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积压
到学校的时候，鹏程已经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现在是夏天，就算傍晚温度也不低。穿着不透气的校服，背着将近二十斤的书包，谁都不可能不出汗。
这种感觉和运动完的那种出汗不一样——运动完出汗是酣畅淋漓的，而背着书包出汗只会让人觉得闷得慌，十分难受。
上次鹏程图省事，直接背着包就去教室了；这次实在受不了了，先回宿舍放了包。
宿舍里黑着，另外两个人似乎还没来。
鹏程拉开灯，扔保龄球似的把包往床上一甩，随后自己也跟着躺上去，长出一口气。
被压得快变扁的骨头仿佛在重新伸展一样，格外舒服。
这罪真不是人受的啊！还得这么背一年的书包，不会等高考完的时候不长个了吧……
胡思乱想一会儿，鹏程感觉到身上的汗干了一些，就拿了几本书往宿舍走。
食堂就不去了，虽然刚打了一场比赛，消耗很大，但他莫名的不是很想吃饭……
突然他回想起来，刚刚掏书的时候，触感似乎有些不对。
他于是折返回去又把书包拉开，果然看到了一条蓝色的荷氏糖果，悄悄藏在书和书的缝隙间。
他愣了一下，把那条糖果取出来。包装看上去有点松，似乎之前拆开过。
鹏程将糖果剥开，里面藏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蚊子一样小小的字：
【笨蛋鹏程，在学校也要开心！】
下面还画着个Q版的洛悠笑脸。虽然画的有点歪歪扭扭的，但勾描得很精致，还特意用黄色的荧光笔给眼珠上了色，呆毛也画出来了。
纸上的洛悠笑起来也是一副傻兮兮的样子。
鹏程心里一暖，把纸条折好，放在校服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塞进嘴里。
薄荷的香气慢慢在口腔中氤氲开来，凉爽、舒适、清新。
荷氏的糖，好像真的挺好吃的，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一条有九颗，一个星期七天……还有两颗，给郭岩和彭浩尝尝。
鹏程这样想着，正要往外走，目光却落在桌子上。
他记得桌子应该是很干净才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然而现在却突兀地摆着两盒东西。
一盒是枣，用透明的塑料盒装着；另一盒是巧克力蛋糕，白色的奶油和黑色的面包搭配在一起，看上去很诱人。
两盒东西之间贴着便利贴。
【压力大就不要天天卷了，偶尔喘口气也没事！】
上面是彭浩的字迹。他的字属于虽然不漂亮，但很工整的类型，远远一看就像码放在一起的砖，整整齐齐。
下面还有一行相对不那么工整的字。
【小鹏加油！奥利给！】
后面还配了个画得丑丑的笑脸。虽然画得不咋地，神韵却和郭岩迷之相似。
鹏程只觉得心里又暖了一下。
在压力最大、最黑暗的时候，总有几个人会围绕在你身边，默默地陪着你。
这就是高中生活。在黑暗里摸索前进，彼此相互取暖，直至金黄色的地平线，随后各奔东西……
……
鹏程走进了教学楼。
今天来得偏早，人还不是很多。大部分人返校也不会急着往教室跑，而是先会在寝室待一会儿。
睡一会儿，偷玩一会儿手机，悄悄吃点好吃的……很少有人难得周末还要去教室卷。
复读一班亮着灯，但却没有什么声音。鹏程悄悄从后门把头探进去，发现只有一个人坐在教室里。
看那个短小的身高……是夏雨？
鹏程对她还算有点印象的，毕竟就坐在身后，还问过他几道题，一来二去自然就熟了。
印象里她是一个很刻苦的女生，平时也很文静，甚至从来不大声说话，偶尔路过别人身旁也会礼貌地说一句：打扰啦。
……
额，她为什么在姨母笑？
而且从动作上看好像也不是在看书……
鹏程目光中忽然闪过一丝促狭之意，悄悄在教室门口放了书，蹑手蹑脚地向夏雨移动。
夏雨坐在正中央第二排，距离教室后门的位置相当远；再加上注意力全集中在手中之物上，自然没有注意。
鹏程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动到了她身后。
夏雨还是完全没有发觉。
她好呆啊，比洛悠还呆。
鹏程悄悄探出脑袋，目光落在桌子下，果然看到她正端着个手机，正在看不知道什么小说。
好啊，乖乖女也带手机！
似乎是看累了，夏雨把手机小心翼翼地藏进了桌子里，然后起身想要休息一下。
扭头刚扭到一半，就看到了余光中有个高大的影子。
她小小尖叫一声，落回座位上，本来就小的身体缩成一团，显得更小了。
看清是鹏程以后，她才摸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
“副班你干什么!吓死我了啦！”夏雨鼓嘴道。
洛悠也经常鼓嘴，奶凶奶凶的，又有点可爱；夏雨鼓嘴就只有可爱了，娃娃脸天生决定她凶不起来。
“看什么呢？”
鹏程坏笑着抄起胳膊。
夏雨的眼睛飘忽不定：“没，没什么呀……”
“真的？我看到你看手机了。”
“啊？没没有……”
“听话，让我康康。”
“我……呜呜！”
夏雨绷不住了，呜地一下哭起来。鹏程一看搞大了，赶紧安慰:“哎，不是，咋还哭了？”
“你，你能不能不要告老师……”
“没事没事，怎么会呢？就逗你玩玩！”
鹏程被她乐得直拍大腿，“我以前也带过手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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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不哭了：“真的？”
“真的啊。”
鹏程记得以前确实带过手机，那会儿他还没有那么多游戏，带手机单纯是为了搜资料方便，偶尔学习累了就听歌放松。
一旦真地投入学习，其实是没有那么多时间沉湎于手机上的内容的。
“我不信。”
“？？？”
鹏程的头顶冒出三个问号：“这有啥好不信的？”
“班长说你是卷王。”
“……”
鹏程露出一个地铁老人脸：“啥啊，恶人先告状是吧？他才是卷王！”
“班长还说，如果你说他是卷王，那说明你急了。”
“……”
靠，屑彭浩，亏我还感动了一下。
鹏程决定好好报复一下彭浩，回去就把他送的蛋糕吃光，让他来不及反悔。
“我要真是卷王，早就开始学喽，哪还会隔这儿跟你聊天呢？”
鹏程摊手道，“一味地卷是没有效率的，学习要讲究节奏！”
夏雨虽然听不懂，但还是大受震撼，点了点头。
“现在你觉得我和彭浩谁更卷啊？”
“你更卷。”
“……”
鹏程不打算跟愚蠢的少女继续搭话了。简直是朽木不可叼也。
“你看吧，注意点，别让查楼的老师逮住就行。”
“谢谢副班，你真是个好人！”
夏雨乐得拍拍小手，像刚出窝的兔子一样往门口瞅了瞅，这才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
“副班，刚才我其实在看小说。你还想不想看啦？”
说罢，她从桌子下悄悄把手机递给鹏程。
鹏程随便地瞥了一眼。女生看的小说，他多半不感兴趣……
然而目光落在那个有着Q版少女的封皮上，他直接当场石化。
这特么不是自己的书么！？
“怎么啦嘛，你那是什么表情。”
夏雨冲他噘了噘嘴，“这本书很好看的！”
“也，也就一般吧……”
“唉？副班也看过吗？”
夏雨立刻双眼发光，随后又露出一副八卦的笑脸，“没想到看上去阳光帅气的副班也看这种小说呀。”
“……”
何止看，这特么就是我写的。
“我涉猎比较广，什么都看一点嘛，很正常。”
鹏程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水，试图顺便装个逼，掩饰一下被抓包的尴尬。
“对了对了！”
夏雨突然故作神秘地把脸凑了过去，“我怀疑，这个作者就在咱们这里上学！”
“噗！”
鹏程刚喝下去的水全喷了，吓得夏雨赶紧缩回去。
“咳——咳！”
“副班你没事吧？”
夏雨赶紧给他抵制。鹏程摆摆手，拍了拍被呛到的胸口，满脑袋都是羊驼在狂奔。
“你为啥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这里面提到的景物描写简直就和槐市一模一样呀，作者一定是本地人。”
夏雨眨眨眼睛，又推推眼镜，一副柯南脸，“而且最最重要的是，文中出现了闫老师的名字！而且也是教历史的！”
靠。
所以说真的不要再图省事用真人名了啊……
“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写的……哼哼。”
夏雨人畜无害的娃娃脸上突然露出坏笑。
“怎么样？”
鹏程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我就把他绑到小黑屋，天天用鞭子抽他，催他更新……”
“……”
人不可貌相。
鹏程万万没想到看上去软萌萌的夏雨内心居然是这样的……
太可怕了兄弟。
“对了班长，你是不是认识这个作者呀？”
夏雨忽然又挠挠头，“感觉他写的主角跟你好像，简直是一个模子……”
“停！”
鹏程做了个收声的手势。夏雨忙乖乖闭上嘴，瞬间又表现得像个小白兔。
“夏雨啊，带手机是为了扩展我们的视野，在这个节骨眼看小说是不太合适的。所以……暂时还是别看这些东西了。”
他努力用诚恳的语气说道。
“哦哦，我知道了……谢谢副班提醒。我还是看会儿新闻什么的吧。”
夏雨一副认错的表情，乖乖关掉了。
看到她退出去的一刻，鹏程长出了口气。总算是没有暴露。
然后她又竖了个大拇指：“这思想觉悟，副班不愧是卷王！”
“……”
今天是和卷王这个头衔过不去了。
鹏程叹了口气，选择接受现实，扭回去准备写点题，突然就听到了夏雨吸了口气。
小姑娘表情凝重，还带着些惊恐。
“看什么呢？”
“我……”
门口忽然响起脚步声，鹏程赶紧把她的手机按在桌上，往上面盖了本书。
“你看，过AB做直线垂直于CD……”
门口的查楼老师往班里看了一眼，发现是一男一女在讲题，于是离开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两人紧绷的神经放下来，都松了口气。
“吓死了，差点你就暴露了。”
鹏程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让你机灵点，你发什么呆啊，你要是被逮住玩手机，我也得跟着遭殃。”
“对不起副班……”
夏雨低头道歉，声音软软糯糯的。
“对了对了，我刚看了那条校园欺凌的新闻了，你看了没？”
“校园欺凌？”
鹏程愣了一下。
“就是最近传得很火的渔中的校园欺凌事件啊！”
夏雨又眨眨眼睛，脸上犹有些惊恐，小声道：是那个被逼得跳楼的男生！”
“唉？”
鹏程也有些吃惊，他记得这条渔中的新闻上个月就有了，但当时不是这么写的。
“那个……不是失足坠楼吗？”
“哪是失足啊!”
夏雨悄悄把手机递给了他，上面正在播放的是新华社的最新一期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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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幕滚动得有些慢，再加上手机是静音，夏雨就给他小声讲解。
“那个男生平时不太爱说话，上下学也是独来独往，三年都没交到什么朋友。
然后有高三一伙人勒索他要钱，嫌他给得少，就每天去骚扰他。后来那个男生忍无可忍，就想反击，却因为对方有关系，自己反而被开除学籍了……
后来他想不开就跳楼了。听说他父亲还是因伤退役的排雷兵呢，立过二等功的。出事以后头发一晚上就白了，到处求助。
唉，一直到现在才终于弄出点动静……”
夏雨的声音颤抖着，充满惋惜和同情。
鹏程怔怔地看着视频上滚过的一个个黑字，还有模糊处理过的尸体照片……他一声不吭，不知在想什么。
“副班？副班？你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
鹏程摇摇头，“我们快上自习吧。”
“知道啦，又要和你卷……”
教室前忽然走过一群腰间系着校服的人，基本每个都叼着烟头。教室门是开着的，呛人的烟味飘进教室内，惹得两人都皱起眉头。
“来了？”
梁伟经过门口的时候，同坐在里面的鹏程打招呼。
鹏程没有回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从贴着禁止吸烟标志的宿管门前路过。
夏雨也不敢作声。
一直听他们走远了，她紧绷的身子才慢慢软下来。
“副班，上次……就是他们掀的你桌子。”
夏雨小声道，“他怎么还和你打招呼呀？你们和解了吗？”
“嗯。和解了。”
鹏程点点头，冲她勉强露出微笑。
“不早了，快学习吧。小心老闫明天抽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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