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未来准备

 “王先生，快坐。”


 1918年12月4日，离井勿幕的军事特别法庭审判过了十来天时间。这一次的西安大审判，轰动了整个陕西，陕西的各大报纸是竞相报道此次事情。


 很重要的一次事情。


 因此自古以来部队出征，祸害地方都是常有的事情。除非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不然一般情况之下，祸害一些普通老百姓的事情，大家都不会太在意。


 毕竟这种事情太普遍。


 可是此次大审判却告诉所有人，不要把这些事情不当回事。一次审判，就枪毙了三百来人，解散了两个团的部队，撤了一个旅长职务。


 一个标志性的事件。


 而且审判结束之后，尤民就代表特别军事法庭表示，特别军事法庭会在陕西各个县都开设一个办公地点。任何一个关于军队祸害地方的事情，都可以到特别法庭办事处投诉。只要有证据，那么特别军事法庭都会管。


 这一下井勿幕就忙得脚不沾地。因为扶风的案子才是开始。这一年多时间当中，陈树藩的部队、刘镇华的镇嵩军、陕西靖国军，他们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不仅仅是双方打仗的地方出现过很多违反军纪的事情，就是他们不打仗，只是部队行军过、或者驻扎过的地方，都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骚扰地方的事情发生。这些案子现在一股脑的都来到了井勿幕这里，需要井勿幕一个案子一个案子进行分析。


 井勿幕需要把这些都分类分档。


 资料太多。


 本来军事特别法庭成立的没有多少人，只是从尤民那里借了一些部队军纪处的人。可是现在报上来的案子是越来越多，人手根本就不够。因此井勿幕短时间之内又征召了不少人，甚至从陕西的高等学堂抽了一些学生参加案件的分类。就算如此依旧是不够人手，因为需要审查的案子太多了。


 而早在一周之前段勋就把陈树藩放了出来，让他继续担任他的陕西督军。


 不过陈树藩很聪明。


 自从出来之后，一直都是非常低调。不过段勋可不相信陈树藩真的认输，只是现在情况不利于陈树藩，所以他才会老实下来。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反击的。


 因此段勋还是很重视陈树藩，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个时候，段勋在西安迎接王永江。段勋离开重庆选择入陕，已经快五个月的时间。王永江此次入陕是为了汇报川滇黔以及湘西的财政情况。


 因为是年末。


 一大摞的资料，段勋简单翻了翻。都是王永江对于工作的总结，也就是这段时间如何整顿财政系统的工作报告。


 “将军，西安的事情我听说了。恭喜将军初步获得西安的控制权。”


 “还早着呢？陈树藩这个名正言顺的陕西督军、陕西省长还在，靖国军的问题还没有处理。需要解决的事情还是一大堆。怎么样，王先生，你可是给我带来了一些好消息。”


 陕西问题还是很复杂。


 哪里是那么容易解决的。现在只能说是段勋第一步已经稳住了。可是想要解决陕西的问题，还需要走好多步，还需要段勋好好的策划一下。


 “将军，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王先生，你也学会开玩笑了。这几天我脑袋也非常疼，就先说说好消息，让我高兴一下。”


 “将军，今年的各项统计已经出来了。今年四川的财政收入正式突破六千万，云南的财政收入也达到了一千三百万，贵州财政收入是八百万。湘西那边的财政系统我还没来得及完全整顿，完全接轨，不过今年的财政收入也在八百万上下。特别是湘西地区锑矿收入惊人。”


 “不错，不错。”


 段勋真的是非常惊讶。


 特别是四川的财政收入竟然突破六千万，那可不是六百万，那是六千万。在目前的中国各大省份当中，财政收入能够来到六千万的，一只手都能够数的过来。


 段勋三年前刚刚入川的时候，四川的财政收入才一千五百万。三年过去，财政收入已经涨到六千万。


 “王先生，这都是你的功劳。如果不是你整顿财政，我们的财政收入怎么会有如此飞跃性的发展。”


 还是那句话。


 整顿财政系统，就是为了减少一些中间环节。其实这三年四川的经济虽然有了大发展，可是财政收入不可能翻倍的涨。能够有这样高的财政收入，和高效的财政体系，以及段勋垄断了四川最挣钱的几笔买卖有关。正是因为垄断了那些买卖，所以才给段勋带来巨大的收益。


 六千万。


 有钱之后干什么都容易。川滇黔三省加上湘西，这一年的财政收入快上亿了。段勋可以肯定，除了北京政府之外，目前任何一个中国军阀都没有段勋这样的财力。


 这里面包括曹锟、张作霖，以及江苏督军李纯这些人。他们的年收入连段勋一半都没有。


 有钱什么都好办。


 段勋想想就乐呵呵的。实在是没有想到。


 “将军，还有坏消息呢？”


 “对。那就听听坏消息。”


 “将军，今年我们需要还款的本金和利息加起来有一千四百多万。”


 “多少？”


 “一千四百多万。”


 段勋目瞪口呆。


 好半会段勋才回过味来，盯着王永江道：“我们借了这么多钱？一年光是本金和利息就有一千四百万？王先生，是不是计算错了，怎么会要还这么多钱。”


 吓着了。


 段勋知道，这两年自己借了很多钱。可是没有想到会借了这么多钱，一年光是本金和利息就有一千四百万。这得是借了多少钱。


 自己刚刚为财政收入的大规模增长感到高兴，一转眼涨的那一部分都要还钱。


 “将军，这还是没算上日本借款给我们建造钢铁厂的贷款。那笔钱要后年开始才算，到时候我们一年需要还的钱就要有两千万了。还有华侨实业公司借给我们的一千万，从明年开始也要还。因此从后年开始，我们的财政压力会非常大。”


 “利息太高了。”


 段勋皱眉。


 难怪北京政府每年只能是不停地借款，然后用这笔钱还清前面的钱。之后继续借款，继续还钱，最后陷入了死胡同。甭管怎么挣钱，也还不上从国外借的钱。把中国能抵押的东西全给抵押，依旧是不够钱还。最后中国的金融、矿产、铁路都在外国人手中。实在是因为利息太高了。


 利滚利。


 这个年代的贷款，堪比后世的高利贷。只要你开始借外国人的钱，那么想要还上就难上加难。


 “我们一年累死累活的挣钱，都是给他们还利息的。”


 段勋真是吐槽。


 自己挣钱多么不容易，每年的财政收入提高更是那么困难。可是这些增加的钱全都进入了那些人的口袋当中，想想就生气。一年一千四百万，后年开始一年两千万。


 这都是中国一个中等省份一年的财政收入。


 “将军，你不知道。现在日本也好、英国也好，甚至是上海那边的银行，以及中国银行都非常愿意给我们贷款。因为我们四川有的是好东西，他们怎么都不怕我们赖账。”


 王永江也是苦笑。


 中国不少省份，他们就算是想要贷款，也要看银行的脸色，需要答应银行一大堆的条件才能够贷款。可是段勋这边，那些银行非常愿意给贷款。只要段勋能够拿得出抵押品，那么他们不会提出太苛刻的条件。因为段勋统治区域能挣钱。


 段勋手中有好东西。


 有盐、茶、酒、桐油、猪鬃，以及川滇黔三省有很多矿产，都是非常值钱的。只要段勋还不起钱，可以把这些东西押出来就可以。


 反正把钱借给段勋是不会吃亏的。


 “王先生，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借款？”


 “是。”


 王永江点头，不过很快道：“将军，你不会想要继续借钱吧？这样不行，如果继续借款，我们是无法承受的。我们西南地区的财政收入虽然会持续提高，可是这个提高是有限度的，不可能有跨越性的提高。每年两千万的还款，已经是我们财政的极限。目前贷款利息太高，如果继续借钱，会给我们增加巨大的负担。等到我们财政付不起的时候，我们整个财政系统都会崩溃。到时候川滇黔三省的金融也会跟着崩溃，再想要重新来就会万分艰难。”


 还借钱？


 这不行。


 王永江是坚决反对。虽然随着这两年大笔资金涌入四川，特别是涌入重庆之后，重庆经济发展非常迅猛。今年到现在一年时间当中，新成立的工厂就有上千家，投入到重庆的资金有五六千万。


 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小工厂，但那也是工厂。


 他们带来的经济利润是非常高的。就算四川政府对他们工厂有税收上的优惠，但依旧给重庆带来巨大的财政收入。但这些增长的税收，和那些贷款的利息相比，什么都不是。


 现在段勋已经是欠了一屁股债，如果继续借款，财政负担太重。稍微不注意，财政就有崩溃的危险。因此王永江是坚决反对段勋继续借款。


 “王先生，你坐。我给你说说未来中国的走向。”


 段勋让王永江冷静一下。


 等王永江平复心情之后，段勋才道：“王先生，你应该知道欧洲战争结束，中国这边也派出代表团赴欧，参加战后的会议。中国虽然也是战胜国，可是我们几乎没出什么力，而且我们国家的实力摆在那里，去了欧洲参加会议又能如何，又有谁把我们当成一回事情。到时候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中国代表团是无法解决的，那就是青岛的问题。”


 “日本既然已经占领了青岛，他们是绝对不会让出来的。在英法美这些世界强国眼中，中国和日本的分量完全不同。到时候青岛问题只要爆发，国内必然会是一场反日的风暴。”


 五四运动，这是谁也当不足的。


 这两年在中国民族主义是愈发的高涨，特别是今年段勋又是把民族主义推到了另一个高潮。等到明年巴黎和会的消息传来，那些学生可不会管政府背后有多少无奈。


 必然会爆发运动。


 而只要学生运动发生，那么中国的各行各业肯定也会跟上。到时候规模宏大的反日运动是必然的。王永江很认真的听段勋的分析。


 因为自从王永江在豫西投奔段勋之后，王永江最佩服段勋的一点就是，段勋非常敏锐。对于未来的判断非常准确，因此每次段勋都能够比别人先走一步。


 段勋能够在短短五年之内走到现在的位置，就是因为每次的选择都比别人快，都比别人正确。


 “我们借了日本那么多钱，等到国内反日情绪高涨的时候，就跟日本谈判。看看能不能降低一下利息，或者延长一下还款的期限。以此来缓解一下我们的财政压力。还有两年多以前和日本签署的桐油买卖，最近国际市场的桐油价格继续看涨，跟日本谈判，再次提高一下桐油价格。反正到时候全国的反日浪潮，必然会让日本顾此失彼，绝对不愿意和我们闹翻的。到时候我们就占据主动。”


 “而且我北洋军内部也不安稳。此次护法战争爆发，段总理可是狠狠地得罪了曹锟和张作霖。而且这一次国会选举之后，段总理依旧把持着北京政府的大权，必然会导致曹锟和张作霖的不满。我断定不出两年，我北洋军内部一定会有一场大战。到时候北京是谁控制，谁也说不好。”


 “段将军不看好段合肥（段祺瑞）？”


 王永江谨慎的问了段勋。


 段勋点了点头。


 然后叹口气道：“段总理这几年手握大权，得罪人太多。徐树铮更是一个不懂团结的人，把目前的实力派得罪干净，届时这些实力派必然会一拥而上。而且这几年因为大权在握，所以段总理为首的皖系反而放松了对于部队的重视。相反甭管是曹锟还是张作霖，他们这几年实力膨胀很快，不停地加强军队实力。看看此次入湘战役就知道。张敬尧和张怀芝的部队都是我们皖系的嫡系精锐部队，可是看看他们在战场上拙劣的表现。相比起来吴佩孚率领的陆军第三师和直隶第一混成旅、直隶第二混成旅、直隶第三混成旅，战斗力是一个比一个强大。这要是打起来，你说段总理的胜算有多少。”


 “将军，你少算了一个人。”


 “我知道，你说的是我。不过他们争夺北京的控制权，我要的是湖南和湖北。如果段总理能够坚持一个月时间，那么我拿下湖北之后，必然会支持段总理。可是如果他坚持不到我支援，北京已经异位了呢？”


 “将军，你这么不看好段总理？”


 “哎——”


 段勋叹了口气，道：“王先生，整合地方、整顿财政、发展经济是你的长项。但判断局势的发展，判断战争的胜负，你是比不了我的。”


 “那么将军的意思是……”


 “只要到时候北京政府异位，不再是段总理控制。那么我就立马要求北京的外交使团，把我控制之下的海关关余都要交给我。”


 “将军难道真的要如此？”


 王永江大惊失色。


 段勋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之前是得罪了英国人，这一次更是连外交使团都敢得罪。那可是代表欧美日这些世界强国的。这些国家害怕中国还不起赔款和贷款，所以把海关的关税扣下来，先还他们的钱。剩下的关余交给北京政府。


 怎么使用这笔钱，完全是他们控制的。


 段勋想要从他们手中拿走关余，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势在必行。要不是目前的北京政府是段总理控制，我早就想要如此。所以我才问王先生，能否继续借钱。”


 关余。


 这是段勋一直都虎视眈眈的。只不过段勋是段祺瑞的人，现在段祺瑞控制北京政府，关余都是交给北京政府的。这个时候段勋如果打关余的主意，那是和段祺瑞闹翻。这种事情段勋当然不会干。


 可是一旦段祺瑞离开北京，北京是其他人控制，那么段勋立马就会把关余收上来。当然想要把关余收上来，也要做一番布置和准备，不可能盲目的和欧美日这些强国翻脸。盲目的翻脸，那是找死的行为。


 “将军，你让我想想。”


 王永江沉默片刻，不过很快道：“如果我们真的能够拿下关余，还款压力的确不会很大。”


 王永江点头。


 目前关税金额是惊人的。


 就算是被欧美日国家拿走大部分，剩下的关余金额也是惊人的。举一个例子，广州海关一年的关余数目就有近千万。如果段勋真的拿下重庆、蒙自、汉口、长沙这些地方的海关关余，那么段勋一年能多好几千万的收入。


 有了这笔钱，还款非常轻松。


 对于段勋的判断和决断，王永江虽然很惊讶，可是既然段勋决定，王永江就不怀疑。因为段勋这些年就是这样发展过来的。所以王永江就要在段勋说的事情基础之上，为段勋制定一个最好的发展计划。


 “就是如此。王先生，你就给我大胆的借钱花钱，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未来很快要打仗，我需要钱发展军工厂，需要钱购买军火。而且丁文江那边，也需要钱来购买我们需要的机器设备。”


 “是。”


 王永江痛快的点头，道：“将军，我会按照我们目前的财政情况，以及关余的情况来制定借钱的数目。”


 “好，那就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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