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毕业
毕业论文时期忙碌充实。飞扬忙着做毕业设计，很遗憾地说D大的建筑系只学一年，只能拿到工学学士学位。建筑设计本来应该学五年，学的内容更多，可以拿到建筑学士学位。林曼很不解，问：“有什么差别呢？”
飞扬叹着气说：“差别大的，从执业实际操作和考职业资格证的角度来说，五年的自然比四年的要有很多优势。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毕业后也难有可能从事这个职业。听说学院申请五年制学制已经在进行中，过年把批下来没有问题，可是我错过了。”
林曼心里很为飞扬遗憾。可是人往往无法抗拒自己的命运，自己不是也无法抗拒命运的安排吗？从姥姥到母亲到自己，每个人，在家族的命运和历史的洪流里不过一粒随波逐流的沙砾。但求现世安稳而已。姥姥的去世、如影相随血脉的阴影和飞扬的无奈，不都应了这个理吗？林曼唯有平静。
林曼和杨晨选的论文指导老师是朱教授。老教授很亲和，告诉同学们有问题随时到家里问自己。一次林曼和杨晨约好去朱教授家里请教问题，时间一转眼就到饭点。
老教授热情地邀请林曼和杨晨在家里便饭。朱师母也热情地张罗。林曼和杨晨帮着打下手，和朱师母聊家常。林曼搬凳子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书房有一台盖着布幔的古筝。是朱教授女儿练习的。朱教授女儿已经去德国研读硕士去了。女儿不在古筝就闲置着。得知林曼原来有练习古筝，大家都请林曼即兴弹奏一曲。
林曼只是放假在家里有兴致的时候练一下，学校里没有古筝，没有机会。看见古筝，也来了兴致。摆好姿势，没戴指甲。原来姥姥就有说过，戴指甲戴不好实际上会影响音质清越。这是实实际际的，林曼后来发现戴着指甲有的时候会不小心搭到其他弦。
林曼试了一下弦，沉吟了一下，弹起了最常弹奏的《汉宫秋月》。
……一个汉代宫女，在月色下，秋色如凉，静静地弹奏古筝……
姥姥说。弹曲子，要知道曲子的背景，想象弹奏的场景，曲子如人，人如曲子。注意划弦和按滑音的韵味……。
姥姥说，学一样乐器，不一定以此谋生，但是人学一样乐器，可以陪伴你一生，怡情消愁，不致孤独。小的时候林曼不觉得，还怨姥姥严厉，别的小朋友都可以玩，自己却要每天坚持练琴。渐渐长大了，终于知道姥姥的用心了。
一曲终了，余音缭绕。朱师母连连说：“和沫沫弹的一样，真好！”
接着又应大家要求，弹奏了《渔舟唱晚》、《高山流水》。幸好有朱教授女儿的古筝谱子。
回去的路上杨晨真是兴奋，嚷嚷着说：“曼曼，你倒是藏的深啊，你提过学过古筝，我都不知道你弹的那么好，都不露手！”
“露手要有设备啊，我刚来学校时去学校乐队就发现没有古筝。那么重的乐器，大学四年，我就在古琴行见过。”林曼好笑的说。
“不行，不行曼曼，这回毕业联欢晚会，你必须要露一手。这不朱教授家有古筝吗，我们给他和师母讲，可以借用他们的古筝！”
“算了吧。”林曼推脱。
“不行不行，你必须的。大学四年，留一点亮点回忆吧？多留一点亮点回忆给大家，也给自己好不好？”杨晨是毕业联欢会主办人员之一。
林曼心动了。是的，大学四年，自己一直安安静静的。姥姥教的技艺，应该展示一下。还有一点私心就是，林曼想给飞扬留多一点立体的记忆。经年流逝后，回忆起来，原来，还有那么美好的一面！
林曼后来的一个多月里面，一有时间就到朱教授家去练古筝，每次练两小时左右。林曼仔细想了一下了，把《渔舟唱晚》和《战台风》两首曲子综合了一下，前奏和最末的余音用了《渔舟唱晚》，中间掺入《战台风》激越的片段，时间卡在5分钟以内。林曼练习的消息没有外放，每次去朱教授家就说是为了论文的事。配合《战台风》节奏铿锵，杨晨觉得应该用电风扇从前边吹头发，试了好几次，确定在右前方45度角开大风有效果，演示了几次效果还错。
大家都忙着毕业的各项事务，照相留影留言。大家都认真，光是写留言就要熬夜，总是觉得觉不够睡，念书都没那么努力。悲催啊！
大四后来的日子像风一样，刮得飞快。毕业联欢晚会在6月9日，周五。
林曼换上了准备好的白色轻薄汉服，仔细戴好大拇指指甲，其余都没带指甲。头发是用一根素净的浅绿带子束在后边，带子拖得比较长，活结。
林曼有点紧张，从来没有在那么多人面前演奏过。杨晨鼓励她没事。“你就当台下没人。何况我还是“场记兼龙套”呢！我在呢！”
到林曼出场了，台下有惊讶声，因为从来没有听林曼演奏过。
林曼缓缓地走到前台，台下黑压压的一片，林曼微微鞠了一躬，坐下，如入无人之境。沉吟一下，手缓缓的抚在古筝弦上。平稳流畅的旋律从手指尖流泻出来……渐渐西沉的夕阳，缓缓移动的帆影，轻轻歌唱的渔民，好一副祥和景象……
突然，天色大变，风雨飘摇，天昏地暗，台风将要来袭……
林曼的发带被“场记”抽掉了，前边的电风扇也同时打开了，风大吹，林曼两侧的长发往后飘飞了起来（为了长发飘飞，没少用护发素），宽大轻盈的衣服也往后轻飘，整个人看起来飘飘欲仙。林曼全神贯注的“扫摇”。
这个指法，比较高端，姥姥原来纠正了又纠正，林曼弹起来总是容易断音。
……人们奔走相告，抗击台风，团结起来，毫不退缩，台风以吹古拉朽之势气势汹汹地扑向人们，想要撕碎世间所有的一切……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人们奋力相搏，台风力竭，呜呜咽咽，无可奈何渐去渐远，高潮切住。
微风轻拂，(电风扇关了)林曼手法一转，开始弹奏《渔舟唱晚》尾音。又是一派祥和景象，尾声缓缓流出，珠玉落定，渐渐趋于宁静。台下鸦雀无声。
林曼暗自庆幸，心中比“V”。往台下盈盈一笑，缓缓走到古筝前，微笑着，双手交叉握住，微微一躬。像极了汉代的女子。台下掌声、呼哨声暴起。
报幕员及时出来，激情说到：“感谢林曼同学出神入化的演奏！同学们，朋友们，人生犹如战台风，我们今天毕业了，将要面对我们未知的未来，我们绝对有信心去面对一切！”
林曼回到后台松了口气。原本只想弹《渔舟唱晚》，因为熟练，但是林曼觉得，毕业在即，应该有一个激情的节奏才符合大家现在难舍激动的心情。最怕的就是自己技艺不够，“扫摇”的时候又连贯不起来。谢天谢地，一切还好。
毕业前除了联谊告别留影就是联系工作的事。杨晨和男友回老家，已经找好了工作，杨晨进建设银行，男友进一家贸易公司。易帆考上了首都商学院的研究生，小秋在大四上学期终于锁定了交通学院一名男生，大学毕业后确定和男友去广州发展。男友家是广州的。小秋在最后的时间里都在狠狠地学粤语，舍友们都笑话她，英语四级没过也没关系，爱情是源动力，粤语段时间内要过到十级了。
舍友们确定同一天走，6月22日离校。6月21的晚上，四个舍友坐在宿舍的阳台上看月亮，嗑瓜子、吃水果，说好熬一个通宵。
大家回想起四年中的点点滴滴，想起进入大学一学期，大家都长了5-10斤左右，有图有真相。林曼取笑自己居然春节回家，连高中时候的呢子大衣都扣不起来了。好在后边几年大家控制的好，没有像大一时候呆萌的猛吃猛喝。
“……馒头蘸白糖和炼乳每人可以吃两大个！幸好没喝水，喝水全撑死床上！……”
“好意思说，一群懒猪！每次都是我跑完操拿着盆子给你们带，那么大一个盆子！结果厨子问，你帮男生打吗，那么多！大圆馒头八个！”
“……是呀是呀！记得九二级的谢军吗？还帮林曼买馒头呢，可惜没成后备舍友啊！…..”
“哈哈哈笑死了，谢军每次抬12个给我们，说你们多吃点！”
“小秋说，你当我们是猪啊？！几刀灭杀了准后备军！”
“小秋太凶了，原来一直挡在林曼面前呢！”
“其实我们当时就是猪了，吃那么多！第一学期从高考的高压下释放出来，大家都很放肆！完全没有顾忌形象！”
“…..静静静！”小秋大声说。“听我很慎重地说句话”小秋说，突然站起来对林曼说“老四站起来”。宿舍里按年龄大小排了序：杨晨老大、易帆老二、小秋老三，林曼老四。平时开玩笑的时候都是老大、老二、三儿、四儿的叫。林曼站起来，擦着笑出来的眼泪问：“干嘛啊？”
两人对立，林曼、易帆、杨晨都莫名其妙。小秋吸口气，下决心似的，双手拉住林曼：“对不起，曼曼！”
“什么？”林曼不解地问，易帆和杨晨都嚷嚷起来：“搞什么啊？”
“我因为徐飞扬和你别扭，错过了好多值得珍惜的友谊时光，我们曾经那么开心，好的穿连裆裤。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曼曼，原谅我，为了青春的青涩！”
林曼笑了起来：“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又说：“我其实很佩服你，敢作敢当，敢爱敢恨！”
小秋眼圈红了起来，搂着林曼说：“我们一来就那么投缘，那么多好时光！”
“原来如此！就说你们穿连裆裤的，怎么突然就疏远了后来！”杨晨嚷起来。“因色生隙，过分！该打！！！”
易帆接着说：“失去一棵树，你可得到了一片森林呢！”
“你两死八婆，去死！”小秋擦着眼泪笑着骂她们：“那么正式的道歉都被你们搅黄了！”
杨晨去挠小秋的痒痒，易帆也帮忙，林曼忙着帮小秋，四个人最后抱成一团，小秋先是被挠痒痒笑的快岔了气，后来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说：“我舍不得你们。舍不得这些一起打闹、吵架、开心、发脾气的日子……”。
大家都流了眼泪。握着手坐在阳台上，看着月亮一点一点地往上跳，真的嗯，月亮从天的右边挣扎着往上跳，一级级的在云层里跳，慢慢的跳到最高处，又慢慢跳着滑了下去。月亮不是升起来，是努力跳上去的。林曼记得，第一次看见月亮是跳的，是在长度古镇，和飞扬一起。
月亮跳了上去又跳了下去，随即，阳光如同金沙一样从云层里一点点撒出来，碎芒点点，尔后满眼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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