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章

 “王爷对娘子的确恩重如山, 不过，你这话里的特别好，是什么意思？”


 绿玉神色不动, 心中却是“咯噔”下, 惊疑想着是不是江南的事竟被吴婆子探知了去。


 “我们半路上遇见王爷, 我的天！娘子竟然不给王爷好脸色, 和王爷并肩走着，还对王爷下命令，只看得我胆战心惊，王爷却始终笑眯眯的, 看娘子的眼神，别提多宠了, 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辈子, 就没看见哪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是这样的,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柔……什么水……”


 “柔情似水？”


 “对对对, 就是柔情似水, 王爷眼睛真得就像湾水儿似的, 要别的年轻妇人, 保准就让他看化了, 咱们娘子倒是不为所动，乖乖！这……这我老婆子真是不明白了，怎么想都觉着是我眼花……”


 吴婆子手抚胸口, 却见绿玉淡淡笑：“你老就是眼花，也不想想，王爷是什么身份，纵然……纵然他真的喜欢娘子，他们两个能成么？”


 吴婆子愣了下, 接着叹了口气：“唉！那看来真是我眼花了，人老了，心思也糊涂。我就是觉着咱们娘子，那真是天下等的好女人……罢了罢了，我就过来胡问句，姑娘别说到娘子面前，不然她非恼了我。”


 “知道了。你老以后也注意些，这些话可不是随便乱说的。”


 “姑娘尽管放宽心，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嘴没把门儿的？这不是实在觉着稀奇，就过来问你吗？还是因为你向来是个准成的人……”


 吴婆子喋喋不休，这时听见院子里薛明珠在喊绿玉，绿玉于是摆手止了她的话头，悄悄道：“娘子喊我，我去了。”


 吴婆子点点头，目送她离了房间，自己思想回，心中只替薛明珠惋惜，也出去做自己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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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许久没走过这条街，个个在京城讨生活的，每日里不知道多奔波劳碌，也有脸叫金玉街？没的笑掉人的大牙。”


 留着八字胡的中年锦衣男子迈着四方步，在金玉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悠悠走过，他身后个三十多岁管家模样的人，脸上陪着笑道：“可不是，真真是好笑。”


 心中却忍不住撇嘴，暗道：你最开始不就是和老子娘在这条街上住着？不过是日后入赘了我们林家，这才飞黄腾达。不是老爷死得早，你如今就能做了皇商？接管那几十家铺子？这京城最有名的珠宝店就能过继在你名下？


 “咦？”


 正想着，忽见前边主子停下脚步，林三也连忙停下来，顺着李奇手指的方向看去。


 却见对面街上不过是几家寻常店铺，这有什么可停留的……等等，那家店铺的匾额上，写着珠光宝气阁五个大字，莫非……竟是家珠宝店？


 “真真是什么样的地方就出什么样的人。什么玩意儿？也敢叫珠光宝气阁？口气未免忒大了。”


 李奇都气笑了，挥手：“走，跟老爷我过去。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心里没数，敢给自己的店铺起这么个名字。祥云街上十六家珠宝店，哪个不是行业中的翘楚？也没个口气这么大的。”


 林三知道这就是老爷心里不爽故意挑刺儿，家珠宝店，叫做珠光宝气阁有什么不行？


 嘴上却连忙道：“就是，这也不知道是哪个不知数的，有了俩钱开间铺子，就逞得不知道天高地厚，说不定进去了，里面全都是些普通绒花木钗之类的。这附近都是平民，哪有人买得起真正的珠宝。”


 “这话没错。哟！还真有人买，生意看起来不错呀。”


 李奇嘴上说着，脸色却阴沉下来。不过走过来这会儿工夫，珠光宝气阁门口已经进进出出了十几拨人，出来的每个手里都拿着木盒或是锦袋，可见都买了东西。


 主仆两个直扑进门，四下打量了眼，不由都呆住了。不仅是因为店铺宽敞明亮，干净整洁，货柜上的各色首饰琳琅满目，更令他们吃惊的是：这店里除了大大小小四个女子在柜台后，竟没有个男人。


 “你们……是这店里的……伙计？”


 惊讶过后，李奇便向樱桃芭蕉走过去，眼神不住在姐妹俩身上梭巡着，心想：好对双胞姐妹花，当真是天生丽质，这若长开了，不定怎么明艳逼人。可惜啊！若在大户人家，早被收了房，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却不知怎么沦落在这里，只能给人打个下手。


 “是。老爷……您是要买什么东西吗？”


 樱桃芭蕉正在整理货柜里刚刚被挑选过的首饰，听见这话齐抬头。李奇的目光更亮了，色眯眯从上到下打量着，竟然忘了说话。


 “绿玉姐姐。”


 樱桃芭蕉眉头微微皱，立刻喊了声，片刻后另边的绿玉赶过来，看李奇那张泛着油光的脸，心中就有几分明白了，将姐妹俩挡在身后，她淡淡道：“这位老爷，可是要买些首饰回去？”


 绿玉只是寻常秀气的女子，李奇看见她，心中绮念消散大半，咳了声：“那个……你们老板呢？叫他出来说话。”


 “你要找我们老板？”


 绿玉摸不清眼前这人的来路，见李奇穿戴打扮，应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倒不好十分得罪，又或者，人家真是要来买东西的呢？娘子说过，顾客就是天，不能以貌取人。


 因便扭头唤道：“娘子，这位老爷说要找老板，许是有生意要谈。”


 “是吗？”


 薛明珠走过来。李奇扭头，见老板竟然就是先前柜台后的女人，好悬没把眼珠子瞪出来，指着薛明珠结结巴巴道：“你……你是这里的……掌柜？”


 “也可以这么说。”


 薛明珠点头，见李奇张大嘴使劲喘了两口气，忽然叫道：“不像话，太不像话了，哪有女子抛头露面？更不用提这是打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的，只有……只有那青楼里的女子，才会如此不知羞耻……你们东家呢？找他出来……”


 “呵呵！这是哪家门户没关严，让你个满嘴道德文章，肚子男盗女娼的卫道士跑出来了？疯狗样见人就汪汪。”


 薛明珠哪受得了这气？她那嘴巴，是连萧青林有时都甘拜下风的，闻言立刻就怼过去了。


 李奇这些年被底下人众星捧月惯了，做梦也没想到竟有人敢对他出言不逊，这立刻勾起了他早年间些不愉快的记忆，只气得身子都直哆嗦，指着薛明珠大叫声：“你……你安敢……”


 后面话竟是气得说不下去。林三连忙上前帮着叫道：“你怎么敢这样对我家老爷？”


 “这是我的地盘，我有什么不敢？你家老爷是疯狗，你就是个狗腿子。还不赶紧离了我这里，难道非要我用大扫把打你们出去？”


 说完扭头叫道：“樱桃芭蕉，去打两盆水，不，三盆，待会儿要好好把地擦下，今儿真是晦气，不意来了条疯狗，站过的地方都脏了。”


 樱桃芭蕉脆生生答应声，只把李奇气得几乎昏死过去。


 林三狗仗人势，想着几个弱女子，顿老拳下去，还怕她们不跪地求饶？即便有人打抱不平，凭老爷的势力，不信顺天府敢来捕拿自己。


 结果这下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薛明珠见他竟敢动手，那还能客气了？顿拳脚，主仆两个鼻青脸肿被扔了出去。


 樱桃站在门口，小手指着他们，对围观人群清脆喊道：“各位乡亲，这两人好不通情理，无故跑来店里对我们出言不逊，还要动手打我们，所以被我们娘子打了出来。也是给他们个教训，别以为我们女子就是好欺负的。”


 珠光宝气阁生意不错，这会儿聚集在此的，倒有半寻常妇人，听见这话，都觉解气，纷纷对李奇林三怒目而视，更有几个想趁机讨好婆娘的男人高声叫道：“呸！欺负弱小妇孺，丧尽天良的狗东西，真给我们男人丢脸。”


 李奇见此情景，心中气得几乎爆炸，却也不敢再惹众怒，只能和林三抱头鼠窜而去。


 回到家中，迎面正遇上妻子的乳母秦氏，看见他们这副形容，不由上前关切道：“老爷这是怎么了？这怎么……鼻青脸肿的？是谁如此大胆，敢对您动手？”


 李奇看见她，更是气不打处来，恨恨道：“要你多管闲事，滚回去。”


 说完气咻咻往宠妾院子里去了，这里秦氏定定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忽地折身返回院子，直走进屋，颤着声音道：“小姐，天大的好消息，咱们老爷被人打了。”


 “咳咳咳……”


 从里间传来阵咳声，接着个柔弱妇人缓缓走出来，她脸色苍白容貌平淡，但明明副病弱之态，腰身却是挺得笔直，格外显出份刚强之态。听见秦氏的话，这妇人眉头挑，轻声道：“哦？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知道。今日是林三跟着老爷出去，等我私下里去探听下，打听出来告诉小姐。”


 说完看着妇人落泪道：“天可怜见，说不定这次就是老天睁眼，那黑心肠的报应要来了。”


 林氏闭上眼睛，好半晌才又睁开，唇边泛起丝冷笑，轻声但坚定道：“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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