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老哥

 今日的傍晚并没有晚霞余晖，漫无边际的暗黑迅速笼罩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森杰和雪伊放学后就马不停蹄地往禁闭室赶。


 树林的泥地上，蚂蚁按部就班地排成一条条长队，不知是要去往何方，就连蚯蚓也弓着身躯从污秽里爬出，在夜幕下尽情舒展身姿。


 要下雨了。


 “森杰，雪伊。”伟格文斯从身后喊住他们，“怎么还不回家?”


 雪伊笑了笑，“我们想再看看科恩。”


 伟格文斯走到他们身边，“看看可以，但别被他那看似正常的状态给迷惑了。”


 森杰捕捉到了话语的关键，“他醒了?”


 伟格文斯点点头。


 森杰问，“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伟格文斯说:“我已经叫人送安乐剂过来了，明天大概就能到，趁周末没人，这时处理是最容易的。”


 “学院这边，还有他亲属那边怎么办？”


 “我会给他军籍，对外宣传他已自愿加入东部军区精锐部队，等过几年，再让他的骨灰以英烈的身份还乡。”伟格文斯打量起森杰，似乎是在猜测他问这些的用意。


 “你们的朋友，我还是会好好对待的。”伟格文斯的眸光里依旧镌满了柔光，“这件事我希望你们不要胡来，胡来产生的一切后果，都由你们自己承担。”


 伟格文斯朝禁闭室的方向扬了扬眉，“不是要去见老朋友吗？去吧，我就不打扰了。”他转身往来的方向走。


 森杰和雪伊步入大门，一直往里走，便到了囚禁着科恩的小房间。此时的科恩靠着正对门的那面墙，瘫坐在地上。


 房间门的上部开了一扇镶有隔离栏的小窗子，森杰走到门口，两人眼神对上的那一刻，同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喀吧——


 门外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科恩连跑带爬地冲到门口，用身体堵住门。


 “别进来!我会失控。”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森杰平静道:“老班长，别小瞧我。”


 “多谢你的三明治，你能来我很高兴，但没必要进来。”


 森杰中午曾来过一趟，因为科恩当时还没醒，所以他直接将三明治留在了房间内。至于科恩为什么会清楚送三明治的是森杰，大概是看到了下面压着的那张写了落款人的便条。


 门外的雪伊说:“我们敢来，正因为我们相信你，更相信自己。”


 科恩听见雪伊的声音，瞳孔明显收缩一下，“雪伊，你也在?”因为雪伊的身高问题，科恩并未通过隔离栏看到她。


 森杰说:“科恩，你想让我们吃闭门羹?”


 科恩像是被说动了，向前一步让开门，随后蜷缩在离他们最远的角落。


 雪伊率先问:“你还记得失控时发生的事吗？”


 “我那时失去了意识，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倒是想起了不少。”他猛然看向森杰，满脸歉意，“当时……对不起，你的伤……”


 “小伤而已，早好了。”


 “那就好。”科恩话锋一转，头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外面是怎么说我的?”


 “他们是不是怀疑我偷习黑魔法?”科恩自嘲一声，“毕竟白魔法失控这种事，应该算得上史无前例吧。”


 雪伊的嘴角扬起一个柔和的弧度，“没人怀疑你。”


 科恩摇摇头，“不用说这种善意的谎话。”


 像是想到什么，科恩突然猛地抬头，两条眉毛都皱成了一条，语气也不自觉地加重，“但偷习黑魔法在帝国可是要杀全家的事啊，那我爸妈……”他不敢往下说了。……

 


 像是想到什么，科恩突然猛地抬头，两条眉毛都皱成了一条，语气也不自觉地加重，“但偷习黑魔法在帝国可是要杀全家的事啊，那我爸妈……”他不敢往下说了。


 森杰拍拍他肩膀，“疑罪从无。”


 听到这话，科恩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重新缩回角落。


 看见这样的科恩，森杰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了一般，隐隐作痛。


 科恩说:“你们先走吧，我这周末是回不了家了，如果可以，还请帮忙告诉我爸妈，我在学校很好，让他们不要担心。”


 森杰和雪伊对上彼此的视线，没有说一句话便统一好了语言，“好，那我们就先走了，回见。”两人离开禁闭室。


 在空中酝酿盘旋许久的暴雨开始了拥抱大地的旅途，大颗大颗的雨水敲打着裸露在外的一切，振聋发聩。


 没人注意到，禁闭室的窗户外躺着森杰写给科恩的便条，而上面的“森杰”二字已被人用指甲刮得粉碎。


 森杰和雪伊回到国都的家——一间两室一厅的公寓套房。这也算是他们的“秘密基地”，除了两人，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周末没什么事的话，他们都会待在这。


 客厅有个透明玻璃柜，放满了奖杯奖牌一类的东西，都是森杰和雪伊在各类双人赛中拿下的，看看这数量，也难怪他们会被誉为最佳搭档。


 森杰把从外面带回的晚餐用餐厅附赠的高级餐盘装好放桌上，招呼雪伊来吃饭。


 “说好轮流负责做饭，结果轮到你，你直接外包。”雪伊撇了撇眼，坐到餐桌旁。


 “我的厨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嘛。”森杰指了指餐盘，“我可没敷衍，这是来自南海的深海虾，有助于伤口恢复，我凭借侯爵的身份，提前了整整一周才预定到。”


 雪伊用餐叉将虾切下一小块送入口中，吃完后说:“就那样吧，不过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很喜欢。”


 森杰将一瓶药放在桌上，“待会吃完饭记得吃药，这药容易让人犯困，要是吃晚了，当心明早起不来。”


 这是治疗法力内伤的药，经常使用攻击法术的法师都不陌生。


 雪伊将药瓶往森杰那边推了推，“你也是。”


 森杰说:“我一会儿要去趟卡伦集团总部，回来再吃。”


 雪伊愣了愣，“你今天有什么事?”


 “日常工作而已，没发生什么大事，你放心好了。”


 雪伊点点头，轻松的环境让她完全放松下来，以至于没有发现森杰刚刚的回答偷换了概念。


 收拾完餐具，森杰出了门，雪伊也在药物副作用下进入梦乡。


 夜晚的时光在渐稀的车水中逝去。雨早已停了，只留下满城淤池反射着刺眼的路灯。原本早已入睡的雪伊在不安中苏醒。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明明一切正常，可却有种莫名的压抑感，这种感觉与四年前的那个夜晚别无二致。


 此时已过晚上十点，雪伊翻身下床来到森杰房间，发现他并未回家，于是拨通了电话。


 忙音充斥在黑暗中，雪伊用手一下一下地敲着面前的窗户，电话终究是没有被接起。


 “不好。”近日发生的事件在脑海中飞速放映，她立即有了猜测，“我早该注意到的，他最是重情义，怎会在科恩被杀的前一个晚上跟我说笑，除非……”


 雪伊抓起放在墙角的一个箱子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拨通伟格文斯的电话，没曾想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这无疑加深了她的猜测。……

 


 雪伊抓起放在墙角的一个箱子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拨通伟格文斯的电话，没曾想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这无疑加深了她的猜测。


 “完了。”她跑到街边，一边拦车，一边用手机在网上订前往凡奥森男爵领地的机票，一边再次拨通森杰电话。


 凡奥森男爵领地距国都800公里，位于凡萨最北端，是雪伊和科恩的家乡，也是他们和森杰学习成长的地方。


 这次，森杰接起了电话，“难得的休息，你怎么还没睡？”


 “你可以啊，借纪检部长职务之便放出危险分子，还坐飞机这种公共交通工具回到军区重地凡奥森男爵领地。”


 听到雪伊的满分猜测，森杰愣了愣，但还是回答道:“你在说什么?今天下雨，哪能坐飞机?更何况……”


 雪伊直接打断，“有意思吗？”


 “森杰，你想借着帮助别人来彰显自己的善意，但这样的善意不仅不会帮到你要帮的人，还会威胁到不相干的其他人。”说道激动处，雪伊提高了音量，“没有意义的事情为什么要做!”


 那头的森杰沉默了许久，最后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又要来管我的事?”


 “意义，意义，张口闭口就是意义，”被激怒的森杰口无遮拦起来，“既然如此，你管我做什么？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不就是想拿我来发泄你的控制欲嘛。”


 雪伊的脸色苍白，拿电话的手也颤抖了起来，“要不是你爸妈和我爸妈嘱咐我护你周全，你以为我乐意跟你待在一起?”


 “我把话放这，我森杰·法伦威尔有能力在保证不发生意外的情况下满足科恩的心愿。”


 “你太自负了，四年前也是一样，你被人……”雪伊的唇角颤了颤，像是说不出那两个字，于是改口道，“你有想到那种事会发生在你一个法师身上吗？”


 “够了!”


 “叔叔已经知道你带走科恩的事了，并且非常生气，还颇有种打算钓鱼执法的意思，我劝你马上给我回来。”


 还没等雪伊说完，电话那头的森杰直接挂断了电话，只留下突兀的机械提示音。


 雪伊成功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摇下车窗，“小姑娘，这么晚了打算一个人去哪，你爸妈呢？”


 雪伊从手提箱里拿出证件举到司机眼前，“我是成年人。”


 司机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能有这么大的反应倒不是因为面前这个十二三岁的女孩的确年龄18，而是因为姓名那一栏写着雪伊·凡奥森。


 雪伊在大陆的知名度不比森杰低，司机之所以没认出来，是因为无法将这个一脸怨气的女孩和日常带笑的“小萝莉”相联系。


 “您要去哪？”


 “国都机场。”雪伊一边上车一边说。


 在车上，雪伊想打电话吩咐管家带人去把森杰和科恩带回府邸，但又担心将事情闹大，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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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杰那边，他挂断电话回到科恩身边。


 科恩见森杰气息有些不稳，脸上还挂着些许未来得及收起的愤怒，于是说:“你刚刚是在跟雪伊打电话吧？”


 森杰望向科恩，科恩忙说:“你放心，我没听清你们在说什么，不过你们应该吵架了吧？”


 科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从没见你们闹过矛盾，没想这次……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森杰淡淡道:“我们行事准则不和，矛盾一直攒着，到今天才爆发，与你无关。”……

 


 森杰淡淡道:“我们行事准则不和，矛盾一直攒着，到今天才爆发，与你无关。”


 科恩问:“她待会儿肯定会过来找你吧？”


 森杰点点头，“如果我没猜错，她现在就在来的路上。”


 “那等她到了之后，你可要跟她好好谈谈，她是真的很关心你。”在森杰看不到的地方，科恩的脸上浮现除了狰狞的笑。


 来自北海的气流在大街小巷中横冲直撞，湿冷的寒风直往人衣服里钻，森杰不禁裹紧了刚换的棉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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