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肖小公爷
所以这人的目的是什么呢？费尽心思布阵唱招魂，只为了将要上京的文娘子拖住吗？
又不是傻子，谁会这样子做亏本买卖。
“你想要什么？”文娘子似乎没了耐性，语速加快了一些。
海女巫瞧着不对，便微微怂了怂肩膀，“小丫头好不经玩笑。”罢了见文娘子更不愿意说话，只好拍拍衣裳起身来，“行了，不逗你。喏，有人让我将这个交给你。我不过受人之托，又见你有趣，想着多留你一会子而已。”
那人从衣袖中掏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文娘子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那东西便再空中划出半道弧线，直接落入文娘子的手中。
她摊开掌心，但见里头静静躺着半块墨石。边上有被磕碎些的痕迹，边边角角磨地圆润，瞧着应该是经常被人拿在手中的。
乌鹭也凑过来看，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有些奇怪地问，“这人就为了丢块石头给娘子吗？”
谁这么无聊跑这么远的地方送块墨石头给文娘子？这东西一定不简单。
文娘子将目光定在墨石上，这东西她从来没见过。黑乎乎的一块，什么也看不出来。只不过握在手心里的时候，似乎从里头透出一丝暖意，这不同于其他的墨石。
但也仅此而已，文娘子还特地查探了一番，这东西里头没什么气息，也不是锁魂用的。
“这是什么？”她看不出来，只好老老实实问对面已经起身了的海女巫。
“好东西，得省了你多少力气呢。”海女巫却抬起手来朝着文娘子挥了挥，“我该走啦，再不走，被人抓住，就得没命咯。”
“等等！”文娘子出声唤他。
然而那人自顾自地往迷雾深处走去，抬起的右手依旧摇晃着，“他一心要带你走呢，不会害你的！不过，你也得小心点，被抓住了，你也得没命呢！”
那迷雾涌动，朝着中间的漩涡涌过去，文娘子眼睁睁看着海女巫白衣的身影一点点的，慢慢地都消失不见。
“娘子，他走了！”直到所有一切恢复原样，他们的马车停在官道过来的断崖边上，就好像是赶路累了所以在此歇息一会儿。
天边的朝阳挂起，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官道，两旁已经陆陆续续有着载货载人的各样马车来来往往。乌鹭顿时松了口气，见文娘子依旧盯着前方，没有动作，便有些担心地说了一句。
“恩，”文娘子轻声应答，她转过身去，“上路吧。”
天边的阳光刺眼，逼得人眯了眼睛，文娘子低头掀开车帘进去，乌鹭跟在后头，侧过身看了看趴在车辕边上的车夫。“你可还能赶路？”
那车夫早已经清醒，就是一直害怕得不敢开口，此刻听见乌鹭问，却还要强撑着装作没事，“能，能！俺又不怕的！”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身上的衣裳都沾了灰尘，他爬上驾车的位置，一手拉着缰绳，一边对乌鹭笑了笑，“两位姑娘坐稳了，这就走！”
乌鹭见他说话行动都没什么大碍，才放心的跟进去，将车帘子放下。外头车夫已经驾车启程，车子有些轻微地晃荡。
“娘子在想什么？”乌鹭用车里的小炉子煨了些热水，倒在白瓷盏的茶盅里给文娘子递过去。
文娘子依旧有些呆滞，伸手接过那茶盅，却只是双手捧着，半点没有要喝的意思。
她还在想方才海女巫的话。那半块残墨被她装在腰间的荷包里，隔着衣裳也能觉察到这东西隐隐发出的热度。
海女巫说，墨块是有人让他送来的，这东西对自己有好处。好处是什么？又是谁叫他送来的？为什么那人不肯亲自来？一切的一切都是谜团，文娘子怎么也想不到答案。
海女巫知道自己就是姜文茵，那送墨块之人，也知道自己是姜文茵。他们都不打算戳破自己，想要放任文娘子上京，甚至可以说，他们要助文娘子将京城的水都给搅混！
海女巫这么做，文娘子可以理解。这送墨块之人，又到底为了什么呢？他也恨京都的一些人吗？
文娘子飞快地回想着从前的种种，试图从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中抓住什么。可是每个人的名字面容最后都被否定，从江南姜家本宅到京都姜家，所有与此有关的人都从她脑中一一划过。
“他是肖家小公爷。”这句话突然出现在文娘子的脑海中，叫那里头忽然间出现个毛头小子。
一身重甲，手握长枪，骑在马背上笑得灿烂。他将长枪挽在身后，高声对着骂城墙上喊着，“文茵！文茵，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娶你呀！”
十四的小子，声音里满是清脆。那么瘦一个人，套在一身重甲里头，倒也显得英气逼人。他朝着城墙上挥手，一遍遍重复喊着那句话。
“你等我当了大将军，就带你走！”肖小公爷的喊声最终还是被他爹肖将军打断了，老将军一手抢过儿子手中的缰绳，将那马儿牵引着跑起来。
肖小公爷依依不舍地朝后头望着，“文茵！你等我啊！”
等他来带她走。
文茵只将这话当玩笑，她父亲与肖将军是生死之交，她与肖小公爷自小一块长大，从未有什么别的情感。
那时候刚满十三的文茵站在墙头上，依着身边的奶妈咯咯地笑，“你去，你去，去了回来再与我说！”
肖小公爷要随他爹上北疆平乱了。
文茵随肖家女眷一道来送行，就在城墙上目送着一万精兵远去。旌旗蔽空，战鼓擂响，谁也没想过，那一面，竟是永别。
肖将军一支全军覆没的消息是在三个月后传来的。一万精兵全都死了，肖将军和肖小公爷的尸首也没能找到。朝堂大为震惊，谁都想不到会败得那么突然。当日，肖家老夫人也跟着归天了。
肖家乱了。父亲说这是人祸。
占卜的卦上也说，这命数遭了人更改。父亲将这事写奏折报上去，却仿佛石沉大海，一直到姜家灭亡，也再没有这事得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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