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七十八章

 两人收拾好店里首饰, 一起出门回薛家。


 对于萧青林的到来，薛家人的热情超出薛明珠想象，冷眼瞧了半日, 忽然想起《红楼梦》中两句形容：还真是宛如天上掉下尾活龙, 捧凤凰似的簇拥了进去。


 萧青林也是如鱼得水, 明明一个亲王, 贵气逼人，偏偏和薛家这些平民百姓在一起，言谈说笑肆无忌惮的，竟没有半点违和。


 这会儿正说到薛攀上学的事, 萧青林说道：“我才从清水巷子来，张柱关平两个少年和攀儿年纪差不多, 索性送他们三个一起去。我详细打听过了, 老将军家那个学堂里, 教书的是两人。老将军教授骑射武艺, 另一个是他老友, 从前战场上给他做军师的, 教授四书五经, 兵法战阵, 教个两三年，看看孩子们擅长哪一样，再因材施教, 十分妥当。”


 他这一说，薛家人更是欢喜，虽然薛攀聪明异常，但薛家父母不太敢想儿子能从科举出头，光宗耀祖, 若这路子走不通，儿子也可学点技艺傍身，将来不会被人蒙骗。这样的教学，恰好对了老两口心思。


 当下便都十分感谢萧青林，两下里正说得热闹，忽听薛明珠咳嗽一声：“我说，太阳都快下山了，爹，娘，咱们是不是该说点正经事。”


 “你弟弟这就是最正经的事。”


 薛父威严道。薛明珠一看：好嘛，老爹这时候跟我面前暴露重男轻女的心思，


 因用手扇了扇风，悠悠道：“好啊，攀儿是最正经的事，那两位哥哥的事都不重要啰？吴叔家的房子到底买不买，也不着急呗。不早说，早说我就不急着赶回来了，正经还能再卖点首饰。”


 薛父一下被噎住：可不是，光想着小儿子的前程，另两个儿子也是眼瞅要当爹的人，儿女这一代人丁单薄，好容易两个儿媳妇终于有了身孕，可不能怠慢。


 薛父老脸上下不来，萧青林连忙主动打圆场：“薛娘子说得对，攀儿的事有我呢，伯父尽管放心。还是该为大哥二哥好好筹谋。那个……你们谈，我先去看看猪，回头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咱们一家人，用不着外道。”


 说前两句的时候，薛明珠还想着：算你有眼色。可听到后面：果然这厮还是忍不住夹带私货，谁和你一家人不外道？真把自己当姑爷了。


 一边想着，眼睛就狠狠盯在萧青林身上，只见他站起身，目光在自己身上轻轻打了个转，接着眉毛扬起，一脸得意的出了房间，直奔后门去了。


 薛明珠正生气，就听外面响起“哎呀”一声，接着“稀里哗啦”一阵响。


 林氏猛地站起身叫道：“糟了，下午时把家里碗筷都拿出来洗了一遍，堆在笸箩里放后门外晒着，忘了拿回来，萧少爷该不会是……”


 一边喊着，薛明珠早冲了出去，就见萧青林正拍打着膝盖，听见林氏说话，忙高声道：“不妨事不妨事，幸亏我身手还好，就是绊了个趔趄，碎了几个碗碟，明儿我给你们送一套过来。”


 “哈哈哈……”


 薛明珠从没见萧青林这般狼狈过，哪怕是下午他愁眉苦脸说被催婚，那份与生俱来的高贵优雅也不容忽视。然而此时想象了下这货神采飞扬飘着出门，然后就绊在笸箩上趔趄栽歪的样子，那画面实在是太喜感了。


 她走上前，忍着笑打量对方，一边小声道：“该！让你嘚瑟，这下杯具了吧。有没有磕着哪里？正好家里有药酒。”


 萧青林定定看着她满面春风的模样，忽地轻声道：“肯爱千金买一笑。能让你这般开心，可见我这一跤摔得值了。”


 薛明珠笑容僵在脸上，随即一摔手：“行了，看猪去吧，小心些，不然回头掉猪圈里，你就喊破喉咙，看我理不理你。”


 这会儿薛家人也都出来了，只因薛明珠已经上前，其他人就都在堂屋里站着，愣愣看他们两个。


 “好了好了，他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有什么可担心？回去回去，咱们赶紧说正事，说完了还要吃晚饭。”


 薛明珠赶鸡似的叫着，忽听薛攀结结巴巴道：“二姐你明明是第一个……”


 不等说完，就见自家二姐一记眼刀甩过来，薛攀忙捂住嘴，只见后门外的萧青林仿佛是冲他竖了竖大拇指，然后又说道：“天色晚了，没个灯笼不方便，明天我顺便也带几盏灯笼过来。”


 夏日天长，这会儿暮色也只是堪堪降临，薛明珠知道他是为了缓解尴尬，也不拆穿，看他向着猪圈走去，连背影都透着那么一股子潇洒风范，忍不住咕哝一声：“耍什么帅，知道的是去猪圈，不知道的还以为参加什么宴会呢。”


 薛攀正好在她身边，闻言吐吐舌头，不怕死的凑过来，小声道：“二姐，萧大哥那不是耍帅，那是真帅啊，我一个男孩子都这么觉着。那句话怎么说来的？玉树临风……”


 “你走。”


 不等说完就被薛明珠打断，薛攀嘿嘿一笑，转身跑走，暗道：萧大哥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你自己再接再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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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这几天总有些奇怪的人过来，不买首饰，说话阴阳怪气的，看穿戴打扮也不俗，不像是咱们这边的百姓。”


 薛明珠刚从外面回来，就看到绿玉面色凝重的上前，说完又郑重道：“前些日子便有几个这样的人来，您只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这么些天，都是这种人，我觉着不得不防。”


 “你说得对。那你觉着是什么人呢？”


 薛明珠摇着团扇，樱桃捧了一杯凉茶走过来，她接过一口饮尽，才回到柜台后坐下。


 “我猜着，许是付家那边寻来的人？别说几位姨娘恨您恨得牙根痒痒，就是付大人，如今看你这样自在快活，只怕也要恨断肝肠。”


 “他还有心思来对付我？”


 薛明珠冷笑一声：“上午我去张嫂那里，恰好遇见王爷，他和我说，前日雷击，宫里的落月轩倒了，皇上正命人严查此事，工部上下人人自危，这里面也少不了付青云的干系，等着吧，他倒霉得日子就要来了。”


 “真是这样，那倒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绿玉喜上眉梢，但旋即又皱眉道：“既不是他，我委实想不到还有什么人会和咱们作对。”


 “会不会是竞争对手？”薛明珠双眉微蹙：“最近咱们这边有开什么珠宝首饰的铺子吗？”


 绿玉摇摇头：“嗨！除了娘子，谁会来这里开珠宝店？您也知道，咱们店里卖出最多的，还是那些纱花绒花；真正镶金戴玉的头面，那都得是贵人们才会买，平民百姓，能买一根银钗就是了不得了。”


 “那就奇了。”薛明珠摸摸下巴：“算了，对方既不出手，那就静观其变。我今日走了几条街，相中两处房子，回头要去张嫂那里，找辆车推着关先生去看看，如果合适做作坊，就先租下来。”


 “好。我和娘子一起过去，那咱们今天就早些关门。”


 两人商议定了，到太阳快落山时，就打发薛明月带着樱桃芭蕉回家，她们两个则来到清水巷。


 一进院门，就见院里放着架轮椅，薛明珠奇道：“这是谁想得这样周到？我原本想让大姐夫做一架，只是他如今活儿正忙，我就说等两天，没想到倒有人比我快。”


 绿玉抿嘴笑着小声道：“我看不会是别人，除了王爷，还有谁对娘子的事这般上心。”


 “他？”薛明珠迟疑了一下：“他这几天都忙得很，未必连这种边角小事都能想到。”


 说话间，张氏已经迎了出来。薛明珠一问，果然是萧青林派人送来的，不由也是深感佩服。


 绿玉趁着张氏不注意 ，在她耳边悄声道：“娘子，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爱屋及乌？”


 “你给我老实说，是不是又叛变了？”薛明珠点着绿玉：“明明之前还总替我忧心忡忡，怎么忽然就转风向替他说话了？他给你多少钱？你报个数。”


 “薛娘子来了。”


 忽听关峥淡漠的声音在房中响起。薛明珠忙咳了一声端正面色进了屋，点头道：“对，我今天走了两条街，看中几处铺子，想带先生过去看看，冶炼这方面我也不在行。”


 “好。”关峥点头，然后看向张氏：“你不是有话和薛娘子说？”


 “对对对。”张氏一拍额头：“看我这记性，看见娘子，一高兴，就忘了。”


 薛明珠纳闷看着她，就见张嫂郑重道：“今天我出去买菜，听见好几个人说咱们珠光宝气阁的东西不好，都是些不值钱的，戴了掉身价。我当时气坏了，还和她们吵了几句，我说你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嘴脸，倒是有好的，你们戴的起吗？那要多少钱？你们当薛娘子做不出那些金银首饰，就做出来你们有钱买？真是一群……”


 薛明珠见张氏激动，抬手止住她话头，沉声道：“张嫂今天第一次听说这样流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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