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

 “不知道。”卢婆子抻脖子望望, 摇摇头道：“这家里有什么事，瞒着奶奶还来不及，难道主动告诉咱们？”


 “也得看什么事。”吴婆子一撇嘴：“咱们奶奶可不是从前那好性儿, 平常懒得理她们, 可若是有好事，还想撂开咱们院子吃独食，等着日后奶奶和她们算账去。”


 卢婆子就笑了，看着她道：“你个老货, 这会儿来了精神, 从前奶奶受气的时候，你敢梗着脖子说这样话？”


 吴婆子也笑了：“你当我是傻子？那会儿奶奶都缩着，我倒往前撞？太太和几位姨娘, 哪个是省油灯？我活腻歪了我。”


 说完就见又有人引着几个小沙弥往这边走, 她方恍然大悟道：“明白了, 这定是前日那两个和尚闹得，我说怎么秋毫无犯就偃旗息鼓了, 原来还有后文。”


 卢婆子也正色道：“我看他们走的道儿, 好像是咱们院子方向, 该不会又要闹妖吧？还没完没了了, 是不是奶奶两天没发威, 春姨娘又不知道死活了？”


 吴婆子面色越发凝重, 将毡子往凉亭处一堆, 她拍拍手道：“不成，咱们得赶紧把消息告诉奶奶，叫她早做准备。”


 说完飞快往前院来，走到半路，忽听卢婆子轻声道：“奶奶回来的确是性情大变, 这两日府里的风声，说她是恶鬼附身，原来的奶奶魂魄早没了，倒也不是平白无故就流出这样话。”


 “你什么意思？”吴婆子停下脚步，满面怒容看向老搭档，就见卢婆子平静道：“我只是问你，如果……如果奶奶真不是从前那位奶奶了，你要如何？”


 吴婆子一愣，眉头皱得死紧，喃喃道：“你说什么浑话？分明奶奶还是和从前一样，就是性子变……”


 “别啰嗦，我就问你，如果这不是从前的奶奶，你要如何？”


 “我如何？我还能如何？”吴婆子把脖子一梗：“老货，是不是奶奶给了咱们几天好日子过，你就忘了自己身份？咱们算个什么东西？春姨娘养的那条哈巴狗，只怕还比你我高贵些。奶奶是不是原来的奶奶，轮得到你我操心？我今儿把话撂在这里，我不管她是不是原先那位，我只知道她对咱们好，比任何人对咱们都好，谁敢动她，我……我就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着。我本来就是个无儿无女的老孤棒子，我怕什么？”


 卢婆子咧开嘴，只笑得满脸皱纹都堆了起来，碰碰吴婆子胳膊：“你别说大话，真要是恶鬼，你也不怕？”


 “我不怕。”吴婆子正色答：“哪有恶鬼是这样儿的？恶鬼不吃人，我怕什么？说起来，倒是太太和春姨娘她们更可怕些。这么多年，我看见她们，还是忍不住哆嗦，正眼都不敢看，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这两位主儿的手，那可都是沾着人命的。”


 两人一边说着，就进了院子，急忙忙将话告诉了薛明珠，一边紧张搓手问道：“奶奶，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薛明珠笑得一派开心：“说起来，我还没见识过和尚做法呢，这样新奇的事，可得好好儿看看，一定比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戏好看。”


 两个婆子：……


 “也就是奶奶这样想了。“


 绿玉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提着两个大食盒，放在桌子上，一面笑道：“上次咱们府里请的那班小戏，别人都看得津津有味，就您，硬是看得睡着了。我寻思着平时府里也没什么开心的事，好容易有了一班戏，怎么这么不招您待见呢。”


 薛明珠一摊手：“没办法，唱得实在是太慢了，我听着比什么催眠曲都有效果。今天这个就好了，我料着邪祟没工夫等他们慢慢来，所以想做什么，一定都是风风火火的。食材都拿来了？走，咱们去后院，一边吃一边看，岂不好？”


 说完换了大衣裳，一院子人收拾的整整齐齐往后院来，就六个人，老的老小的小，硬是走出了一股浩浩荡荡的气势。


 一直在远处打探着这边情况的两个媳妇急忙就往回跑，来到杏院，一头闯进去，对春姨娘道：“姨娘，奶奶带着人往后院去了，一个个打扮得齐齐整整，别提多威风。”


 “这么快？”


 春姨娘疑惑：“客人怕是还没到齐呢？两位大师也没过去，她怎么就未卜先知了？”


 “姨娘，这事儿到底筹备了几天，难保不泄密，何况就算没泄密出去，奶奶也不是傻子，她许是早就提防上了，所以这会儿赶过去，也说得通。”


 荔枝在一旁小声说着，春姨娘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既如此，还等什么？快去告诉你们爷，叫他找个由头，带宾客往园子里去，那里地势高，离着梅院也近，登上亭子，什么都看得清楚，就让这些贵人们看看那泼妇的真面目。”


 “是。”


 荔枝答应一声，急匆匆去了，这里春姨娘又吩咐两个媳妇道：“既然正主儿都上场了，叫大师们也别耽搁，快些准备准备，就赶过去吧，别让贵人们错过好戏，那就太可惜了。”


 “是。”


 两个媳妇也去了，春姨娘思虑片刻，起身换了套寻常大衣裳，自己在镜子前照了照，并没有什么出格之处，方胸有成竹一笑，对身旁两个小丫头道：“走，咱们也去看一出好戏。”


 “要不要叫上太太？如果只有姨娘，就怕奶奶对您动手，有太太在，好歹能压服她一些。”


 “这么点小事，还要去麻烦太太？”春姨娘摇摇头：“更何况，她动手才好呢，记着，不管她怎么动手，你们只要哭叫拦着就行了，千万不要喝骂，更不能上前对奶奶动手。这一回，咱们得扮出一个陪着小心委曲求全的模样来。”


 “是。”两个丫头齐声答应，其中一个就苦笑道：“姨娘想得也太好了，还怕我们对奶奶动手，您忘了她是会功夫的？她不对我们动手，就谢天谢地，哪里敢冲她伸手啊。”


 春姨娘嘴角抽了抽，想到薛明珠如今那个强悍劲儿，万一真打到自己身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狠狠瞪了丫头一眼，咬牙道：“就你个小蹄子会嚼牙，你害怕你就别去。”


 “奴婢怎能不去？奴婢还要护着姨娘呢。”这丫头也是个机灵的，连忙赔笑表了句忠心，见春姨娘面色稍缓，方松了口气。


 且说荔枝，悄悄将消息告诉了付青云后，渣男不敢耽搁，立刻来到萧青林面前，陪笑道：“王爷，这会儿天色还早，恰好昨晚大雪，如今后园里梅花开得好，不如踏雪寻梅，岂不风雅？”


 萧青林看他一眼，淡淡道：“你又搞什么鬼？就你家后园的梅花，也值得本王去看？”


 “是。”付青云一笑：“下官的园子哪里能和王府相比？不过是个意趣罢了。看看那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疏影横斜，占尽风情，虽不如王爷的梅园热闹，倒也有几分别致，王爷说是不是？”


 “呵呵！你这张嘴倒是能说。”萧青林淡淡一笑，拍了两下手：“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本王便去见识一下。对了，今儿本是来看书画的，你那几幅珍藏到底什么时候拿出来？”


 “书画是重头戏，自然要在阳光最充足的时候展示，看完了，恰好宴席齐备，到时下官陪着王爷多喝几杯。”说完一摆手：“王爷请。”


 瑞王这在场最大的咖一动，其他勋贵官员自然也就跟着动了，于是一群十几人在付青云带领下，说笑着往后花园而来。


 付府的后花园不大，却是设计的十分精致，于一片老木枯枝，亭台楼阁之中，错落有致种了几十树梅花，红梅白雪，煞是精彩。


 “你这园子还不错。”


 萧青林随口夸了一句，心中却不由冷笑，暗道一个工部的六品官，宅院摆设便这样不俗，这付青云做了两年官，到底是贪了多少？也不只他一个，如今京城官员多是如此，可见贪污受贿之积弊。反正只要一问，都是家里有地亩产业的收入，这幌子当真好用极了。


 正想着，就听身后一人纳闷道：“咦？那边是付大人的家眷？怎么……还有和尚？”


 萧青林心中一动，忙抬眼看去，果然就见花园的围墙外，有小小一个院落，房舍后面也有些梅花，两个婆子正忙着将凉亭围起，而其他几个兴致勃勃说笑赏梅的女眷中，有个身影十分眼熟，不是薛明珠还会是谁？


 萧青林忍不住就看向付青云，只见这厮正对那问话的人解释道：“那边是我夫人的院子，没想到今天她们兴致好，也到后院来围炉赏雪了。”


 “说重点，那两个和尚是怎么回事？”


 萧青林没给付青云声东击西的机会，直觉告诉他，今天这场聚会，很可能就和薛明珠有关，和尚是其中的重要人物。


 “和尚？下官也不太清楚。”付青云摇摇头，旋即一笑：“是了，家母前些日子感染风寒，请了御医来看，也没好转，几天前和我说过，要请和尚道士来看看，是不是撞客着了，我当时没在意，如今想来，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事。”


 “不是，你母亲卧病在床，你还有心思办宴会，请我们过来赏书画？”


 萧青林贵为王爷，是不懂什么“人艰不拆”这种处事原则的，这话别提多直接了，连付青云都被噎了一下，连忙道：“没到卧病在床的地步，就是身上总不爽利，吃饭睡觉说话一应不耽误，年纪大了的人，难免如此，若真有大毛病，下官哪还有这样闲心。”


 “付大人这话说得没错。”


 一个和付青云交好的官员笑着打圆场：“家父母也是这样，每天总觉身上不爽，但具体问，又说不上来，御医也说没别的毛病，就是年纪大了。”


 “那两个和尚干什么呢？这是……在布阵？怎么好像还画上符咒了？”


 萧青林不关心付青云的老娘，他只想知道这一家人又想对薛明珠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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