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说服
纪长婧又问道：“太子顾忌舒妃娘娘才没有请皇上赐婚，倘若有一天，太子不再顾忌舒妃娘娘，让皇上赐婚于我，我又要如何？”
贺氏更加答不上来。
皇上真要赐婚——那就是圣意不可违，纪长婧只能嫁进太子府。
太子心机深远难测，纪长婧嫁过去，只怕晚上睡觉都不敢闭眼。
纪长婧目光深邃地道：“顾叔叔是走一步想千里的人，要不是思虑到这些难处，也不会让父亲背信弃义越过孟家，让我先行嫁人。”
贺氏听得冷汗直冒。
纪长婧再次握了握贺氏已然冰凉的手道：“母亲，顾叔叔不是娶我，而是在救我。”
贺氏勉力开口道：“可云珺是你叔叔，当初你和顾晏的婚事还是他提出来的，如今你没嫁顾晏，反倒嫁给云珺，你会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你可受得住？”
上辈子，纪长婧还真受不住！
可现在，纪长婧不仅受得住，还不在乎。
流言可怕之处在于它对人内心的伤害，人心有时比白玉还容易破碎，可纪长婧的这颗心，不说千刀万剐过，好歹也披荆斩棘过。
一颗见过世面的心，绝不会轻易受伤。
纪长婧语气无甚起伏地道：“人生苦战，要是连流言蜚语也听不得，以后要如何面对太子府的怀诈大猾。”
贺氏十分怅然，望着杯中浮叶道：“可云珺他八字克妻，终归不太吉利。”
反正是横竖不满意！
纪长婧哭笑不得地道：“母亲，又不是真嫁给顾叔叔，不过是走个过场，在顾府呆上几年，等顾叔叔替前太子把冤情平反，安定天下后，我便拿着一纸休书回将军府过小日子。”
“到时候，饮着母亲所酿的酒，望着窗外一片父亲所种的秋海棠，或听鸿鸟飞过时几声清啼，或翻桌上的几页小笺，皆是岁月静好。”
贺氏听了没半点心安，连连皱眉道：“云珺替前太子平反，岂不是跟舒妃和太子作对，你在顾府会不会危险？”
纪长婧忍不住笑道：“母亲前怕狼后怕虎，关起门子又怕老鼠，倒忘记了不敢冒风险才是我当下最大的风险。”
贺氏叹口气，用中指点了点纪长婧额头：“你倒是没心没肺，竟调侃起我来，等你到我这把年纪，再生个跟你一样的女儿，就知道我的用心良苦。”
纪长婧起身，靠到贺氏身边道：“女儿知道，母亲全是为我着想，您心里永永远远把我放在第一位，所以才会挑顾叔叔的毛病。您平生是最最大度的人，只会因为我，才会苛刻其他人，要不是因为我，您平常连半句坏话也舍不得丢在顾叔叔身上。”
贺氏眼圈泛酸，轻轻说了句：“你明白就好。”
纪长婧感受着贺氏温暖的体温，嘴角翕翕，良久才道：“母亲只管放心，顾叔叔是好人，我嫁进顾府，他会如你跟父亲般护我、疼我、珍惜我的。”
贺氏忍不住揩了揩眼角。
纪长婧道：“再者，母亲也应该知道，顾叔叔克妻的事是何府造谣生事，顾叔叔这些年没娶妻已是憾事，咱们万不可拿拈他的痛处说事。”
贺氏颔首道：“我也是急过头才说了不像样的话。”
纪长婧感触道：“顾叔叔帮我一次又一次，以后我有了能力，一定会尽其所能回报他，把拖累他的债全还清。”
欠顾叔叔的债越来越多，以后要怎么还？
也不知道顾叔叔想要些什么，以后问清楚，顾叔叔要什么就给什么。
纪长婧暗暗思量着。
她的问题，顾云珺也在思索。
他今日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想得到什么
答案一直在心里。
往日，是他刻意回避，是他刻意忽视。
以前，他觉得长婧好，是做为将军府嫡女、做为顾晏未来妻室的好。
可他现在觉得她好，是因为一日不思量，便要攒眉千度。
早已不是少年时，狎兴欢畅，喜上眉梢这样的情怀离他渐去渐远，慢慢学会心深似海、不动声色，但因为她，到底是动了声色……。
纪长婧，仿若瞪羚一样的姑娘，对世间万事总是保持警惕，唯独待他，坦荡如砥。
从南郡到滁州，从滁州到北蛮，从北蛮到沛县，他和她历经诸多生死磨难，彼此相伴在身侧，从无开口说出半个情字，但有些情，不说也在心里。
他娶她，分明跟公孙无忌是不同的，公孙无忌是义气之举，他却不是。
他动了念头，动了私心。
他要她。
念头一旦笃定，对顾云珺来说，就是百折不回。
走一步想千里，他要是没想好以后的千里，就不会迈出第一步！
现在他迈出去，就不会再收回腿。
顾云珺唤杜雄进屋，半坐在桌前喝完一杯茶，容色平常地交待道：“我一会送无忌回京都，你留在南郡办事。”
杜雄等着听吩咐。
顾云珺开口道：“我打算娶妻，纳征要送的聘礼你帮忙准备，聘礼、聘饼、海味、三牲等都挑齐全，至于聘金问问别家，咱们按着双倍给，只许多，不能少。”
杜雄呆骇当场。
太阳打西边出来不成，顾大人竟然要娶妻！
他还以为，顾大人会独善其身的过一辈子。
也不知道要娶哪家的姑娘……。
顾云珺观杜雄神态就知道他心中所想，清清嗓子道：“此事，找可靠的人办，不许走漏半点风声。”
杜雄方才回过神，点头道：“大人只管放心，咱们府里的人嘴巴严、办事妥。”
顾云珺却反了悔，倒杯茶道：“是大事，还是你亲自去办。”
杜雄低垂的目光不由向顾云珺望去。
顾大人一向说一不二，说二不一，话说出口，极少改主意。
按说备聘礼也不是什么难事，顾府的人向来精干，就算杜雄不出面，下面的人也能办得妥妥贴贴。
顾云珺明明知道，还是要杜雄亲力亲为。
杜雄心里暗道：“看来，顾大人很在意这门亲事，也不知未来夫人是何许人，好不好相与。”
顾云珺喝完两口茶水，拂着长裳起身，准备到门口跟公孙无忌会合。
这一趟京都城之行，还有许多事要办，不能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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