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献计
纪长婧跟顾云珺回到船舱。
顾云珺坐到案桌前，修长双指撵着碧青色的茶杯，一边看书一边喝茶。
纪长婧坐在他身边，目光飞快地睃了顾云珺几眼，下意识地道：“顾叔叔，我只是去船头吹会风，不巧就撞上公孙无忌，若是给您添了麻烦，我以后一定少出去。”
顾云珺从书里抬头向纪长婧望去。
他在纪长婧眼里看到了焦虑、惶恐，还有一丝的畏惧。
为什么会有畏惧？
他做过什么事，竟让纪长婧在他跟前会流露出畏手畏脚、诚惶诚恐的神态呢？
他搁下茶杯道：“既已决定去北蛮，少说也要呆个两、三年，你总不能一直不见人，无忌虽说毛手毛脚，却是个实在人，你跟他相处，我也放心。”
纪长婧长长吁了口气。
她差点以为，顾叔叔要生气了！
顾云珺不说话的时候，她总会想到他是十几年后杀太子、平逆乱、力挽狂澜的从龙之臣，所以她很畏惧，且不想惹他生气。
这二、三年的时间，她只想乖乖巧巧的呆在他身边。
顾云珺瞧着她乖巧的姿态，眉角皱起淡到看不清的微痕，很快就恢复平常，又低头翻书。
纪长婧的目光就跟着落到书上，是本农书。
可见，顾云珺要在北蛮一门心思发展农业了。
据纪长婧的记忆，前世，顾云珺其实在北蛮呆了足足五年，最后两年用来发展农业，前三年时间都用来跟北蛮的一群不肯劳动的兔崽子讲道理、耍嘴皮、动刀子。
北蛮的人，简直懒到带渣！
让顾云珺用足三年时间调教，才肯下地干活。
纪长婧觉得，现在还不到看农书的时间，得先去制服北蛮的那群兔崽子。
她不禁心念电转道：“北蛮民风彪悍，蛮人自由散漫，最是不受人管束，顾叔叔可有制约之术？”
不提还罢，一提出来，顾云珺素来淡定的面庞添出几分愁容。
北蛮土地广阔，山林密布，地势多变，蛮人自小在马背上长大，马鞭子一挥，天大地大到处遨游。
就算有心要管，只怕他连人影也见不齐。
强硬的办法倒有很多，不是伤筋动骨，就是两败俱杀，不到最后，他是真不想用。
纪长婧观他表情，正襟危坐地说起瞎话：“在滁州，李先生和我闲聊时说起过北蛮，他倒是提过，有一计可冶蛮人。”
顾云珺道：“李天玑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在滁州修筑堤防为朝廷、为万民立下大功，确确实实是个明见万里的人，只是北蛮地处偏远，鲜少有人提及，想不到他竟有洞悉之能。”
纪长婧搪塞道：“李先生对各地水利甚为关注，常出外察看，或许来过北蛮。”
顾云珺不疑有他，等着下话。
纪长婧便道：“北蛮位置偏远，交通阻塞，仅一条水路可通往，商品流通不利，例如茶、盐、丝绸、药品、帛、香料都是稀缺物，我们到了北蛮，可以用这些东西置换他们的粮食。”
顾云珺持起碧青色的茶杯，呐口茶道：“你的意思，是要收购蛮人手中的粮食？”
“叔叔真是一点百通，我们去后就大量收购蛮人手中的粮食，因为到明年，北蛮会有虫灾，粮食会被害虫所吃，所有庄稼欠收。”纪长婧不禁嘴角微翘：“到时候蛮人当年的粮食被害虫所吃，而平常积攒的食粮又提早被我们收购，他们要想有饭吃，就得听叔叔的话，叔叔趁机让他们开荒种田，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方法倒是个好方法，只是连起来一听有些玄妙！
顾云珺指尖扣了扣茶杯道：“只是，李天玑怎会知道明年北蛮会有虫灾？”
难道，世上真有未卜先知的人，能预知明年的事！
顾云珺困惑的望向纪长婧。
纪长婧心头大震。
她总不能告诉顾云珺，前世就是谷国十五年，北蛮发生了虫灾，然后饿死很多人。
而她，正好重生一回，所以知道。
纪长婧思虑片刻道：“虫灾有节令，还有大小年之分，隔多少时间祸害一回都是有说法的，对虫类熟悉的专家只要推断论知，就可得出结果。”
还有这种事？
顾云珺不置可否。
就算纪长婧说得天花乱坠，他仍然不太相信。
纪长婧亦看出了顾云珺的疑惑。
打蛇打七寸，得把一尊大佛拉出来压压场。
她突地向顾云珺望去：“莫非，顾叔叔不相信李先生？”
顾云珺被她一问，便有些拿不准。
要说不信，李天玑冶水的本事他是亲眼所见，确实是能干人；要说信，还没听说过有人能推算虫灾。
李天玑是不在船上，要是在，顾云珺一定好好去问问。
可眼下要去跟李天玑问个清楚，首先得先过大半月到北蛮，到了北蛮再派人去滁州递信得一个半月，得了信再送回到北蛮又得一个半月，这样四个月一过，也就快到明年。
是不是有虫灾，不用看信，直接看看田里庄稼便能知晓。
纪长婧早就想到这一层，就因为李天玑离的远，她才会搬出来压场。
顾云珺一路上照顾她，她想要回报，方才出了这么个主意。
既然已经说出口，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她开口道：“顾叔叔，咱们就试试，横竖就是屯点粮食，咱们不吃亏。”
说完，抬头向顾云珺望去，恰逢顾云珺也望向她，两人的目光在半空对上。
顾云珺在纪长婧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坚定的东西，而先前藏在眼角的几丝畏惧全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来，纪长婧很相信李天玑，也相信北蛮明年定会有虫灾。
相信到没有畏惧。
顾云珺没有说话，他在衡量斟酌着纪长婧的话，仅仅几息时间，已拿定主意道：“你说的对，横竖就是屯点粮食，咱们不吃亏，当初见李天玑第一面我就能举荐他，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试一下也无妨。”
纪长婧说不出的高兴。
顾叔叔果然是顾叔叔！
让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或许也只有顾叔叔，才会果断的相信一个人。
现在，不是顾叔叔一昧的帮助她；她，也能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帮助顾叔叔。
她觉得，被顾叔叔认可，是世上最开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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