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药园
三日后，纪长婧和顾云珺正在吃早饭。
绰罗挎着一篮鸡蛋站到船舱门口，穿着崭新的衣服，低头拈住衣角，羞红两颊对顾云珺道：“顾大人，家里母鸡生的蛋，送给你补身体。”
明明生病的人是纪长婧，绰罗却拎着蛋给顾云珺补身体。
好一个——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顾云珺继续喝粥，纪长婧笑嘻嘻地盯着绰罗，绰罗被她盯得眸光散乱，吁口气道：“顾大人，昨天是我不好……。”
顾云珺打断道：“吃早饭没，要是没有，就一起。”
绰罗立马意乱情迷地道：“还没，还没吃。”
顾云珺盛碗小米粥递给她。
绰罗十分激动，拿筷子的手一起在抖，夹个花生米夹了半个时辰都没夹住，再夹不住，不用吃早饭，直接可以吃午饭。
顾云珺道：“绰罗，除了送鸡蛋，可还有别的事？”
绰罗一边夹着她永远也夹不住的花生米，一边道：“父亲和我要去山上挖草果仁、省头草、山栀、半夏、黄芩、淡豆鼓等，听闻顾大人要种植药材，可要一起上山？”
顾云珺道：“我跟老爹一起去……。”
话音未消，一粒花生米被筷子弹出，从桌上滚到地下，绰罗红着脸将顾云珺望：“顾大人，你真的要跟我和父亲一块上山？”
顾云珺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屋里一阵静，好一会儿绰罗才拿起筷子继续夹花生米，偏着头道：“顾大人，一会到山上我给你领路，我小时候最喜欢爬山，山里的每条路我都很熟。”
顾云珺的筷子停在半空，侧身对纪长婧道：“长婧，你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一起到山上走走。”
正在看戏的纪长婧指着自己鼻子，讶道：“我吗？”
初晨的阳光正好升起，透过船窗洒在顾云珺身上，他在阳光里笑了笑道：“有绰罗带路，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纪长婧亦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道：“有绰罗在，就算叔叔一人去，我也很放心。”
顾云珺不自在的清咳几声。
等到了山上，绰罗在顾云珺身边变着法子找话说，譬如道：“听闻顾大人征战沙场，攻城五十余座，歼灭百万飝人，得世人称誉为战神，大人少年得志，可是早就娶妻？”
北蛮风气开放，女子若有中意之人，常常直接外露，甚少藏着掖着。
顾云珺这种积年的人精，哪有不明白的道理，把话说的婉转：“我常年在外征战，脑袋等于挂在刀尖口，自不想连累他人。”
绰罗兀自发笑：“按顾大人的意思，当兵的都不该娶妻了！”
“别人我不晓得，但我并无娶妻的打算。”说完，顾云珺侧目在旁，唤着不远处的纪长婧道：“快过来瞅瞅，这儿有一整片半夏。”
纪长婧一直跟在他们两人身后，有些话早就听得清清楚楚，心里长叹口气，疾走几步便到了顾云珺身边：“确是半夏，山上果然有很多药材种子，叔叔若想种植药材，倒也方便。”
顾云珺两眼放光：“你说的没错，只要有药材种子，不愁种不出百亩药草。”
纪长婧道：“山里宝贝多，咱们可以先弄几块田地试种。”
顾云珺是实干派，很快开始移栽药苗和挖取药材种子。
药苗从山上移栽到田地，由于光照太强，地面湿度又比不上山上，几亩田里的嫩苗都没能存活。
大半夜，顾云珺还提着油灯，沿着田埂察看。
纪长婧在他身后跟了半晌，才开口道：“顾叔叔，如今田地庄嫁生长迅速，这药材就算种不成，依我看来，也无碍。”
顾云珺简明扼要地道：“北蛮人数众多，药材甚少，若是能将野生药草种植成功，以后蛮人生病就有药可医，等于间接在救人性命。”
话是这么说，可种植药草实在辛苦！
纪长婧不免烦闷道：“叔叔总是一宿一宿不睡觉，早晚身体会受不住。”
晚风拂在顾云珺身上，他没有感到一丝凉意，反而心里腾出暖意。
很多年，没人跟他说过这般的话。
他失了一会神，方才道：“咱们从南郡到北蛮，什么苦没有受过，什么难关熬不过去，如今形势已是大好，你不必为我操心。”
也是，他们一起经历苦难、直面生死、相互扶持和陪伴，再难的难关也能度过，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太心疼顾叔叔，她才会劝他。
可顾叔叔那个人，一旦拿定主意，便是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
以后的日子，顾云珺伫足荒野，在慢慢修造的梯田后开辟出药园，终过反复实践种植出满园的药材。
转眼两年时间，北蛮开扩出万亩良田，百亩药园，拥有数万长工。
随着和蛮人不断的磨合，双方的相处逾发和睦，纪长婧和顾云珺的日常也变得恬淡而平静起来。
诸事步入正轨，日子无非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又过半年，一色的水磨白墙下，还是一张小桌子，两张小凳子，顾云珺吃完饭，淡淡一句道：“长婧，咱们是时候回南郡了。”
纪长婧手中筷子突然掉到地上。
南郡有她的父母，能回南郡，她应该兴奋万分才对。
可落在地上的两根筷子，多少出卖了她！
纪长婧，竟然有点舍不得离开北蛮。
她觉得，在北蛮的日子，她过得十分圆满。
她甚至觉得，要是离开北蛮，下辈子再也过不上这么圆满的生活，竟生出几分悻悻然：“顾叔叔，咱们真的要回去吗？”
顾云珺道：“我奉朝廷旨意来北蛮开荒种粮，现北蛮万亩良田，百亩药园，处处都井井有条，自然要回南郡。”
又停顿片刻道：“还有一事让我放心不下，当年太子府宠妾诬告太子谋乱，一番进谗构陷后，公孙瑾的太子之位被顺理成章的废掉，我打算去通州找公孙瑾的宠妾，为公孙瑾平反。”
公孙瑾若能平反，顾云珺就是从龙之臣。
只是公孙瑾的宠妾俞秀云事成后早已飞黄腾达，其父官俞恒远升为通州候，下头管着一个通州，外加五个郡县，在朝廷也是坐第三把交椅的人；其弟俞永安更是皇上身前的红人，如今掌管宫内宿卫和侍从。
纪长婧道：“顾叔叔莫非还想俞秀云翻供不成？”
顾云珺勾勾唇角：“未尝不可，古人不是有云，有志者事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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