无耻到这个地步?当初自己宁愿以死抗争,也要离开高家,这事儿莫非他忘记了吗?


 偏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诱哄和恩赐,仿佛能给他当外室,是天大的荣幸一般。


 玉兰不由得有些怀疑,难道自己在他跟前,一直很纯很蠢很好骗吗?难道,自己一直都是视荣华富贵为性命的主儿吗?要不然,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还是,高公子自信心爆棚,觉得自己一定会被他的邪魅自大打动呢?


 不管是哪种理由,自己不想追问,也没兴趣追问,但自己脑子没坏,怎么都不可能按照他的想法走下去的。


 她定一定神,压住心底的愤怒、厌恶,抬眸道:“多谢大爷厚爱,但我实在是消受不起。大爷,这儿是是非之地,我不能久留,还望你见谅。”说着拉过玉菊的手,转身欲走。


 高宸风可不是个善茬儿,与他打交道,不啻于与虎谋皮。


 至于陆辉,她刚才已经悄悄打量过,大约是受的拳脚伤太重,这才昏迷过去,性命应该是无碍的。


 如今,自己还是先脱身,陆辉就让杜掌柜帮着照应一下。


 随着她的声音,高宸风脸色彻底变了,本有几分笑容的,立时转为阴晴不定。


 直接闪身拦住玉兰,高宸风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意:“这就想走了?陈玉兰,这些天爷想你想得紧,百般为你打算,你竟如斯冷漠,你这心,未免也太硬了些。”


 见他再次阻拦,玉兰心直往下沉,抬起头看着他,虽然不言语,目光中却透出询问之意。


 高宸风见状,竭力压下心中的愤怒、不甘,放缓了语气道:“玉兰,我不是想逼迫你,但我这心底,实在太想念你了。你念在我一片真心的份上,好好思量我方才的话,如何?”


 今日,他自然也能强占了玉兰,但那又有什么趣儿呢?


 虽然是个卑贱如草的丫鬟,但不知怎的,在他面前时,玉兰总是有一股风骨,仿佛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一般。


 有时候,他痛恨这份傲气,有时候又觉得,正是这股傲气,让她变得与众不同,让自己欲罢不能,宁愿为之使些手段,也要赢得她的青睐,得到她!


 他要靠自己的能力征服她,要让她心甘情愿为自己低下头颅,臣服于自己!


 为了心底的执念,他愿意暂时做小伏低,给她几分脸面。


 高宸风的声音温和下来,却目光炯炯,带着几分虎视眈眈、志在必得的意味。


 玉兰又气又恨又厌恶,却不敢撒泼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只得稳住心神,斟酌着道:“大爷方才之言,关乎我的终生,我岂能不细细思量?还望大爷开恩,让我细细想一想,等我想明白了,再给大爷一个答复。”


 高宸风无声勾唇:“玉兰,你又使出拖字诀吗?当初我就是信了你的话,才生生错过你,如今可不能再犯傻了。你就在这里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答复我。等你决断好了,答应跟我,我即刻将你带进新宅子里当奶奶,再让人去诸葛家说一声。”


 他看着玉兰,声音又柔又轻:“为了你,花再多的时间、精力,我都是情愿的。”


 言语中,似乎蕴含了款款深情,却让玉兰恨得心头滴血。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滋味儿,真是太难受了!


 她咬了咬牙,勉强扯出一抹笑纹,温和的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大爷如此顾念我,又及时出现搭救,我非无心之人,岂能无动于衷?只是事关重大,我实在不能立刻答复,还望大爷见谅。”


 话音刚落,听得外面又是一阵喧闹,旋即有人开口道:“答复什么?陈玉兰,你在搞什么鬼?”


 随着这声音,齐非钰闪身进来,见到屋里的情景,不由得怔了一下。


 他目光四下流转,旋即大踏步往玉兰奔来,往玉兰跟前一站,才眯起眼道:“哎呦喂,高大公子,你又出来蹦跶了?”


 骤然出现的齐非钰,令玉兰错愕、惊讶、不解,更多的却是欢喜。


 救星来了!


 玉兰只觉得坠入谷底的心,一点点往上提,看向齐非钰的眸光,在一瞬间透亮得不可思议。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现,虽然跟他屡次交锋,他都恨不得掐死自己,但玉兰知道,这样的时刻,他一定会维护自己,将自己带出泥潭。


 不知怎的,她就是有这样的自信,就是觉得,齐非钰是值得自己信任和期待的。


 与之相比,高宸风的心情,却是在一瞬间变得阴冷无比。


 齐非钰,又见齐非钰,这个人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虽然齐非钰身边只有一个随从,但人家身份高贵呀,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说起来,陈玉兰不过是个卑贱丫鬟,为什么要屡次为她出头?为什么要专盯着自己坑,坏自己的好事?


 高宸风心底满是忿恨,脸色也僵硬了片刻,等缓过神来,才赔笑道:“原来是齐世子,这倒是巧了,竟能在这地方遇上。唔,张公子呢?怎么没见他?”


 齐非钰淡笑,声音却透着冷淡之意:“高大公子不必套近乎,今天只有我一人过来。”


 挑了挑眉,问道:“这屋里乱得很,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宸风竭力保持镇定,笑着道:“世子问这个,倒还真是说来话长呢。之前我收到消息,得知我那小舅子带了一伙人来了百味楼,要找玉兰的麻烦。我心里担忧玉兰,紧赶慢赶跑过来时,发现玉兰安然无恙,我小舅子却倒在血泊里了。”


 齐非钰“哦”了一声,将目光转向玉兰,缓缓问:“是你干的吗?”


 玉兰毫不迟疑,点头道:“他心怀不轨,我才动手的。”


 齐非钰微笑道:“你这有仇报仇的性子,真是泼辣又解恨。若再有下次,还是如这般只管动手,小爷罩着你。放心,只要你不将人打死,定然安然无恙,什么都拉扯不到你头上来。”


 众人嘴巴齐齐一抽。


 一身紫衣的齐公子负手而立,剑眉星目,气质高洁,真如谪仙一般。


 偏这谪仙嘴里吐出来的话,目中无人,邪魅又狂放,简直让人无言以对。


 玉兰却是笑意盈盈,颔首道:“行,齐世子,有你撑腰,我只管横着走就是了。”


 齐非钰转向高宸风,唇边笑容敛去,沉声道:“高大公子说自己收到消息,未免太巧了些。出现的时机,也是十分巧妙。若刚才陈玉兰没动手将这姓赵的砸晕,高大公子闯进来时,必定是场英雄救美的好戏吧?”


 高宸风自是没想到他竟说出这番话来,愣了一下,才若无其事的道:“说起来是有些巧,但事实本就如此,也算不得什么。”


 齐非钰冷笑不已,目光如剑一般,落在高宸风身上。


 高宸风被他逼视,见他脸色铁青阴寒,眼中一派肃然,心底很不自在,微微侧首道:“说起来,世子爷也来得挺巧。以世子爷的身份,世子爷就算要吃饭饮酒,也该去醉仙楼才是,怎么跑到百味楼来了?”


 齐非钰面沉似水,微眯起眼道:“你想知道吗?哼,爷凭什么要向你交代?你又有什么资格盘问爷?”


 高宸风被他噎住,脸色微微变了。


 两人交锋的当口,玉兰情知有齐非钰在,自己必定能安然无恙,便携了玉菊,去察看陆辉的伤势。


 就见陆辉直挺挺倒在地上,鼻青脸肿、衣衫褴褛不说,嘴角、鼻子、身上到处都是血。


 虽然只挨了些拳脚,但伤势是极重的,人也陷入昏厥之中。


 玉兰只看了一眼,眼圈就红了,试了试他的鼻息,这才略微安心。


 玉菊忍了许久,见了陆辉的惨状,再也承受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齐非钰将高宸风噎住之后,眼风一扫,却见玉兰已经转身走向陆辉,抖着手拿出帕子给陆辉擦脸。


 不仅如此,玉兰还蹲下身,小声在陆辉耳边说着什么,目中珠泪滚滚,一副悲不自胜的模样。


 看清玉兰的情形,齐非钰心头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便大踏步走过来道:“陈玉兰,你不必太担心,瞧他的模样,只是受了皮外伤罢了,我即刻让人请大夫去。”说着,扯住玉兰的手臂,让玉兰起身,义正言辞的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避点嫌吧。”


 玉兰拗不过他的力气,再者,今日之事全靠他解围,便没有执拗,照他的意思站了起来。


 魏昭是个伶俐会来事的,不等齐非钰吩咐,便召来伙计,吩咐了一通。


 等都安排好了,他才上来道:“世子爷,这屋里乱糟糟的,呆在这里实在气闷。正好隔壁的雅间空着,不如将陆小哥移过去,如何?”


 齐非钰露出赞许的神色,点头道:“就照你的安排行事。”


 在齐非钰心目中,陆辉的死活,其实一点儿都不重要,但这话只搁在他心里。


 到底玉兰在这儿,他自是不好太冷漠的。


 一时,齐非钰转向高宸风,哼哼冷笑,提高了音量道:“好坏全凭一张嘴,今儿个的事,真相如何,无从追究,但爷记得,这陈玉兰的卖身契,是当初高家自愿给的。男子汉大丈夫,既然选择了舍弃,为何如今又来纠缠不清?这陈玉兰是小爷要护着的,你想欺辱人,找旁人去,为何要继续招惹她?你当小爷是死人吗?”


 高宸风又气又恨,却不敢跟齐非钰对着干,叹了一口气道:“事已至此,无论我怎么辩驳,世子都不信我是清白的。罢了,形势没人强,我也不必为自己说话了。”


 齐非钰连声冷笑:“别惺惺作态,爷看了恶心。之前的事儿,爷不追究,爷今儿个明明白白告诉你,陈玉兰是爷的人。爷瞧上了她,等她年纪大一些,就要将她收了。你再敢打她的主意,爷对你不客气。”


 他说这番话,本意是想打消高宸风的妄念,但说的时候,竟然十分顺畅,一切自然而然就脱口而出,宛如事实就是如此一般。


 高宸风听了大怔,抬起头看向玉兰,忍不住道:“这是真的?你要跟齐世子?”


 玉兰翘了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连话都懒得跟他说。


 高宸风见状,只当她默认了,脸变成青紫色,一颗心坠入谷底,心底恨得要发狂。


 一时,魏昭引了伙计进来,用门板将陆辉抬了出去。


 玉兰忙随在左右,提醒他们动作放轻一些,玉菊自是也随了过去。


 齐非钰斜睨着高宸风,居高临下的道:“爷的话,你最好记在心里。相信爷,跟爷作对,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言罢,拂了拂衣袖,转身去追玉兰几个。


 等他的身影消失,高宸风再也忍耐不住,抬起手来,狠狠砸向桌几。


 吉祥呆滞片刻,才惊呼道:“大爷,你的手没事吧?”


 高宸风面沉似水,没有言语。


 他也是血肉之躯,手岂有不疼之理?但再疼,也比不过心里的伤。


 自从出生以来,他就是天之骄子,向来都是女人求着他逢迎他,让他的日子,如众星捧月一般。


 头一次看中了个丫鬟,却求而不得。


 为了能让她对自己改观,他不得不用起了计策,甚至还想着,虽然高府的面子被她踩在了脚底下,但他不会恨她,不会计较过去的。


 只要她肯点头当自己的外室,自己一定会善待她,给她一份安稳,让她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打算得好好的,不成想横生枝节,不但没能成功来一出英雄救美,反而,还受尽齐非钰的白眼奚落。


 在一个丫头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到头来,竟都是枉然,得不到一点儿回应。


 多么可悲、可笑、可叹、可恨。


 吉祥见他脸色不对劲,吓得心惊肉跳,不敢出言相劝,转头去照应半死不活的赵启北。


 隔壁雅间里,很快就有人将大夫引了过来。


 大夫也不敢过问缘由,细细瞧了一回,才开口道:“伤势看着重,好在都只是皮外伤,又都在身上,只要好好休养,一两个月就能无碍的。”


 玉兰提起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含泪道:“请大夫开些调养的药,若有什么忌讳,也写下来为好。”


 那大夫应了,提笔写下药方,又拿纸写下注意事项。


 齐非钰见玉兰一脸紧张、愧疚,心底很不舒服,皱眉向魏昭道:“这里的事儿你来安排,爷先回去了。”


 众人都一脸诧异,齐非钰却大踏步走向玉兰,抓住玉兰的手就走。


 玉兰猝不及防,挣脱不开,反抗不得,只得身不由己随着他,急匆匆下了楼。


 等出来后,玉兰咬唇问道:“齐公子,你想做什么?”


 齐非钰淡淡勾唇:“不做什么,这里乱得很,爷骑马带你先回去。”


 不等玉兰答话,他嘴里打了个呼哨,就听见“得得”的马蹄声,一匹枣红色的高大骏马小跑着过来了。


 齐非钰一手扯着玉兰,一手牵着马,等出了百味楼,便自己翻身上马,又朝玉兰伸出手。


 玉兰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照他的意思,搭上他的手。


 等她也上了马,齐非钰环着她的腰,伸手挽着缰绳,疾驰而去。


 玉兰从没骑过马,如今坐上了,只觉得仿佛在腾云驾雾,颠得头昏眼花,一点儿都不好受。


 腊月的风刮在脸上,又冷又疼,玉兰却无暇顾及,心底闪过一段诡异的台词:“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大约,每一个少女心底,都有一段绮梦吧?


 纵然平时有过芥蒂,但有那么一个人,在自己处境最艰难的时候,恰好出现拯救自己,浑身上下,仿佛带着破浪斩荆的光辉一般。


 何况,这是齐非钰第二次伸出援手,救她于万劫不复之地。


 纵然齐非钰不是她的意中人,且今天穿的是紫色锦衣,骑的马是枣红色的,也并不妨碍玉兰心底荡起层层涟漪。


 天地虽大,但此刻被他护着,她觉得这方天地,竟如斯安然温暖。


 在她晕晕乎乎的时候,马速渐渐慢了下来,终于停了下来。


 齐非钰率先翻身下马,然后把玉兰抱下马,这才开口道:“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玉兰昏昏沉沉,这才觉得自己身体快要冻麻了,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齐非钰得不到回应,皱眉看向她,见她身子微抖,颊上如涂胭脂,知道她是冻着了。


 他愣了片刻,心底有一些歉疚,直接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柔荑,用掌心温暖她,放软了声音道:“冷吧?缓一缓就好了。”


 玉兰抬眸,见他给自己搓手,面如冠玉,长长的睫毛往下微垂,神色真诚专注,无一丝猥琐之意,心底顿生温意。


 且她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女子,心底并没有那种“男女授受不亲”的严苛想法,便没有抽回手。


 直到她的手渐渐温暖起来,齐非钰才回过神来,呆呆看了她一下,才触电一般将她的手丢开了。


 他别过头,沉默了一会儿,才皱起眉道:“我是怕你冻坏了,这才帮你一把,你可千万别误会,觉得我是在占你便宜。”


 玉兰见他这样别扭傲娇,满脸的笑意,忍也忍不住。


 齐非钰得不到回应,回过头来,见玉兰笑靥如花,不由得有些窘迫,张张嘴,却没说出话。


 玉兰见他这样,倒是不好意思再笑下去,长长吐了一口气,欠身道:“齐公子,今天再次得你搭救,恩同再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齐非钰哼了一声,脸色渐渐自然,道:“你别误会,我只是听魏昭说,这百味楼的饭菜不错,打算来尝鲜,跟你撞上了罢了。”


 玉兰带着感激,正色道:“不管齐公子是无意去逛,还是特意去的,我心底总念着这份恩情就是了。之前我屡次跟齐公子斗嘴,态度不恭,今后绝不会如此。”


 齐非钰睁大眼睛,诧异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以后要对我毕恭毕敬,拿我当恩人吗?”


 见玉兰颔首,齐非钰心底极不痛快,摆手道:“我说了,救你只是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以前你是怎么跟我相处的,以后继续保持本色,那才如我的意呢。不然,你整天跟个木头人似的,只知道对我唯唯诺诺,那能有什么趣儿?”


 玉兰垂下眼睑,面露迟疑之色。


 齐非钰眉头皱得更深:“你听不进我的话吗?唔,你不是拿我当恩人看待吗?那我现在命令你,不必有一丝一毫改变,你能做到吗?”


 玉兰吐出一口气,沉吟道:“既然齐公子将话说到这份上,那我勉为其难答应就是了。”


 齐非钰嗤笑:“勉为其难?合着我让你态度放自然些,竟让你为难了,你可真会得了便宜还卖乖。”


 玉兰笑了一笑,好脾气的道:“是,我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也得齐公子给我这个机会才行。”


 两人对视一眼,不见昔日剑拔弩张的硝烟,反而有一股温意在默默流淌一般。


 齐非钰心底觉得别扭,潜意识里,又有些舍不得开口,打破这难得的静默安宁。


 直到身旁的马发出声响,他才回过神来,长长吐了一口气,扯起话头道:“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玉兰微微颦眉,将事情的前后经过细细讲了一遍。


 齐非钰一直没出声打扰,等听完了,才冷笑道:“姓赵的那小子才想欺辱你,姓高的就跳出来,这也忒巧了吧?我敢断定,若当时你没动手,那接下来必定是场英雄救美的好戏。”


 玉兰毫不犹豫,颔首道:“公子说的是,我心底也有这样的感觉。”


 齐非钰斜睨着她,不悦的道:“是吗?既然你心知肚明这是场阴谋,怎么还答应姓高的,要细细考虑再给他答复?”


 玉兰叹气道:“齐公子是聪明人,难道看不出我是在敷衍他吗?形势没人强,我若不说几句软话,如何能全身而退?”


 齐非钰脸色稍霁:“这倒也有道理。”看了玉兰两眼,似笑非笑的道:“兵不厌诈,说起来,陈玉兰,你一直都是个泼辣狡猾的,放得下面子,撒得了大谎。你有这样的性子,将来怎么都不会吃亏的。”


 玉兰听了只是笑,忍不住看了他两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齐非钰见状,却是领会了她的意思,诧异的道:“这又是怎么了?在我面前,莫非你还要顾忌什么吗?”


 玉兰吐吐舌头,笑着道:“齐公子说我泼辣狡猾会撒谎,难道自己不是这样的人?那刚才在高宸风面前,为何要说我是公子的人?”


 齐非钰哑口无言,别过脸没说话,耳根却微微有些红了。


 玉兰跟他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还是头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态,又是新鲜,又有些觉得好笑。


 好一会儿,齐非钰才咳嗽一声,板着脸道:“别扯那些没用的,总之,你记住今天的事,记住我的话,那姓高的不是个好的。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怎么施加恩德柔情,你都不能松口跟他,不然,你今后必定没有好日子过。”


 玉兰颔首,很坚决的道:“齐公子放心,高宸风是怎么样的人,我早就看得一清二楚,宁愿一辈子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她想起今天高宸风的嘴脸,拧起眉道:“他有没有跟姓赵的勾结,是不是存心算计我,我都是清楚的。以前我就觉得他是个可恶的,今天的事儿,简直再次刷新我对他的认知。他费尽了心思,竟是想让我心甘情愿,给他当外室去。我又没有疯,为什么要自甘堕落?他个人渣,又有哪一点值得我委曲求全?我呸!”


 玉兰说得口水横飞,也不知道怎么的,心情激愤之下,一个不留神,竟有点东西从嘴巴里脱口而出,往齐公子脸上飞去。


 呆滞片刻才发现,原来是一口香唾。


 微温的唾沫落在齐非钰鼻翼旁,然后迅速流下来,挂在嘴角。


 这可真是飞来横唾!


 齐非钰面色极白,长得剑眉星目,如今脸上落了唾沫,看上去格外滑稽,仿佛水墨画儿上染了墨渍一般,破坏了美感不说,还格格不入。


 两个人都傻了。


 齐非钰脑子发懵,茫然看着玉兰,等回过神来,便气得浑身发抖,偏还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玉兰又羞又窘,又害怕又愧疚,吭吭哧哧不知道说什么。


 之前在齐非钰、张继安跟前,摔了个狗吃屎,已经够难堪了。


 今儿个,齐非钰再次救了她,对她态度也格外好,偏偏,又出了这样的幺蛾子。


 真是没有最丢人,只有更丢人。


 她头皮发麻,心里发憷,虽然没见过齐非钰怒发冲冠到底是什么模样,但以齐非钰的身份,平时自是小霸王一般,没怎么受过气的。


 今儿个,偏自己来了个唾面之辱,便是寻常人都受不了,何况是齐非钰。


 可想而知,齐非钰心底,该是如何震怒。他会打死自己呢?还是掐死自己呢?


 她咬了咬唇,抖着手掏出帕子,飞快往陷入呆懵状态的齐非钰脸上擦了擦,赔笑道:“好了好了,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


 齐非钰横了她一眼,羞中又带了怒,气急败坏的道:“陈玉兰,你可真行呀。”


 那眼神太冰冷,声音也冷冽如冰,玉兰吓得腿肚子都软了,蜷缩着蹲下身,眼睛只盯着地瞧。


 齐非钰只觉胸闷气短,恶声恶气道:“刚才不是挺厉害吗?怎么现在成哑巴了?陈玉兰,你给我起来。”立着眉两步上前,把玉兰拽起来,却对上玉兰惊恐的眼神。


 玉兰心慌意乱,又是怕又是愧疚,又不敢使劲儿挣开他,只得抬起一只手护住头脸。


 齐非钰见状一怔,不知怎么回事,心一下就软了,瞪着她不说话。


 气氛凝滞了片刻,玉兰怯生生的道:“别打脸,其余的地方随便打。”说着越想越愧,忍不住红了眼圈。


 刚才赵启北逼迫她,百般折辱,她没有哭。


 高宸风恩威并施,她没有露出丝毫怯态。


 此时此刻,面对被自己欺辱了的恩人,却是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齐非钰冷笑几声:“没心肝的女人,你欺辱了爷,还倒委屈上了!你若真有心,怎么不自己扇自己巴掌,还要等爷动手?”


 玉兰垂首,含着一包眼泪道:“我真不是故意的,齐公子,求你大人大量,别放在心上。”


 齐非钰冷哼:“爷气量再大,也容不得你唾面之辱。你不是说了吗?只要不打脸,别的地方随便。既如此,把手伸出来,我现在报了仇,这笔账一笔勾销。”


 玉兰听了,反倒松了一口气,忙将手伸了出来。


 齐非钰嗤笑:“平时牙尖嘴利,没见你这么听话,今儿个倒像变了个人似的。”骂了几句,心绪平稳了些,抬起手打了她一下,却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玉兰愣住,直到耳边传来他的嗤笑声,这才有了些理智,不由在想,似乎并不疼?


 她抬起眼眸,带泪看向齐非钰,心底惶恐不解。


 齐非钰冷笑,别开脸道:“我可不是舍不得打你,只是好男不跟女斗,我一个大男人,就算将你打得鼻青脸肿,也没什么脸面。”


 玉兰怔住,呆了一会儿,才细声道:“谢世子手下留情。”


 齐非钰挥手,似乎有些不耐烦:“别说客套话,这笔账先记下,以后你再敢欺辱爷,咱们一并算总账。”


 他看向玉兰,翘起唇角,勾出一抹邪魅的笑容,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爷这样对你,你感动不?”


 玉兰晕晕乎乎的,紧紧抿了唇:“不敢动,不敢动……”


 她还处在呆懵中,以为齐非钰是问自己敢不敢反抗,这才有了堪称神来之笔的回答。


 齐非钰眼睛瞪得很大,那个气啊,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救了她这就不提了,自己连脸面都不在意,忍了她唾面之辱,竟换不来一句好话。


 这个女人,怎么能没心没肺,没良心成这样?


 平日里为人处世,他一向秉承“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的原则。


 如今瞧着,比起陈玉兰这种“不管我好不好过,跟我打交道,休想有好日子过”的风格,自己竟是大大不如了。


 明明世间有百媚千红,自己却肯宽容对待这样的女子。莫非自己中了邪?还是,陈玉兰给自己下了蛊?


 玉兰见他目光闪烁,还是恼怒的模样,愣了一愣,才怯生生开口道:“齐公子,你又生气了?是因为我吗?”


 齐非钰冷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怎么可能?你又不是我的谁,哪儿值得我生气?”说着拂了拂衣袖,嘴里打了个呼哨。


 等马到了近前,齐公子直接翻身上去,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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