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探病

 世明得了君姵醒过来的消息，当即过来探望君姵。


 来的时候君姵在花厅看书。世明远远地看见君姵穿着一件浅玫色的裙装，坐在长藤竹椅上看书，风吹着她轻柔的长发，整个人好像一副画，秋天植物色彩斑斓，君姵好像融进背后绚烂的景致里，不食人间烟火。世明不禁看呆了。


 表妹吃了什么苦了，经历了什么呢？回来那么异常？真是奇了怪了，一样线索都查不到。真是后悔那天没有陪着她。如果自己在，断不会跑丢了。世明觉得心里抽痛。


 世明怔忪地看着君姵，直到佣人端着茶过来，才回过神来走过去。


 君姵听见声响，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表哥”。


 世明眼下发青，有些憔悴，明显的睡眠不足。世明温厚地一笑，说：“表妹，你平安回来了，我就安心了”。递过去一个袋子，君姵打开一看，是自己的手袋和洋伞。君姵回想起来，是落在咖啡厅的桌子上了。


 “表哥怎么找到的？”君姵问。


 世明微笑着说，“碰巧找到的。”


 小秀刚好端着一盘水果过来，接口说：“小姐。您不在这几天，表少爷好找呢！在电影院周围一圈一圈的找，天天电话来家里问。我听见二少爷给老爷说的，表少爷连着几天都没怎么睡觉呢！”


 母亲之前也提过，君姵心里暖暖的，看着世明略显憔悴的脸，有些内疚，感激地说：“有劳表哥了！”


 世明说：“表妹怎么和我说这个话。生分了。你平安回来，表哥就安心了。”


 秋日阳光，岁月静好，世明觉得如果就像这样，和表妹在这秋日里静坐，品茶赏菊，就是最好的岁月了。


 世明继续说：“世杰这一段喜欢捣鼓无线电，还报了一个班去学习。前几天带了些零件回来。昨天调试收听短波电报，居然收到了，可惜全是日文。世杰开玩笑说，是不是要学日文了。”


 还学日文？君姵有些不悦。


 “表哥。”君姵定睛看着世明，说：“我之前给你说，不要去政府做事了，你怎么打算的？”


 世明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所以只是看着君姵，有些发愣。


 君姵说：“表哥，你真的要好好核计一下。我们毕竟是中国人，日本兵的行径你多少也知道的。给日本人做事，难有好结果。”


 世明问：“表妹怎么突然这么说？”


 君姵看见世明明显根本没有系统考虑过辞去政府的工作，有点急，就说：“这次在咖啡厅刺杀的，是不是大盗政府的重要工作人员？你还要升职，难道你……”


 “表妹怎么知道的？”世明打断君姵。被刺杀官员，刚好是世明上司的上司。官员在病危中，所有消息均封锁了。暗杀的匪徒还没有抓到。君姵她。怎么会知道？！


 “我…我听说的。”君姵有点心虚。这个消息还没有公开出来，自己怎么知道是大道的机要人员？


 “表妹似乎知道的太多了。这样不好。”世明警惕地说，语气有些冷，一改一直以来的宽容温和。世明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看着君姵，一样的容颜，怎么就看着有点生疏了。姨母反复叮咛不要问君姵太多，好像是被吓坏了，还要请名中医来调理。离奇地消失了三天三夜，概不说过程和缘由，却知道这么多。世明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


 君姵像看懂了世明的猜疑，冷笑着说：“表哥是要怀疑我？还是不是要叫人来抓我吗？”


 世明眼珠不错地看着君姵好一会儿，凝视的目光没有温度和表情。世明慢慢地说：“表妹想多了。”


 表哥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君姵感到压力，还有些害怕。


 正沉默，世明“霍”地站起来，说：“表妹还是好生休息。不要想多了。也不要到处乱跑，不要去管不该管的事情。过几天，我陪你去寺庙进个香，最近你实在是不太平。”


 世明很快就告辞了。世明一向温和容忍，君姵从来贤淑懂事，两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不欢而散。


 君姵一向在世明面前随意惯了，都是世明宠着她。没有想到，那么宠溺自己的表哥，反应会那么强烈。


 言多必有失，真该牢记夙怀的话。


 夙怀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是怎样应付家人和医院的询问的呢？


 不几天，孙家去医院请方医师傅做常规治疗，却带来消息：方医师吃坏了肚子，人都病昏迷过去了，就在他从职的医院住院呢！


 昏迷了？君姵感觉有些惊慌，很想去看看。不禁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担心？君姵归结为两次三番的生死之交，大家已经成为很好的朋友。君姵自己坦然地做如是解释。


 君姵约了金宝丽去百货商场看衣服。孙太太让王妈跟着去。和朋友轻松一下是好的，可是不能再出什么纰漏了。最近君姵遇到的事情太多了，那天世明也给姨母强调了，世道混乱，君姵又单纯心善，得小心守护才是。


 孙太太对这个准女婿加亲侄子一百二十个满意。姑且不论世明的能干和谦逊，就只看他对君姵一直那样的上心专情，这个女婿是君姵的不二人选。


 君姵陪着金宝丽买了一条裙子就分开了。王妈跟着君姵，正准备叫两辆黄包车一起回去了，君姵突然说：“王妈，方医师生病了在西医院住院。这里近，我想去探望一下。你陪我一起去。只是，太太那边希望王妈就不要提了。”


 王妈还没想明白，君姵拉着王妈的手撒娇似地说：“好王妈……”就巴巴地看着王妈。王妈是孙太太打小从娘家带过来的，君姵出生后，就是君姵的奶娘，像带女儿一样的带着君姵。王妈最受不了的就是君姵好话求她。


 “好好好！可是我得跟着您。”王妈头脑发晕，可是太太交待的任务没有忘记。王妈心里有些忐忑，小姐为什么要去看方医师？太太昨天已经遣人来看了。不过管不了这些个事情，我一定看好小姐才好！


 两人买了水果到西医院，打听了在外科住院部。来到病房门口，门半掩着，君姵听见夙怀说：“好了好了，我好了就陪你去看就是了。”一个女生娇啧地说：“你就是情不干意不愿的……”君姵踌躇了一下，想着是不是要待会儿再进去，刚好护士过来，问：“你们是找哪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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