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滇军的选择

 “你们怎么看？”


 随着段祺瑞步步紧逼，整个西南局势都骤然变得紧张，空气当中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川滇黔桂湘粤几个省份，所有的实力派都在考虑何去何从。失望透顶的湖南督军谭延闿在等待傅良佐入湘，然后跟傅良佐交接工作。湘军将领则是在关注傅良佐未来入湘之后的政策。贵州这边，王文华已经入黔，可是贵州局势一片混沌。


 随着段勋把颜德基调到黔北，整编李家钰的团以及当地民团，组成一个旅，段勋在黔西北和黔北地区已经布置了三个旅，一万四千人上下。


 韩建铎和段勋合作，接受段勋的任命之后，直接扣了窦居仁的黔军团。以窦居仁的黔军团是隶属于川黔禁烟督署部门的名义，韩建铎直接控制这个团，罢免了窦居仁的团长职务。加上段勋支援韩建铎的武器和金钱，韩建铎在遵义招兵买马，目前也控制两千五百人左右的部队。


 就这样，段勋和韩建铎几乎是在贵州割据黔北和黔西北。


 不过此时的刘显世和王文华并没有精力管黔北和黔西北的事情，因为他们更忌惮的是袁祖铭。袁祖铭不表态接任贵州督军，也不表态不接任贵州督军。带着自己的第二师，就在黔西虎视眈眈贵阳，谁也不清楚袁祖铭到底是怎么想的。


 加上一个不听话，和段勋关系密切的贵州省长戴戡。戴戡不仅仅是一个省长，手底下还有熊其勋一个混成旅。


 因此贵州情况最为复杂。


 而云南也是如此。


 顾品珍、罗佩金、叶荃、、赵又新、姜梅龄、黄毓成、张子贞这些滇军高级将领悄悄地开军事会议。最近半年时间，滇军将领过得非常艰难。


 没钱。


 自从顾品珍担任云南督军之后，顾品珍手中就没钱。本来顾品珍也是雄心勃勃，想要恢复当年滇军巅峰时刻。可是真的成为督军之后，他才发现这根本不可能。


 顾品珍开始想要扩军，可是没钱、没武器，你拿什么扩军。甚至连原来的部队都无法保持。顾品珍这边缺钱，严重的缺钱，军饷是一降再降，甚至拖欠不少。


 而段勋那边则是大肆花钱。


 同样是挣钱，顾品珍只能是跟周钟岳他们伸手要钱。可是那个该死的邓汉祥，手腕比顾品珍厉害不知道多少倍。在滇中地区，大肆抓捕鸦片商人，没收他们的财产。然后以监督鸦片买卖的借口，控制滇中大部分的厘金局，控制哨卡。一下腰包就鼓鼓的。


 加上段勋在背后的支持，邓汉祥本人就不缺钱。


 邓汉祥和庾恩旸合作，大肆挖角原滇军军官和士兵，加入川滇禁烟督署的部队。还有那个担任云南禁烟局局长的李友勋更是厉害。


 凭借自己在云南的人脉，从部队当中挖走了不知道多少人。最后反而导致，目前滇军部队，比当初顾品珍接任督军的时候还要少。


 其实目前滇军主力部队，也就只有两万来人。相比起滇军巅峰时候，还不到一半。而且因为顾品珍手中没钱，无法帮助入粤的滇军部队，那支部队现在都快要和滇军断绝关系。只是名义上挂着滇军的名义，已经是半独立状态，并不接受云南滇军的指挥。


 可以说当年威震西南，号称“滇军精锐，冠于全国”的那支滇军，已经是四分五裂。


 而随着目前西南局势的紧张，滇军也在考虑出路。唐继尧已经派人和顾品珍、罗佩金、赵又新这些人联络过，希望大家合作响应护法。以此为契机，重新恢复滇军声望。


 唐继尧的提议，让顾品珍他们有些心动。


 毕竟此次护法战争利用好了，很有可能改变目前滇军的局面。如果不做出一些动作，以滇军现在的情况，迟早要被段勋给吞并。还不如奋力一搏，说不定有出路。


 “响应护法可以，可是和唐继尧联手，不合适，非常不合适。”


 黄毓成摇头。


 “各位，自从驱逐唐继尧之后，我们在云南一直宣传唐继尧是鸦片贩子，是一个无恶不赦的人。我们在军队，我们在学校，我们在报纸天天这么宣传。突然之间要跟唐继尧重新合作，我们怎么跟我们的军官、怎么跟我们的士兵，还有跟那些学生解释。这样反而会让我们陷入被动。”


 当初这些人合作把唐继尧赶走之后，为了自己的正当性，可是把唐继尧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不仅仅是简单的批评，几乎把唐继尧说成是天下第一混蛋。


 把唐继尧做过的坏事说一遍还不够，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都一股脑的送给唐继尧。反正现在的中国军阀，要是真说起来，一大堆的黑点，唐继尧就更是如此。滇军的高级将领就这样把唐继尧的名声搞臭，弄得现在唐继尧在云南绝对是人人喊打的人物。这个时候滇军重新跟唐继尧合作，怎么跟大家解释。


 而且黄毓成和唐继尧不和，当初赶走唐继尧的时候，黄毓成是鼓噪最厉害的一个，而且也是放任段勋的军队南下。他可不想给唐继尧机会，让唐继尧卷土从来。所以立马表态反对和唐继尧合作。


 “我也是这个意思。”


 叶荃开口道：“我们可以相应护法，毕竟这是孙先生的主张。可是和唐继尧合作，我是反对的。我们滇军好不容易和唐继尧断绝关系，不应该再和他合流。”


 “对。”


 姜梅龄开口。


 甚至姜梅龄苦笑道：“你们知道我们滇军的年轻军官们现在的口号是什么？他们现在喊出的口号就是‘打进滇南，驱逐唐继尧’。他们都在摩拳擦掌，认为滇南地区土匪横行、鸦片横行，是我们滇军的耻辱，是我们云南的耻辱。一定要恢复一个干净的滇南，恢复一个干净的云南。”


 相比起其他，姜梅龄说的话，更让顾品珍、罗佩金他们倾听。


 因为所谓的舆论，只要有时间是可以改变的。但是军心却是谁也不能忽略。姜梅龄说的年轻军官，其实已经算不上是年轻军官，因为参加了重九起义的那些讲武堂毕业生，大部分现在都是三十岁上下。一个个都是旅团级军官，甚至不少人已经戴上了少将的军衔。在入粤的滇军部队当中，朱培德甚至已经是当上了师长。


 他们大部分集中在顾品珍的滇军第一师，罗佩金的滇军第二师，赵又新的第五师当中。当然也有一些人则是在督军府各部门当差。是目前滇军部队的核心力量。


 “他们对于护法的态度呢？”


 罗佩金问了姜梅龄。


 在目前的这些将军当中，和辛亥年崛起的那一批讲武堂毕业生关系比较好的，当属顾品珍、叶荃、姜梅龄几个。不过这段时间顾品珍刚刚担任云南督军，忙得不得了，没时间顾得上那些。而叶荃则是带兵在前线，也没有和这批人有什么太多接触。只有姜梅龄担任督军府临时参谋长，和这些军官频繁接触。


 “没有多少热情。和两年前护国时候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怎么会如此？”


 罗佩金皱眉，有些不相信。滇军的这些年轻军官一个个都是热血沸腾。像护国战争的时候，他们比谁都积极，一个个都出来给唐继尧施加压力。甚至打仗的时候，这些军官一个个身先士卒。滇军能有那么大的名声，和这一批军官不怕死有很大的关系。


 后来的鸦片问题也是如此。


 明明知道云南鸦片的最大商人是唐继尧的弟弟唐继虞，可是他们一点都不在意，反而和唐继尧作对，要求禁烟。现在孙中山号召护法，他们怎么会没有多少动静。


 “具体我也说不明白，但我估计是受到了人民党的影响。”


 “人民党？”


 顾品珍皱眉。


 之前他一直以为这个人民党是孙中山派人到西南省份组建的。可是孙中山都号召护法这么长时间，西南省份都没有多少护法的声音，这就非常奇怪。以人民党的组织方式，如果是孙中山支持的组织，早就应该活跃起来，响应孙中山的护法。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反应，只能表明这个组织不是孙中山支持的。或者就算是以前受到孙中山支持，但现在也已经是分道扬镳。不然也不可能如此静悄悄。


 “在我们云南也有人民党？”


 “是。”


 姜梅龄叹口气道：“这半年多时间，大家都忙军队的事情，所以并不清楚。现在人民党在我们云南很是猖獗，学校、报纸甚至军队，都非常活跃。人民党的书籍在我们云南流传甚广。你们去学校看看，那些学生就跟清末流传我们革命党文章一样，流传人民党的书籍。”


 “那为什么不制止？”


 “这个……”


 姜梅龄顿了一下道：“因为人民党的文章很多都来自于总理（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很多都是重新解释和拓展三民主义。我们也没有理由抓人，我们用什么理由禁止这些文章的传播。而且他们组织很严密，我稍微派人了解了一下。在外面活跃的那些人，都是人民党外围的什么叫青年团的组织，很少真正的人民党党员。更大的问题是，我们军队内部不少年轻军官在业余时间都看这些书，参加他们的活动。如果我们强硬处理人民党的问题，说不定会发生反弹，不好处理。”


 “哼。”


 顾品珍冷哼一声，道：“我一直怀疑这个所谓的人民党。现在看来他是不是四川方面自己组织的，利用这个方式来渗透我们的部队。”


 “不好说。”


 罗佩金摇摇头。


 然后长叹道：“其实目前在云南流传的人民党几本书我也看过，说句实话写这本书的绝对是理论大家，甚至不是一般的人物。如果真能够按照这个步骤发展，中国还真有可能有救。如果说是四川方面，四川有这么厉害的人物，能写出这样的治国方略？四川方面的理论大家，出自革命党的理论大家没有我们不熟悉的，可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人。”


 “哎，不说这个。”


 顾品珍摆摆手，道：“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想要响应护法也是比较困难了。”


 “是。”


 姜梅龄很肯定的道：“我们的那些年轻军官对于滇南的兴趣更多，他们希望我们驱逐唐继尧，平定滇南土匪，禁止滇南的鸦片买卖。而且我们的那些年轻军官和四川部队的军官关系处理的非常不错，打的火热。让他们调转枪口和四川军队打仗，需要时间来说服他们。可是我们时间并不多，而且也不能保证消息不漏出去。”


 “该死。”


 顾品珍皱眉。


 自己这段时间忙着一些其他事情，没想到这段时间自己手下这些军官竟然和四川的军官联络频频。不过也是，滇军部队和段勋的第四混成旅、武装警察部队都在滇中地区驻扎。彼此之间并不是很远，有些联络是很平常的事情。


 “四川那边的军官？都是哪些人？”


 “原第四混成旅的张自忠、李闳、王天培，还有原四川武装警察部队的鹿钟麟、潘文华这些人。他们平常来往很密切，部队之间平常也会举行一些演习什么的。”


 “就这些？”


 “平常看起来主要是研讨一些军队训练的问题，双方切磋一下。但他们不仅在训练场上见面，而且平常聚会也很平常。”


 “哎——”


 顾品珍不知道要说什么。


 段勋这个混蛋，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这不是要给滇军釜底抽薪。滇军如果没有这一批重要军官，那么等于就是散架了。毕竟滇军就是靠着一批又一批的云南讲武堂学生组成的。


 “督军。”


 “说。”


 “这是省政府签署的文件，让我转交给将军。”


 顾品珍头疼不已的时候，督军府的参谋走了进来，给顾品珍递上了一份文件。顾品珍接过来看了一下，脸色立马垮了下来。


 “怎么了？”


 罗佩金在旁边问顾品珍。顾品珍叹了口气，把文件交给罗佩金，然后对下面的将军道：“生甫公（周钟岳）代表省政府和四川省政府签署了一份合作协议。双方决定在一年之内在昆明成立一所现代大学，而且双方要合作铺设重庆到昆明的道路。剩下的则是双方关于统一税率，以及经济上的合作。特别是在烟茶，矿物开采上，都有合作事项。”


 “段勋此人真是步步领先我们。”


 罗佩金放下文件，苦笑着说话。本来滇军这些大佬是倾向于护法，希望通过响应护法运动来驱逐段勋在云南的力量。可是会议一开，才发现段勋在很多方面已经都下好了棋。


 现在又跟云南省政府签署了这份合约，更是把滇军的双脚给绑住了。


 有了这份合约，云南省政府肯定不愿意滇军和段勋部队打仗。毕竟按照这份合约，对于云南经济、教育各方面都有巨大的发展，周钟岳他们肯定是非常认同这份协议。没有云南省政府的支持，滇军一意孤行要相应护法，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除非是顾品珍直接解散现在的云南省政府。可是一旦如此，那么风险太大。


 正是因为看到无法响应护法，罗佩金才苦笑。


 顾品珍冷哼一声，道：“哼，既然段勋不给我们选择的余地，那么我们就不选择。鼎和（姜梅龄），你作为我们滇军的代表，去找段勋。告诉他，我们准备彻底扫除滇南的鸦片，让他给我们准备钱和武器。只要钱和武器到位，部队一定会南下。”


 滇军虽然落魄，但毕竟还有两万多人。这是两万多能征善战的部队，再怎么落魄，也是连段勋都无法忽视的军队。有军队在手，就有能力讨价还价。


 给钱、给武器、给弹药。


 这样我们就动，如果不给我们就只能是观望了。


 “好，我马上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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