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苏翊第一时间想要接水, 但是厨房门口已经全部被火焰吞没, 浓烟滚滚涌出。
她顾不得许多, 搬起收银台上的鱼缸就往火上扑。
鳎鳎鱼本来正站在屋顶的横梁上跟吐绶鸟靠在一起, 在火起的第一瞬间, 它就振翅飞了下来, 口中开始往火中喷水, 就像个水龙头似地，储水量竟然还不小。
然而，这火焰终究不是什么凡火, 鳎鳎鱼只能让火势稍微小一些，却并没有扑熄。
饕餮拉住想要往里冲的苏翊，站在厨房门前, 大嘴一张, 竟是直接将火焰给吞吃入腹了。苏翊瞬间担忧起来，上前就去掰它的嘴摸肚子, 饕餮大张着嘴给她看, 舌头湿润润的, 舌尖朝她的脸颊轻轻舔了一下, 软软的, 并不疼。
“没事。”
苏翊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她有些想不通，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
火焰消失，但是厨房依旧招了灾, 苏翊皱着眉头想进去, 没想到却被饕餮再一次拉住了。
就见刚刚已经熄灭的火焰，再一次燃烧了起来。
饕餮怒吼一声，再次将火焰吞下去，但这回它却没有多看两万，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屋中。
苏翊转身朝门外跑去。
“滚出来！”饕餮站在上空低吼着，无形声波扩散开去。
苏翊仰头看去，发现有一道蓝色的身影狼狈地滚了出来。
饕餮一个虎扑下来，将蓝色身影牢牢地按在地上，张嘴就朝对方细长的脖子上咬去。但是咬的中途，它略犹豫了一下，很臭，是那种一堆腐烂很久的垃圾被点燃时的焦臭味。
这味道让它有点没法下嘴。
暼开脸，饕餮的爪子在蓝色身影上猛地一拍，啪啊一声，刺耳的惨叫声响起。
苏翊立即跑了过去，终于看清楚了饕餮爪下的生物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只长得很像是鹤的动物，细长脚细长脖子白色的尖嘴，一身幽蓝色羽毛非常漂亮，其中点缀着点点红芒，但是与鹤所不同的是它只有一条腿。这会被饕餮一爪子拍下，它直接去了半条命，吐了老大一口血。
饕餮还待再拍一下，上空就紧急响起了重明的声音。
“住手！别打死了！”
饕餮冷哼一声，却没有听他的，爪子再一次落下，又是一声无比凄厉又凄凉的惨叫响起，那只蓝色的鹤抽搐了一下昏了过去，好在并没有死。
饕餮松开爪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嫌弃地在地上蹭了蹭爪子，仿佛是嫌脏一般。
也确实，虽然蓝鹤身上没有明显的垃圾，但那股臭味却随着靠近而越发明显了起来。
重明落下，看了眼蓝鹤疑惑不解地道：“果真是毕方，毕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翊这才明白了过来，这只蓝鹤就是传说中的毕方。
传说毕方所过之处便会出现野火，也难怪最近附近几个市都出现了火灾新闻，原来是因为这家伙出现了。
重明看着毕方的惨状，心中有些戚戚焉，同为鸟类，这伤的也太惨了。提起来看了眼，还有心跳，没死。他呼了口气想将毕方带回去，人就被饕餮给压住了。
重明低头看去，发现饕餮虎视眈眈地蹲在面前看着他，他心中登时一惊。
“赔钱！”饕餮一只爪子向前伸了伸。
重明眨眨眼，啊了一声。
饕餮声音重了一些：“赔钱!”
苏翊面无表情地补充道：“厨房着火了，烧了不少东西。”
重明顿时委顿下去，看了看这俩，让毕方赔钱显然是很不现实的事，那就只能由妖管处来擦屁股了。
摸了把脸，重明老老实实地点头：“好，我现在先把它带回去，待会过来查看情况，该赔多少就赔多少，您们看行么？让它再待在外面，可能还会起火。”
苏翊点点头，让开了脚步，顺便拉着饕餮往旁边挪了挪，示意他先走。
重明离开的时候，还能感觉到饕餮的眼睛一直盯在自己身上，如果自己胆敢不来不赔钱，恐怕明天妖管处就要被人砸了。
它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得赶紧跟上级打个申请。
两人回到厨房时，武萝才刚听到动静爬了起来，她揉了揉眼睛发现饭馆里没人，反而是外面有声音。
出去时，刚好重明离开。
“怎么了这是？”
苏翊拍了拍她的肩膀：“毕方现世，厨房着火了，不过已经没事了，人已经被重明带回去了。”
武萝啊了一声，她今天竟然什么动静都没察觉，有些愧疚了皱了皱眉。
苏翊安慰了她一声：“没事，有人会赔偿，别担心。”
说着走回厨房查看。
厨房灶台是用石头砌的，其中还参杂了不少金石，都是从山海界里带出来的，很结实，起火的时候没有被烧着，起火的反而是墙边的一个木头橱柜，平时什么大盆小盆盘子碗的都放在这个橱柜里，现在橱柜被烧，里面放的东西全都落了一地，盘子也碎了几个。
说起来损失并不算大。
武萝愧疚地抬手想要修复，被苏翊阻止了。
“重明待会要过来查看损失情况。”
武萝立即会意过来，愿意赔偿的人就是妖管处。
饕餮在厨房走了一圈，突然张嘴，一团火又跟着喷了出来，将旁边两个架子也给烧黑了。
武萝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苏翊也怔愣了一瞬。
反而是饕餮，做完之后没事人一样施施然地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回了苏翊身边，仰头舔了一下她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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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翊下意识地在它脑袋上摸了摸。
“回去睡觉。”
苏翊哦了一声，跟着它回了卧室。
武萝在空荡荡的厨房里站了一会，忍不住捂着自己的额头，也一脸一言难尽地回了卧室。
另一边重明拎着奄奄一息的毕方回了妖管处，从山海界里将烛阴拉了出来，又赶紧将毕方现世的事上报到了妖管处，顺便将饭馆被烧的事也说了一下，并提了补偿问题。
没想到事情上报之后，那边第一时间给的回复竟然不是询问毕方怎么样了，反而是询问饭馆被烧了，还能点外卖么？
重明：“……”
向来好脾气的他第一次有点想打人。
面无表情地又把毕方被饕餮差点拍死现在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可能随时会挂掉的事情又汇报了一遍，那边才终于正常了起来。
“那就是还没死。周围几个城市最近频繁出现的火灾也是因为它突然现世，这边已经联络了最先起火的地方。事情会交给那边妖管处查看，至于毕方，先弄醒问问情况。”
“好的。”
重明看了看还躺在地上的毕方，先前着急，没注意到它身上的味道，可这会他也真切地察觉到了那股恶臭味，虽然没相柳的威力大，但也很让人窒息了。
一盆水泼了下去之后，毕方脑袋上冒出一股烟，口中发出一股□□声，但却没睁开眼睛。
烛阴忍不住道：“用错办法了，你这不是救它是在害它！”
说完一股火苗从他面前飞起，接着落到了毕方身上，火焰落到毕方身上之后，它的羽毛迅速燃烧了起来，羽毛上红色的光点也仿佛化成了火焰，显得更加亮丽。
两分钟之后，火焰熄灭，毕方也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醒了？能说话么？”重明蹲在它面前道。
“你是……重明鸟？烛阴？怎么是你们，我不是……”
“你不是被饕餮打死了？差一点。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毕方闻言，刚刚抬起的脑袋又砸回了地板上，它眼睛里蓄起了些许眼泪：“我也不知道，洪荒界突然破碎，我拼命逃跑，最后不知道怎么的活了下来，但是大陆只剩下一小块地方，我走到哪哪就起火你们也知道，那块大陆本来就不大，后来因为我的缘故，全都烧了起来，所有动物植物也全都死了，河流干涸，我再也找不到吃的，一直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差点以为自己要饿死了。有一天天空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我拼尽全力顺着裂缝出来了。然后就到了这里来。我只是想找点东西吃而已。”
说到这，毕方眼中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脸上全是委屈。
“我实在是太饿了，就想吃点东西而已，那些火，我不是故意的，吃完后我就赶紧躲到没人的地方去了。可是，可是到处都在起火，后来我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一直潜伏在水里，沿着水流往前走。”
重明听到这里，忍不住也为他感觉到了一股心酸。一只火属性的鸟，一直待在水里，那不就是生生在削弱自己么。
“可是水里好臭啊。”说到这毕方又哭了起来。“那些鱼吃了之后我一直不舒服，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顺着河到了一个更狭窄的地方，那里好黑，又好臭，食物也都坏了，好难吃，呜呜呜。可是那个地方好长，怎么都出不去。”
重明仰头想了想，又黑又丑还有水有食物又很长的地方，说的是是下水道吧？
所以这就是他没有发现毕方已经来到清溪市的原因之一？？
“后来我看到那地方有很多圆圆的出口，就爬上来了，这里好多人，我怕又起火，不敢跟人靠近。我发现有很多盒子里能找到吃的，就一直在那里翻找。就是东西有点臭，味道也不太好。”
盒子里？是说垃圾桶么？
重明默默地往后退了一点，他身上这股味道就是这么来的吧。
“那你怎么又会招惹上饕餮？”
说起这个，毕方就更委屈了，它哪里知道饕餮会在那里呢，如果知道，给它一百个胆子它也不会靠近的。
“墙上贴了东西，我感觉到了神力的味道，想找人问问路，这个大陆好奇怪。”毕方又在吧嗒吧嗒的掉眼泪，但是眼泪落在地上又很快蒸发干净了。
重明叹了口气，手想在它脑袋上摸摸以示安慰，这实在是太惨了点。可是虚晃了半天，想起这人又是钻下水道又是钻垃圾桶的，他实在没多少勇气摸下去。
“这里是人界，洪荒界出了问题，有很多神仙妖怪都死了，你能活下来算是运气了。洪荒界破碎后，大陆与人界重合，所以你来到了这里。如今人界还有不少神兽存在，他们建立了新的秩序。如果你恢复好一点了，我就详细跟你说一下。”
毕方努力了一下艰难地站起身，目光在大厅中转了一圈。不管妖管处的哪个分部，都设置了阵法，所以它在这里不会因为体质引发火灾。
“好，你说吧。”
重明这才不紧不慢地给它说了妖管处的存在，和妖管处与人类如今的关系。
毕方被带回来后不久，驺吾和龙鱼就听到了动静，两人没有凑近前来，只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听到毕方说完自己的经历之后，全都心有戚戚焉，驺吾只觉得当初被苏翊揍了一顿也不算什么了，至少她下手不算重，后来还给了自己一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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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毕方讲完之后，它就暂且被关在这边妖管处的关押处了，这还是清溪市分部成立以来，第一次有人被关进去。
毕方还受着伤，也没有反抗的意思，重明给它点了堆火洗去了身上的味道，又杀了两条肥遗给它吃。当然，是烛阴动手做的，味道只能说，比垃圾桶里的食物要好吃不少。
做完这一切之后，天也快要亮了。重明叹了口气，任命地往饭馆飞去。
后半夜苏翊睡得不是很好，有一点点动静就要醒过来，饕餮见状布置了个静音结界，她这才安睡到了清早。
重明披着晨露进来，饕餮已经站在厨房等着了。
除了柜子，就是最初起火点的那个煮着汤的锅被烧漏了，有半锅汤都漏了出来，不过剩下还完好的那半锅已经都进了饕餮肚子里，现在留给重明的，只剩下一个破了洞的空锅。
饕餮一脸严肃地道：“这锅汤花费了两天时间，投入了几十种材料才熬出来，一碗就要上百。”
“还有这柜子，选取了上万年的上等木材，耗费了数十日才打造而成。”
今天如果不是饕餮站在这说出这番话，重明一定会打破自己数万年的涵养骂人了。
妖管处的培训就只教了他们这些么？从前饕餮不是这样的吧？从前它不是一言不合就吃人么，什么时候会敲竹杠口才还这么好了。
重明使劲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清溪市虽然也属于妖管处，但是一个分部，穷啊，一块钱要掰成两半用。
“这个，您看赔多少合适？”重明苦着脸问道。
饕餮在厨房里来回走了两步，这段时间，店里的订单火热，每日进账都有几万，饕餮朝重明伸出了一个爪子。
它的爪子类人，五根细长的爪子伸到重明面前，重明愣了一下，心痛地闭了闭眼又睁开，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良久，他悲痛地点了点头道：“五十万是吧，我知道了，我这就向上面申请，一定会在这两天内到账的。”
饕餮缩回爪子，它本来的意思是五万。既然重明说五十万，那它也没什么意见。
见他这么识相，饕餮的神色终于好了起来。他低声道：“你可以走了。”
重明：“……”
这么不客气的么？？？
苏翊醒来的时候，厨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原样，武萝拍了拍手，将一个橱柜表层被烧黑的地方给抹平，被烧破锅底的那口锅也被重新补好了。
“重明来过了？”苏翊问。
饕餮点点头，昂着脑袋，似在邀功一般道：“会赔五十万。”
“这么多！”不止苏翊惊讶，武萝也很惊讶，只被烧了这么点地方，就要赔偿这么多，够店里十来天的营业额了。
随即她想起先前饕餮的操作，又觉得，可能在重明来之前，饕餮又做了什么。
默默在心里给重明点了根蜡。
另一边，关于毕方的处置也下来了。
鉴于它并没有主动伤害人类的意图，一路上又吃了那么多苦头，暂时将它安置在清溪市这边，这里有饕餮和烛阴在，毕方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总部现在已经快要人满为患了，不能老往总部塞。
至于因为毕方带来的损失，现在妖管处先垫上，以后它要双倍还掉。等明年培训考试就送它去考证，之后开始打工还债。除了赔偿饭馆的五十万，那些起火的普通住宅的赔偿也都算在了它头上。
不知道它要打工多少年才能还清。
重明看着坐在椅子上还懵懂不知道自己凄惨未来的毕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妖管处可真是个剥削好手。
知道自己可以住在这里后，不需要再到处躲藏还能吃饱，毕方非常高兴。
听重明说完需要学习考证的事，毕方突然想起来先前在墙上看到的那张纸，它从怀里摸出还没有被烧掉的纸，指着上面的字问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重明还不知道山海饭馆要招人的事，拿过招聘单看了一会，又看了眼毕方，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大概也许，似乎可行呢？
只希望饕餮不要把它打死才好。
喜欢山海小饭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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