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放牛的圣子

　　夏桀四脚朝天，摊在床上，努力从刺鼻的药香中分辨出桃林传来的微淡的桃花香气。
　　这样的香气他已经闻了七年，他在桃源村已经待了七年，一切恍然如梦。
　　这七年间，他从一个胖子婴孩变为了一个会走路的小胖子。
　　这七年间，他每天都要吃一颗拳头般大小的苦味丹药，每半个月就要经受一次李老道药浴的折磨。
　　这七年间，他总算学会了那种充满古怪音节的几里哇啦的语言，也无数次地确认了一个事实——他穿越了。
　　在原来的世界，他是华夏魔都同舟大学考古系大四学生，研究方向是上古甲骨文，每天翻看着成山的甲骨，不是在看甲骨文，就是在去找甲骨文的路上。
　　穿越那天，他在某个出土了大量甲骨的墓葬坑中挖出了一个陶罐，陶罐没有纹饰，线条朴实，被一个印有阴阳鱼的盖子严实盖住。
　　然后他就揭开了那个盖子。
　　陶罐中是一片虚空般的黑暗，空荡荡的，里面有些纹络看不清楚，他正要对着光仔细打量，却闻到了一股异香，这让他感觉很不真实——他有鼻炎，嗅觉奇差，而且他还带着厚厚的防尘口罩。
　　接着一阵困意袭来，他的眼皮变得沉重，身体开始瘫软，陶罐从他手上滑落，扬起一片尘土，他也倒下去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在黑暗中穿行，星辰在他身后飞速倒退，仿佛他是冰冷枯寂的宇宙中划过的一颗流星。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流水哗啦的声音，可是他抬头并没有看到河流。他看到的是一座破烂的青铜宫殿，宫殿的铜匾上写着他不认识的蝌蚪般扭曲的文字，那是一个繁复的字符，他试图理解，但头痛欲裂，记忆到此戛然而止，后续部分仿佛被快刀干净利落地斩掉。
　　再次有意识时，他觉得自己在做自由落体运动，耳边是呼啸的风，夹杂着一些嘈杂的人声，冷冽的空气倒灌进口鼻，他几乎窒息，似乎有几只龙形小虫从他体内的窍穴中钻了出去，也有一道锋利的气流从他的天灵盖没入，潜伏在腹部深处，后来他才知道那里叫丹田，可以容纳一种被成为灵气的神秘气流，但那道钻入的气流不是灵气，而是一股锋利的剑意。
　　彻底清醒了后，他就来到了桃源村，成为来这个古怪的村子的一员，还拥有了一个名号——圣子。
　　除了圣子外，还有人叫他天婴。因为他是天上掉下来的，掉下来的时候还打开了太山上的帝路，让一位圣人上了天，不，准确地说，是让一位圣人飞升了。那个圣人因此而在他身体内注入了剑气以表谢意。
　　“我特么的谢谢你，每天都让剑意劈我！”夏桀忍不住叹了口气，感觉肝有些疼，那道剑气在他体内并不是很安分。
　　桃源村是个没落的圣地，圣地是这个叫九州的大陆上的一种顶尖洞天福地，也是顶尖势力的代表。他很疑惑，为什么这些炼气士热衷于以名山大川划分势力，以致于这个世界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等诸多难以记忆的势力。
　　后来，他才清楚这个世界被古老厚重的修炼文明主导着，类似于华夏网络小说中描述的高武世界。
　　他亲眼看到村东口只比他大一两岁的李大拳泛金光，一下就打碎了一颗巨石。修为高深的炼气士，甚至可以飞天遁地，移山倒海，长生久视，当然，这样的炼气士很少，凤毛麟角。
　　可惜的是，这些都和他没有太大关系，因为他经脉寸断。
　　那个喜欢穿桃花道袍的李老道经常念叨，说他体内的道脉已经碎了，关键的几段甚至熔成了一团大饼，没有灵气流转的可能，因此他与炼气彻底断了关系。
　　作为一个无法炼气的圣子，他无比想念原来的世界。
　　他的毕业论文还没写完，父母尚还健在，等待着作为独子的他赡养。他还没找到女朋友结束二十年的单身生活。对了，他还有只太监白猫，撸起来很舒服。
　　他对着天空骂了无数次，为什么那天他要去那个墓葬坑，为什么要手贱打开那个盖子，活在地球不好吗？
　　“臭小子，太阳都晒屁股了，在床上发呆等死？”房间里的光线暗了下来，一道粗狂的声音打乱了夏桀的思绪。
　　夏桀气愤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果然门口站着那个肥头大耳的胖子，一脸坏笑。
　　“我昨晚才泡完李老道的药浴，就不能休息半天？”夏桀龇牙咧嘴，刚才动作太大，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马德，每一次泡药浴，就如同被烈火烧了一次。
　　李老道虽然说他经脉寸断，但依然坚持用不死药级别的龙血草捣鼓药浴给他洗髓伐经，希望能让他的道脉重新联通。
　　说起龙血草时，李老道总是一阵肉疼，说是这样泡澡用，说出去可以痛死一群炼丹的老不死的。
　　据李老道的说法，这株神药龙血草要是换成同等级别的不死药，可以买下小半个圣地。
　　夏桀并不知道小半个圣地值多少钱，只知道这一小株龙血草他用了七年，还没用完。
　　“这不又到了你最喜欢的毒龙潭炼体时间了，两月一次，今天正好是甲午日。”胖子笑嘻嘻地说道，“顺便去放一下大黑牛。你不去放牛，咱们老是去楚老农那里蹭饭也不好意思啊。”
　　说完，他露出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是替你放牛好吧？！”夏桀恨不得一拳抡上去，终是忍住了，毕竟，下午他还是要到楚老伯家蹭饭的。
　　胖子熊升树虽然拉扯他长大，但从来都是个不靠谱的甩手掌柜，对于此，夏桀早已习惯了。
　　三岁的时候胖子熊升树就给他酒喝，呛得他眼泪直流。那桃花酒的精气惊人，让他小脸涨得通红，差点流鼻血。
　　五岁的时候胖子教唆他去偷王寡妇养的乌骨鸡，害他被阿黄追了大半个村子。阿黄是只老土狗，看起来人畜无害，追咬起人来却一点都不含糊。后来胖子说这是要教他一个做人道理，夏桀含糊点头，隐约明白胖子没有细说的道理是什么。
　　胖子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他炖的乌骨鸡汤了。夏桀也是在被阿黄追了若干次，被王寡妇拧了几次耳朵后才喝到的，那是真的美味，当然他只喝了小半碗，胖子说小孩子喝多了浪费汤里的精气。
　　夏桀咽了咽口水，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泡完药浴的后遗症之一就是易饿。
　　“你在毒龙潭练了三四年了吧，没偷懒的话肉身打磨得也差不多了，最近突破了的话，就开始正式参加村子里的晨练，和那些小家伙一起。“
　　夏桀侧头，避开胖子砸过来的一颗拳头大丹药，幽怨抬头却不见了胖子的身影。
　　“我对你要求不高，做一名合格的圣子就行。”胖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死胖子，神出鬼没的，我炼体从来不偷懒，晨练又是什么鬼？在哪里晨练啊？你倒是说清楚再走啊！”夏桀拿起丹药啃了一口，虽然早已习惯那苦味，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没办法，这是他的午饭，含着泪也要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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