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桃花
后面几日，顾云珺果然把百来颗人头挂在了船上，蛮人以儆效尤安份下来，但纪长婧却开始生病，先是咳嗽气喘，后来高热不退。
顾云珺说她是掉进水里受了凉，纪长婧却觉得，她是被船头百来颗血淋淋的人头给吓到，整个人昏昏沉沉使不上力。
接连发了两天高烧，早上醒的时候纪长婧听见有人道：“父亲，纪小哥的热度退下去了……。”
稍息片刻，听见一个老者道：“赶紧给他喂水。”
然后有人扶起她，往她嘴里喂水，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站着两位蛮人父女。
少女见她醒过来，朝船舱外嚷道：“顾大人，纪小哥醒了。”
船舱外传来脚步声，船帘被掀起，顾云珺穿着水纹云袖的长裳疾疾进屋，坐到床边，掖掖被角道：“长婧，身体好些没？”
纪长婧刚醒，颇有些头晕脑胀，遂点了点头。
顾云珺看她一会，方才扭头对蛮人父女道：“这些天有劳老爹和绰罗照顾长婧，着实感激不尽。”
老爹虽是蛮人，但很知情识趣，回道：“既然纪小哥已经醒过来，我和绰罗就先回家去，顾大人有事只管来叫我们。”
说完，老爹就拉着绰罗往外走，绰罗的目光一直胶在顾云珺身上，分分钟都没移开。
顾云珺把人送走后，从外头端碗药进来，一边喂纪长婧一边道：“这药得熬几个时辰，在舱里熬全是味道，怕你闻得难受，我便在外头熬。”
原来，他方才是在熬药，纪长婧道：“刚才那位老爹是大夫？”
“是的。”顾云珺又续道：“我若有事不在，就让绰罗来船上照顾你。”
纪长婧咳嗽几声道：“横竖一个小病，哪里需要人照顾，我自己就行。”
顾云珺没有搭腔，意思却摆在明面。
纪长婧不再多说，由着他安排。
等到第二天，纪长婧正睡着回笼觉，半梦半醒时，听见船舱口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有人进到船舱内，正一边嗑瓜子一边说着话：“顾大人和爹爹去采药也不带上我，遣我来照看这个病秧子，真快烦死。”
一听就是绰罗的声音。
有人示意绰罗噤声，压低声音道：“二姐，你说话小声点，别把纪小哥吵醒。”
绰罗道：“娜达，你只管放心，他睡起觉来跟只猪差不多。”
娜达默了一会道：“其实，纪小哥长得也很好看。”
绰罗啐了娜达一口道：“一副娘里娘气的模样，哪里好看？”
娜达道：“你不懂，纪小哥眉目如烟雨，很是清秀。”
绰罗道：“你赶紧别恶心我，一个大老爷们还眉目如烟雨，我昨天的晚饭都快吐出来，反正我喜欢顾大人的拓拓飒然，像个爷们。纪小哥整日病病怏怏，怕是不能下地干活，更别说宰牛杀猪……。”
纪长婧越听越郁闷，正当郁闷得起劲的时候，船门“吱呀”响了一声，绰罗从椅子上跳出来，迫不及待地道：“顾大人，你采草药回来啦？你累不累，渴不渴，苦不苦，脏不脏……。”
想必，是顾云珺采药归来。
纪长婧实在听不下去，从床上微微侧身，连咳几声道：“顾叔叔……。”
果不其然，顾云珺立马越过绰罗，一脸焦急的站到床头扶起她道：“怎么，哪里不舒服？”
纪长婧嘴里哼出一团和气，压住声线道：“叔叔，绰罗很中意你。”
顾云珺听完，表情如常地道：“原来是背后伤口疼，我马上给你换药。”
真能装！
纪长婧禁不住弯了弯眼角。
顾云珺嗔她一眼，转身施施然对绰罗道：“你早些回去，我要给他上药，你在的话不方便。”
绰罗低着头，双手绞了绞衣角。
顾云珺朝纪长婧使个眼色。
纪长婧在心底叹口气，状似不经意地哼出声：“顾叔叔，我头疼……。”
顾云珺脸色就不太好看起来，眸光灼灼落在绰罗身上：“还不走吗？”
绰罗垂目，眼里含出两滴眼泪珠，扭头就往外头走，那个叫娜达的小姑娘，瞧了纪长婧一眼，红着脸也朝船舱外跑。
纪长婧忍不住笑出声：“顾叔叔，你的桃花运来了。”
顾云珺重重咳了一声。
纪长婧适可而止的收了笑。
等吃完饭，顾云珺拿出两本书过来，一本是三言五律，一本是药录集。
以前在顾府，纪长婧为配合顾晏的喜好，最常看的就是三言五律。
纪长婧伸出手，没拿三言五律，取的是药录集。
顾云珺露出几分讶异。
两碗热茶搁在小桌上，烟气绕碗边升起，纪长婧安适的看着书，好似被这份安静所感染，顾云珺久久没有翻书，只看了她一会。
他记得前些年，长婧背完三言五律后就会跑去顾晏屋里，扯着清脆的嗓音道：“大师兄，你背过的诗我也背过，不信，你可以考考我。”
顾晏总是头也不抬，颇有几分不耐地道：“学堂的功课正多，我没空陪你胡闹。”
那时的纪长婧对三言五律有一种执着，就算被顾晏嫌弃，仍会躲在角落拼命的背诵。
而现在，同样的三言五律，纪长婧连拿也懒得拿！
世事总是多变，总让人猝不及防。
顾云珺越想越远的时候，纪长婧伸手替他翻过一页书纸，问道：“三言五律可好看？”
顾云珺方才回神，两道清水般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扫：“这书，你看得比我多，以后真不打算再看？”
纪长婧抿抿唇，不置可否。
顾云珺就不好意思起来，开口道：“我只是随口一说，顾晏那般行事，任谁也不会原谅。”
哎！
事到如今。
顾云珺还在替顾晏着想，可纪长婧却不能如他所愿，轻轻松松原谅顾晏，只换了话题道：“顾叔叔跟着老爹去采药，可是因为我的病？”
顾云珺恢复容色道：“本是因为你的病，跟着老爹上了趟山，却发现山上有许多名贵药草，这些品种野生资源匮乏，咱们若能将它人工种植，于天下是大利。”
言下之意，是想种药材。
种粮开荒是国之根本，所谓家中有粮，心里不荒，皇上让顾云珺来北蛮是发展农业的，现在顾云珺农业上略有小成，又想种药材，倒是个闲不下来的性格。
纪长婧在心里思索，她前世被顾晏气得病卧在榻数年，都说久病成医，对药草颇有些研究，如今顾云珺要种药材，她多少能帮上点忙，遂道：“倘若叔叔定下，我一定帮忙到底。”
顾云珺不自主的笑了笑。
他就知道——只要他提，长婧就会点头，这个丫头总是站在他一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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