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自讨苦吃
“小天师，你要到京都去，去那里做什么，没得自讨苦吃。”那人笑莹莹地望着文娘子，白衣飘飘，活像个仙家。
文娘子摇了摇头“我不怕吃苦的。”她顿了顿，指指那人身后白蒙蒙一片的雾气，“您若是没什么大事，可以放我们过去吗？我时间很紧的。”
现在初春时候，正逢春闱开考，连上放榜到殿试，林林总总的也得有个十天半个月。文娘子必须在春闱结束前赶回京都去，因为她是要入司命祠的。
统共就这点子时间，今儿已经差不多浪费了一天了，算算日子，她们在路上勉强睡个觉，其他的便再不能耽搁了。
她很急。
不过面上却依旧平淡，仿佛这不是自己的事情一般。
那人噗嗤笑出声来，“我瞧着你倒是半点儿没有着急的模样，像个半老头子！”
文娘子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倒是一直有些害怕地乌鹭丫头挺了身子出来，“你这人好生无礼！竟拿娘子做玩笑！”
小丫头这时候却好像什么都不怕了，横眉竖眼指着那人，“活了百岁又怎么样！哼！”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胆子！这丫头说完以后才惊觉自己这是做了件不得了的事情，可是又不肯叫人小看了娘子，便涨红着脸，有些支支吾吾地，“你……你这人……”
“哈哈哈！”那人干脆掀了衣摆就地而坐，那双星海一般的眸子里波光潋滟，一手杵着下巴，“我说的是她，又不是你，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再说了，我自己也是个老头子呢，我这话又不是针对她！”
他说完，好整以暇地瞧着乌鹭，等着看那脸通红的小丫头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乌鹭本就怕他，这会子被他盯着，一时间倒泄了气，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文娘子伸手将这丫头拽到身后，再看向那边的海女巫时候已经蹙了眉，“您又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
“有意思，”那人一拍大腿，“自己也是个小丫头，便要护着她！”
这样子看着，还是要牵扯好久了。一直躲在后头的车夫忍不住伸出半个脑袋来，以自己最小的声儿唤了句，“姑娘，姑娘……要不咱们绕道走吧，从山路去，就是颠簸些，倒也近……”
这人疯疯癫癫的！不与他打交道才是上策！
乌鹭看在眼底，又听了车夫的话，忍不住拉了拉文娘子的衣袖，“娘子，咱们要不绕道走吧！”
文娘子却有自己的打算。“海女巫从不会轻易诵唱招魂，阁下今日刻意用这辞拦我，想必是有要事的。既如此，还请您有话直说。”
她出发时候已经大概占卜过一番，虽走大道不会太简单，可是山路什么的，走了只会更麻烦。文娘子此刻的修为尚且不足以支撑她去面对其他的东西，一路上可用的保命招数不多，万不能冒险走那山中路的。
里头本就精怪多。尤其，她身上还有阴阳棋在。那些东西更喜欢来招惹她了。
海女巫点了点头，像是在应和文娘子的话，“你说的也不错。我确实是唱的招魂。”
“替方才那死去的孩子吗？”文娘子丝毫不怀疑这人的能力，他绝对能够在锁魂阵底下脱身并且不被察觉到。这应该是海女巫一族特有的长处吧。
那人摇了摇头，“不是。”
“那为了什么？”文娘子有些奇怪。
海女巫便笑了，“是为了你啊。”
两双眸子蓦然对上，文娘子在对方灿若星海的瞳孔里见到自己那张与从前截然不同的脸，上头看不见笑意，只有让人猜不透的平静。
海女巫依旧笑莹莹地坐在原处，四周的空气都沉寂下来，皆在等着有人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
隔了好一会子，才听得车板上的小姑娘开了口，“招魂是唱给死人的。我还没死。”文娘子语气有些倔强。
她还没没死，只不过是从前的姜文茵死了而已。但那又怎么样？她现在只是文茵，也只能是文茵。
一旦提到这个问题，哪怕是文娘子，也有些脾气上来，“您究竟要做什么？”
虽还是一脸平淡，却不难看出眸中的某些情绪在翻涌着。
“我说过了啊，我在给你唱招魂。”海女巫的眼睛似乎永远只有笑意。
“娘子。”乌鹭总觉得那人虽满脸笑着，可是却不怀好意。本能的她想叫文娘子离开，不要再与人做纠缠。
可是文娘子却仿佛魔怔了一般，推开乌鹭的手，侧脸上带着倔强，“我没有死，不用招魂。”
躲在车身后头的车夫听着这莫名的对话，有些不知所措地抓抓脑袋，“这算咋回事啊，先莫名其妙没了一个人，一会子又跑出来个疯子！晦气！”
他扒着车身，一双眼睛往那白雾浓厚处看去，席地而坐的男人只轻轻往这边扫了一眼，漂亮的眼眸里泛着的波澜叫车夫觉得一阵窒息！
车夫急促的呼吸声从车身后传来，文娘子更皱了眉，“有什么事情只冲着我一个人，您别牵连无辜。”
海女巫有些老神在在，“他嘴巴不紧，我教训一下而已。”说罢伸手指了指这边，那憋得脸红脖子粗的车夫总算缓过神来，只觉得整个身子都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
明明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却怎么也不见天亮。那启明星还挂在原处，闪着微弱的光。文娘子抬头瞟了一眼，又看向地上的人，“你用了阵将我困住？”
有能锁住魂魄的阵法，自然有能锁住“时间”的阵法。不过这种东西要求多，文娘子从前也只是知道，没有学过类似的阵法。
海女巫一族最擅长这种类型的阵法。
文娘子咬着下唇，她早该反应过来的。这雾气看着就不正常，倘若不用阵将他们引来困住，这东西冒然出现在大陆中央，早些时候也许没事，可是到太阳出来，官道上行人多起来，难免惹了麻烦。
海女巫在世间所存的没有几人了，他不会傻到用自己的性命来困住文娘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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