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除夕
天渐渐地黑了，冬天的白昼很短。
鹏程穿着件蓝色的冲锋衣，双手揣兜，往井苑二区的方向走去。
橙黄色的围巾被他系在脖子上，随风舞动。尤其是蓝色和橙色是对比色，这么一衬托，围巾显得更显眼了，就像黑暗中有一团火一样。
然而鹏程的表情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走路看上去也很随意，像丢了魂似的。
明明是回家过年去了，可他就是有些高兴不起来。
他甚至有点不想过年。因为这件事，洛悠跟他分开了。
他有些失神地捏住舞动的围巾，把它放到眼前。
橙黄色的围巾表面上，用白色线歪歪扭扭绣上去的“LUO”有点不显眼，得凑近看才能看得见。
看到它的时候，就下意识想到了她的头发，也是白色的，是那种很亮很舒服的白色。
虽然两个人之前还是一切照旧，偶尔提到过年这回事，也相互保证一定会好好过年，绝对不会想对方什么的……
可是真的分开了，才发现全是狗屁。
……
她应该传送回去了吧？看那个方式挺高端的，比火车飞机什么的还省事，嗖地一下就来了，嗖地一下就走了，都不带买票的。
她也有挺长时间没见她爸妈了。回去以后能见到他们，一定挺高兴。
不过……
之后还是会想自己的吧？
想到洛悠因为不能跟他在一块而郁闷地噘嘴的样子，鹏程暗暗笑了笑。
赌五毛钱，过完年回来的时候，她一定会饿虎扑食一样扎进他怀里，然后就像树袋熊在他身上挂一天。
瞎想了想，心情果然好多啦。
鹏程加快步伐往家里走。路上见了不少人提着行李箱，有的是孤家寡人一个，有的是两两结伴，偶尔也有兄弟模样三五成群的。
人海匆匆，反而显得有些冷清。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过年就越来越没年味了。以前还能和小伙伴一块玩烟花玩鞭炮，一想到年，脑子里准会先蹦出那种噼里啪啦的声音。
记得他最爱玩的是那种七匹狼的摔炮，五毛钱就能买火柴盒那么大一盒，里面有好多个，往地上一摔就能炸，而且还安全，不会弄伤。
于是村里的几个小伙伴每每过年就买上好一大盒，全村各种炸。还有不知道哪个大聪明，创造出了弹弓 摔炮的玩法，用强大的火力来对付平日里欺压他的大鹅……
记得那家伙后来被鹅追，那个弹弓慌忙中给弄丢了。
儿时玩伴的脸庞多已变得模糊，不过一件件趣事依旧记得很清楚。
然而冷风吹来的时候，鹏程顿时又回到了当下，感受着城市里的冷寂，忽然间又心生落寞。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过年就再也听不到鞭炮声了，能见到的烟花也少了很多。记忆里的红火一年比一年冷淡。
或许是由于动静比较大吧，烟花首当其冲成为了环境保卫战的牺牲品。
然而过年过节是不让人放炮了，可依旧不乏机关企业各种原因放炮庆祝。鹏程还见过法院放鞭炮——因为那鞭炮太长了，不得不吊着放。
禁燃烟花到底有没有成效呢？
鹏程还小，不太清楚。交给时间检验吧。
除了烟花……最让人火大的莫过于流感了。大概前年起，那场流感就席卷全球，整的哪里都鸡犬不宁。
逢年过节也少了许多往来，失去了那种热闹气。
虽然现在手机网络已经很发达了，可是过年不能跟小伙伴什么的一起玩，总觉得少了什么……
算啦，不想这些了，越想越乱。
这样也好，省的那几个亲戚借着拜年的由头来家里捞好处，还每次说三道四的……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家门口。铁门上倒贴着一个“福”字，底下那个旧的福还没摘掉呢……
鹏程敲了敲门。
“回来啦儿子？”
门开了，露出了老爹的大脸以及络腮胡。挺久没见了，鹏程看上去还感觉挺亲切的。
他问道：“门口那个福是不是你贴的？”
“嗨，被你猜到了。”鹏致远冲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儿子，简直对我了如指掌。”
“呵呵……”
鹏程勉强露出一个陪他开心的笑容，越过他进屋里去了。等会儿要是让老妈知道他为了图省事没把去年的福揭掉，不得让他跪着榴莲跨年。
家里看上去也有点年味了。窗户上贴了红剪纸，似乎是方琴自己剪的，一看就和市面上那些很不一样，明显灵动许多。
茶几也被搬开了，餐厅的桌子被搬了出来，放在客厅的正中央，上面已经摆了不少好东西。
切火腿呀，炸带鱼呀，还有鹌鹑蛋……都是美味的年货。不过作为重头戏的饺子还没出场呢。
电视开着，是中央一台，上面的主持人已经换了喜庆的红色衣服，正在祝大家新年快乐。
其实电视更多时候类似背景音，开着也基本不看，然而关了又总让人感觉少点什么。
厨房里又伸出一颗脑袋：“愚蠢的欧豆豆！”
“哦，愚蠢的欧尼酱。”
“屁，我这叫可爱又迷人的正派角色！”
鹏杰才懒得和愚蠢的欧豆豆较劲，头缩了回去。
“换鞋，换了鞋跟我来和面。等妈回来前得弄好，包饺子！”
“妈去哪了？”
“哦，下楼扔个垃圾，马上回来。”
“哦……”
“哐——”
话音未落，门开了，方琴一进门就盯住了沙发上摸鱼的鹏致远，露出了核蔼可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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鹏致远顿时有点冒冷汗：“咋啦老婆？”
“解释一下你贴的这个福呗。”
“我，我寻思去年那个也挺好看，就为了省事，没有……饶命啊！！！”
家里一下子就变得热闹了。鹏程没有看这稍微有些血腥的一幕，进了厨房。
正包饺子呢，外面有些凌乱的动静就逐渐变得柔和下来了。
鹏程虽然没有看，但已经根据大致的动静推演出了爹妈的戏码……
嗯，是个热闹的除夕夜。
饺子大概包好了。鹏程看着水要烧开了，把满满一案板的饺子推下了锅。
饺子就像一群成群结队的小鸭子，仿佛是第一次学划水，在热锅里上下翻滚。外面，今天的新闻联播已经完了，八点就将是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
……
楚山市能量能压研究所。
地下第六层的研究室里只剩下洛思泽和刘芬两人了。除了必要的后勤维护人员，大部分的研究员今天都放假调休，按照安排，他们今年要留下来值班。
不过，虽然留下来，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大事，还是日常维护那一套，注意好就行。
不过，在哪不是过年呢？
“老婆，我和小洛包好了！”
洛思泽大声招呼道。
他身上虽然穿着白大褂，然而两袖却挽着，手上还沾着不少面粉，颇有家庭主夫的味道。
洛悠在一边认真地包饺子，看了洛思泽一眼，顿时嘟起小嘴：“爸爸你包得好丑……”
“呜呜，小洛你居然这样说爸爸！”
洛思泽作出抹泪相，“爸爸好伤心！”
“叠词词，恶心心。”
洛悠冲爸爸吐了吐舌头，把自己包的饺子放在了他的一堆虾兵蟹将之间。
差距一下子就出来了，人比人气死人。
洛思泽不得不含泪竖了个大拇指：“还是女儿厉害。”
“哼哼。”
洛悠得意地扬起下巴：“厉害吧？再多夸我一下也可以呦！”
洛思泽戳了她的脸蛋一下：“女孩儿可不能这么不要脸，这样会嫁不出去的~”
“能嫁出去！”
洛悠啊呜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头。
比咬鹏程要稍微用力些。
洛思泽看着小食人鱼一样吊在自己指头上不走的洛悠，没有办法地笑了笑：“好好好，能嫁出去，能嫁出去，放了爸爸吧。”
“哼。”
洛悠这才把他松开了。
“水烧开喽。”
刘芬在不远处提醒道。
于是由洛思泽托着，洛悠把案板上的饺子小心翼翼地推进了锅里。
她和鹏程做饺子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能推得太快，不然里面的开水就会溅出来，不但会烫着她，更重要的是，会把鹏程也烫着的。
这下就等出锅就好啦。
刘芬盖上锅盖，洛思泽去调试白板去了，这会儿已经成功下载好了视频软件，连接到了中央一台的频道。
春晚还有两分钟才开播，还好赶上了。
洛思泽长出一口气，找来三把椅子，摆在“餐桌”旁。这样等会儿就能一边吃一边看春晚了。
其实留在研究室也不错，这儿的“电视”可牛逼啊，别人家的电视都是以寸为单位计算的，研究室这白板横竖得有好几米了。
家不家的，有人的地方不就是家吗？
洛悠坐在椅子上等待着，目光中也有些期待——她还没看过春晚呢，这是她第一次看春晚。
等待的时候，她便掏出手机，和谁聊着什么。
“在跟小男朋友聊天呢~”
洛思泽飘过来了，一脸姨夫笑。
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儿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把他推开了。
“我才没有呢。是闺蜜。”
洛思泽连连点头：“哦，对对对，闺蜜。”
“爸爸你好讨厌！”
洛悠抬脚踩了他一下，去找妈妈去了。洛思泽还一副享受的样子，被女儿踩可是求之不得的惊喜呢。
她的这身衣服包括鞋子都是他设计的，女儿能穿着他设计的鞋子来踩他，这就是对一个科研人员最大的肯定啊！
可惜性格还是和妈亲……
洛思泽羡慕地看着自己的老婆，可以让女儿主动抱抱。难道是他这个爹当得不太好吗？
“好啦好啦。”
见洛悠还在她怀里蹭呢，刘芬宠溺又无奈地把她轻轻推开了，又刮刮她的鼻子，眉眼间尽是笑意：“和鹏程也是这样？”
洛悠的脸顿时红得像个小番茄一样。
“才，才没有！”
“对对对，没有呢~”
“哼……”
洛悠坐回小椅子上了。爸爸这样，连妈妈也这样……都怪鹏程！
春晚开播了，开头自然是歌舞类的节目。不过三人都是相声小品爱好者，自然有点看不进去主旋律的东西。
尤其是近几年的节目质量一年不如一年，能抓住人眼球的节目越来越少。
于是看春晚往往就变成了看着春晚闲聊。更多的情况是春晚在那儿放着，一家子都各自抱个手机，谁也不搭理谁，糊糊涂涂地就把年过了。
“小洛，你和鹏程进展到哪一步啦？”
刘芬侧目问道。
洛悠微微一愣，不太想回答，于是往边上靠了靠，靠到了洛思泽怀里。
“告诉爸爸也可以！”
他小声道。
洛悠鼓鼓嘴，又想往回靠，可是那边有妈妈……让夹在他们两个中间好尴尬啊！
“做那种事情了没？”
刘芬打开手机百度，点击图片搜索，冲她晃了晃那些和方便面调料包一样的东西。
洛悠的脸蹭地就红了：“妈妈你胡说什么！才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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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们还小，可不能胡来，这个放到以后做。”
“哦……啊！？以后也不行！”
洛悠正要回答，结果不知不觉就被妈妈绕进去了，脸蛋变得更红了。
洛思泽不失时机地用胳膊肘顶了顶她。
“牵手了没？”
洛悠小声道：“肯定牵了啊……”
夫妻俩相视一笑，这就叫调和思维，要掀她屋顶的时候，她就肯给你开窗了。
“亲嘴呢？”
“亲，亲了……”
“比亲嘴更那个的呢？”
洛悠的脸更红了：“哪个啊？”
“就……唉你清楚。”
洛思泽露出一副“你肯定懂”的表情。
于是洛悠捂住了红彤彤的小脸蛋：“我是被逼无奈的，才不是想让他打我屁股……”
洛思泽：“？”
刘芬：“……”
两人对视一会儿，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洛悠都往外冒蒸汽了。
虽然平时没少做那些，但是和家长一起讨论……还是超难为人的啊！
“看来你们感情不错。”
刘芬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挺好的，鹏程是个很好的男孩。”
“哼，好什么好。”
洛悠把脑袋放在妈妈的肩膀上，双目盯着白板上的歌舞走神。
“笨蛋鹏程。”
良久，她道。无聊的歌舞终于过去了，开始演小品。让人可惜的是，今年依旧没有蔡明和潘长江……
洛悠忽然一个激灵从刘芬肩上起来了。
“怎么啦小洛？”
“妈妈……等鹏程成年的时候，我的任务是不是就完成了？”
洛悠小声道，眼睛丢了魂似地乱飘。
“对呀。其实已经完成了，鹏程在你的帮助下找回了自己，不是么？”
“……”
洛悠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那……到时候我会离开他么？”她看着刘芬的眼睛，忽然鼻子一酸，一头扎进她怀里。
“我不想离开他！”
刘芬和洛思泽却都笑了。
洛思泽把脑袋凑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洛悠一下子抬起脑袋，泪光下闪烁着惊喜：“真的？”
“爸爸能骗你啊。”
“爱死爸爸啦！”
女儿扑到爸爸怀里，使劲在那生着胡渣的下巴上亲了一口。
一点都不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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