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再无退路
此时的池小溪，睡得平稳香甜，半点没了方才的那股子难以抑制的癫狂。
而郗微茫摸着她那张脸，眼泪却是再也抑制不住，簌簌地往下掉。
阿蛮说她偏心，她的确是偏心，她如何能不偏心？天知道她当年究竟是狠下了多大的硬心肠，才这么严苛地逼迫池小溪学习各种东西。
因为心中有仇，有恨，她要报仇，而她要报仇的利刃，便是池小溪。
她要把池小溪打磨出来，打磨成最称手的利刃，虽然过程艰苦，但是她却不肯放弃，因为有滔天恨意作为支撑。
可是，她有恨作为支撑，池小溪却还只是一个白纸一般一片空白的单纯孩子，她不理解那所谓的恨，她只知道，师父很严苛，严苛得叫她害怕。
因为太过害怕，太过想要逃避，她潜意识里，便分裂出了阿蛮。
每次师父对她进行魔鬼般的非人训练，阿蛮便会出现。
与她相反，阿蛮坚韧，好学，能吃苦，即便是经受再多的苦楚，她都不会吭一声，反而，她若是没有做到最好，自己便会觉得羞愧，自己会进行加练。
一开始，对于池小溪的这种变化，郗微茫很高兴，觉得这孩子终于开窍了。
可是，慢慢的，她就发现了这孩子截然不同的行为表现。
她一会儿刻板而认真，一会儿，却又活泼而贪玩，甚至还敢跟自己撒娇，甚至，她经常会忘了自己之前做过什么，说过什么。
终于，在下一次训练中，郗微茫对她问出了一个问题，“你是谁？”
她说：“我是阿蛮。”
她是阿蛮，既是池小溪，又不是池小溪。
因为阿蛮的出现，郗微茫颓丧消弭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开始反思自己，那段时间，她没有对池小溪进行非人的训练，所以，也是那段时间，阿蛮没有再出现，而池小溪，则像个疯猴子似的，欢快地玩了个痛快。
郗微茫看着池小溪那快乐的笑颜，她心里却是禁不住的发酸。
她把自己关了起来，足足关了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之后，她做了一个决定，继续一开始的计划，只是，被打磨成利剑的人，变成了阿蛮，而池小溪，获得了放肆欢愉的资格。
这么多年以来，郗微茫几乎都没有去想过，阿蛮是否愿意承担这样的责任。
因为潜意识里，她没有把阿蛮当成一个会拥有自己独立意识的人，而只是当成了一把有待打磨的利刃罢了。
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让她对阿蛮近乎疯狂的严苛，严苛得自己只要一细想，便也会忍不住地心里发颤。
为了避免自己心软，她从来都不会细想，也从来不会正眼看阿蛮。她所有的愧疚，所有的纵容，全都给了池小溪。
直到今日，直到方才，她才第一次听到了阿蛮的心声，那一直被自己强行忽略的感觉被阿蛮这么粗暴地揭开，原来是这么不堪。
郗微茫捂着脸，眼泪簌簌地往下落，一颗心几乎都要哭得碎了去。
可是，哭了一会儿，哪怕心中情绪并没有消解半分，她还是硬生生地收回了眼泪，把池小溪的身上打理好，抱起她，把她抱回了厨房。
她已经走出了这一步，她已经根本没有了半点退步的余地。
既然，事情已经变得这般不堪了，那么，就算再不堪些，又有什么关系？
至少，她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是吗？而这个目的，也根本不是她一个人的私心，不是吗？这一切，原本就是这孩子该承担的，不是吗？
郗微茫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很快隐秘而去。
而池小溪，却是趴在地上，睡得酣甜，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身上接下来，又会发生些什么。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幼时，她长着一张稚嫩的脸，梳着两只羊角辫。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身上衣裳很脏，就好像是在地上滚了一圈似的脏。
她有些无措地望着手里拿着藤条，一脸严肃的师父，怯生生地不敢上前。
她以为师父一定会用藤条抽她，就好像以前，她练功不用功的时候那样，她被抽过好多次掌心，现在想起来都疼。
可是，师父却并没有责罚她，而且，师父还冲着她笑着招手。
师父长得虽然不好看，可是，她却觉得师父笑起来的时候很暖，一下就把她放在的惶恐全都打散了去。
她颠颠地跑了过去，一下就扑到了师父的怀里，嗅着师父身上的味道，有一种很暖很暖的感觉。
师父抱着她，手轻轻地在她的背上轻拍，声音也前所未有的温柔，“小溪，今晚给你烤山鸡吃好不好？”
池小溪的哈喇子一下就流了下来，如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那天的鸡腿，是池小溪吃过的最好吃的鸡腿了。
身上的怀抱温暖而熟悉，让梦里的场景更添真实，池小溪张嘴，一口就咬了下去。
可是，想象中香软的鸡腿没有吃到，却只咬到了满口硬邦邦的肌肉。
池小溪又用了几分力气，依旧硬邦邦的，池小溪气得哼哼了几声，小嘴儿也禁不住噘了起来，这才把那只大鸡腿给松开了。
而抱着她的人，神情不自觉便多了几分无奈，不觉伸手要去点她的额头。
可是手还没落下，便看到了她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磕出来了一处淤伤，眉头顿时又禁不住蹙了起来。
凤释卿原本夜半醒来，伸手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捞，可是却捞了个空。
他多少猜到了她可能去了哪里，他便往厨房的方向而来，没想到，刚一进来，就看到了这么一个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人儿，他顿时便是一阵好气又好笑。
这人当真是心大得没边儿了，出来觅个食，都能把让自己直接睡在了厨房，还是直接睡在了地上。
凤释卿把人抱回了床上，她方才似乎是没吃到美食，眼下十分不甘心，伸手，把手指伸进了嘴里含着，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一副吃得十分欢快的模样。
喃喃间，他还听到了她迷糊地喊着：“师父，鸡腿，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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