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消失
第二天文娘子起了个大早，一起身的时候，乌鹭已经忙碌多时了。
文娘子坐在床榻上，揉了揉眼睛，视线逐渐清明起来，她往后挪了挪位置，靠在迎枕之上，哑着嗓子唤了一句，“乌鹭。”
“诶，”那边很快有人应声，乌鹭脚步匆匆地过来，手上端了醒神用的茶水，伺候着文娘子饮下去。
“娘子可好些？”乌鹭替她拍了拍背。
文娘子微微愣了一会儿，才摆了摆手示意她停下来，“好些了，缓过来了。去拿水进来净面吧。”
“是。”乌鹭端着茶盏下去。
文娘子一个人，将头靠在迎枕上，视线映着床帘子边的青穗。“是了……家里头还有另外两个呢。”
她撑着爬起来，半眯着眼睛转了一圈屋子，隐隐看见有人推门进来，“那边两个还好吗？”
乌鹭拧了帕子递过来，文娘子接过来净了面，听得乌鹭在旁边回了一句，“方才奴婢送吃食进去的时候，是醒了的。那位床上躺着的还是不见清醒，莺莺姑娘倒是醒着，见了奴婢还问好呢。”
听得出来这丫头对莺莺的映像很好。
文娘子将帕子递回去，掀起被子下了床，“那是自然，鬼又不用睡觉的。”
乌鹭被噎了一句，也笑嘻嘻地应下，“娘子真应该去看看，那床上的人恢复的真快，奴婢方才看了一眼，正是恢复的好，脸上的伤都似乎全好了！”
文娘子记得看见过他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她正伸着等乌鹭替自己更衣的双臂微微顿了顿，“你是说，他脸上的伤好了？”
乌鹭没觉得哪里有不对之处，替文娘子换好了衣裳，又将衣襟给拉齐了，配上新串的押襟，“对啊，娘子是不是施了法？奴婢瞧着好的真快！”
文娘子理了理胸前的衣襟，往妆镜那边走过去，递了梳子给乌鹭替自己梳着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里不见丝毫波动，“施法？我是天师，又不是妖怪，施什么法？随便梳一个，我过去东厢房看看。”
给莺莺和零七安排的地方就在东厢房。
乌鹭也觉察出文娘子的情绪不对了，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只好先弱弱的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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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正喂了床上昏迷不醒的零七喝下清粥，拿了帕子轻轻替他擦去嘴边的清粥。她忽然间转过身去，朝着门口处行了礼，“莺莺见过……文娘子。”
外头有人推门而入，是文娘子。她先进来，身后跟进来的乌鹭紧接着关上了门，隔绝了屋外的阳光。
莺莺朝着二人笑了笑，依旧是那种粉面含春的模样。她一抬手，边上的凳子便移动到文娘子跟前，莺莺弓了弓身子，“文娘子和乌鹭姐姐请坐。”
文娘子也不与她说其他的，直接坐下身去，眸子里有几分情绪，“我听说，零七伤势大好？”
莺莺恭敬地应下，“该是拖了文娘子的福气……”
“行了，我不是傻子，也不需要这种夸耀的话。”文娘子抬了手，直接止了莺莺的话，“你只与我说，是不是给他渡气了？”
乌鹭站在文娘子身后，眼看着气氛不对起来……她忙上前端了茶水递给文娘子，“娘子先喝口茶水……”
文娘子给了乌鹭一个眼神，直接将小丫头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后头有人扑通一声跪下去，惊得乌鹭又推了几步。
身后传来莺莺婉转的哭声，当真是生前唱花旦的人，哪怕是哭声也格外叫人心生怜悯。
“娘子，莺莺自知不该如此。可是倘若不给大人渡气，他最少要在床榻上躺一年……大人经不起这个等……他还得复仇，一年已经晚了！”莺莺跪在地上，一点点朝着文娘子划过来。
文娘子雾蒙蒙的眼睛里映着她的模样，声音依旧平淡，“那你就可以违逆天道，擅自以命换命？”
“娘子放心！莺莺心里有数，之前答应了文娘子的东西，莺莺一定会给！奴家救大人，用的是剩下的魂灵……”那脸色苍白的小丫头这次说话，比起之前每次都多了些坚定，用那种柔弱的声音说着话，眼波流转里也是不悔之意。
文娘子一拍桌案，“你疯了不成？”
莺莺在地上磕了头，“奴家知道，擅自改天命，会遭天谴，可是奴家不悔。况且，奴家的命，不是天的，是大人和娘子的。”
文娘子被她这话冲的一愣，旁边的乌鹭赶紧地过去，想扶起来地上的莺莺，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从她的体内穿过。
“这！”乌鹭有些不敢置信，明明昨晚上她还能触碰到的。
莺莺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她笑了笑，看向乌鹭，“姐姐不必替奴家担心，奴家自有打算。”随即又看着上头的文娘子，“娘子，奴家可能撑不到大人醒来了。不过还好，灵气渡过去，大人最多三日就醒了。”
她是真的高兴。
可是那种模样没来由让人心疼。
乌鹭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文娘子闭了闭眼睛，这个莺莺当真傻气。
“娘子和姐姐不必替奴家担心。奴家是心甘情愿的。但是奴家有个心愿，还请姐姐和娘子帮一帮。”她说着，眼泪逐渐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文娘子应了她，“好。你既然敢逆天命，我帮你一个忙又何妨？”
“奴家希望，大人不知道奴家的存在，然后好好的活着，去完成之前的夙愿。奴家心愿如此，”莺莺朝着文娘子拜了拜。
乌鹭注意到她的身躯已经开始透明。
“娘子！莺莺姑娘她！”
文娘子抬了手，止住乌鹭的话。她从椅子上起身，一步步走过去，到了莺莺跟前，她蹲下身去，“我答应你。”
“奴家多谢娘子，”莺莺仰着头，眼睛里全是泪光，“大人是第一个让奴家觉得还是个人的，娘子是第二个，乌鹭姐姐是第三个。奴家这辈子，活的不好，但是大人如果能替奴家好好活下去，奴家也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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