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陕人的态度4

 “哎——”


 和段勋谈完之后，郭希仁他们就离开了段勋的指挥部。


 他们都知道，段勋现在很忙。既然事情已经谈完了，他们也不想继续打扰段勋。离开段勋的指挥部，刚走了没多长时间，李仲特突然停下脚步，叹了口气。


 “白白（伯伯），你怎么了？”


 李仪祉立马问了李仲特。


 李仲特的身体一向很好，虽然已经六十岁了，可依旧是生龙活虎。可是他突然停步，李仪祉就非常担心，所以要过去扶住他。虽然李仲特身体硬朗，可是自己大伯毕竟年岁不小。


 李仲特看到李仪祉要扶自己，所以摆了摆手。


 回头看了一下段勋的方向，才道：“段勋此人入陕，对我陕西是祸，也是福。”


 李仲特停步，郭希仁和于右任也是停下脚步。


 刚好听到李仲特叹息。


 两个人都很疑惑的看李仲特，不知道李仲特到底怎么了。李仲特看了看郭希仁和于右任，再看了看自己的侄子李仪祉，很低沉的声音道：“以前也听说过段勋的大名。听闻他的部队军纪非常好，好多地方的人都说段勋部队就是当代的‘岳家军’。这几年四川热热闹闹，听闻经济发展非常不错。不过这些都只是传闻，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传闻毕竟是传闻。可是今天见到段勋本人，才发现传言不假，甚至段勋本人比传言更有气度，更有能力。我陕西这几十年也没有出来过此等人物。他来陕西，陕西从此再也不是我们陕西人自己的陕西了。没有人能够阻挡段勋控制陕西，我陕西没有能够抗衡段勋的人物。”


 有些黯然。


 作为陕西人，李仲特虽然不喜欢陈树藩，可是对于陈树藩提出的“陕人治陕”倒是非常感兴趣，也非常支持。从清末开始到现在，各种地方自治的思潮在中国大地流传，很多人都是信奉这个主张。认为各省应该是地方自治，榜样就是美国的联邦制。其实中国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什么联邦制，对于美国的政治制度也不熟悉。但那些地方军阀为了抗衡中央，就提出了地方自治的观点，很多地方士绅为了自己的利益支持这个观点。弄得一段时间地方自治的观点成为各省份的主流。


 因此也影响了李仲特。


 他始终也认为，陕西是陕西人的陕西，就应该是“陕人治陕”。


 可是今天看到段勋之后，李仲特立马就明白，陕西没有人能够和段勋相比。虽然只是简单接触，但段勋表现出来的眼光，表现出来的果断和气魄，真没有一个自己认识的陕西人能够相比。现在的陕西省政府也好，陕军部队将领也好，李仲特不认为有人能够对抗段勋。


 这样的人物入陕，未来陕西必然是此人统治。


 很是遗憾。


 陕西终归不能是陕西人自己统治。这让他多少有一些惆怅。


 “白白，其实谁来陕西又有什么关系。陈树藩倒是我们陕西人，可没看他对我们陕西有什么贡献，只看到他祸害陕西。我此次入陕才几天时间，可是你知道我在西安都听到什么声音吗？知道我认识的学生都说什么吗？”


 “什么？”


 “我们西安的那些学生，都说段勋的军队军纪比我们陕军自己的军纪要好一百倍。陕军军纪太差，被我们陕西老百姓批评为兵匪一家。还是人家段勋部队入陕之后开始大力整顿陕军的军纪，陕军才有个军队的样子。听说段勋部队自从入陕之后，每周都会抽出一天，帮助军营周围的百姓干活。什么跳水、砍柴这种活，他们都会帮老百姓干。段勋的名字在我们陕西的乡间已经是如雷贯耳，说起段勋都是竖起大拇指。我们陕西的部队什么时候有过这样高的评价。我认识的不少学生，都想要参军，参加段勋的部队。他们都希望段勋的部队永远不要离开陕西。只要对陕西好，管他是哪里人。”


 李仪祉对于段勋的印象最好。


 不仅仅是听到的传闻，此次入陕之后听到的各种评价，更让李仪祉对于段勋有很高的期待。李仪祉也算是走过很多地方，可是能够让当地百姓希望部队不要离开的，段勋的部队是独一份。今天和段勋接触之后，李仪祉对于段勋就更加支持，对于段勋的评价就更高。李仪祉提出来的泾河渠，开口就是八百万到一千万。可是段勋竟然能够支持自己，光是这一点李仪祉就认为段勋有资格统治陕西。


 说句不好听的话，泾河渠和段勋有多少关系？现在的地方军阀只要能够拿到足够的税收，谁管你下面是怎么收税的。谁还管什么水利设施。不要说不管，让他投入几十万，他都不会同意。


 可是看看段勋。


 几百万、上千万的投入，都能够咬牙支持。这才是气魄，这才是真正的为地方着想。至于是不是陕人，那又有什么关系。陈树藩是陕西人，可是他担任陕西督军的时候，只看到他祸害陕西。这样的陕西人统治陕西又有什么好处。陈树藩这样的人远远不如段勋。


 “是啊。”


 李仲特点头，道：“所以我说段勋入陕，是祸，但也是福。甭管他心里怎么想的，自从他来到我们陕西之后，陕西军队的军纪好了。他还重建西北大学，为陕西教育投入重金，又要为陕西建设铁路。现在还支持泾河渠的建设，一件件哪一个不是为陕西发展好，哪一个不是陕西的百年大计。这样的人来我们陕西，的确是我们陕西的福气。”


 郭希仁和于右任听着李仲特和李仪祉的话都是沉默。


 郭希仁沉默是因为段勋实在是太厉害。相比起李仲特、李仪祉他们两个人，郭希仁比谁都明白段勋的厉害。从段勋刚刚入陕开始，如何夺取陈树藩的权力，如何驱逐陈树藩，如何扭转舆论，如何渗透陕军部队，如何拉拢陕西名流，所有的一切郭希仁都看在眼里。甚至有些时候，郭希仁都不由自主的成为了段勋的帮凶，帮助段勋拉拢陕西民心。


 看看连李仲特和李仪祉这样的人现在都支持段勋，可以看出陕西的民心所向。


 段勋的手段太厉害。


 作为一个外来人，能够得到陕西的人心，这种本事值得郭希仁叹服。当年陆建章入陕的时候，比段勋入陕声势更加浩大，情况更加有利。


 那个时候是袁世凯还活着的时候，北洋政府可谓是威震天下。


 陆建章带着北洋军一个师入陕，在陕西几乎是一手遮天，权势滔天。陕军那个时候谁敢反抗。陆建章把陕军部队，除了听话的陈树藩之外，全都裁撤。当时谁敢说什么，谁敢反对陆建章。


 可是陆建章在大好的形势之下，拥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之下，却根本没有得到过陕西的民心，反而是得罪了陕西上上下下所有人。护国战争爆发之后，全陕西基本上都反了。相比起来，段勋入陕比陆建章的声势小了很多，可是做的却远比陆建章好。


 说句不好听的话，段勋虽然目前弄得好像声势浩大。说要重建西北大学、投资教育、建设铁路、支持泾河渠、发展煤矿产业等等。全都是为陕西的发展好。而且一说就是投入几百万、上千万。


 但其实到现在为止，段勋真正投入的钱少之又少，只是声势浩大而已。如重建西北大学，说是拨款三百万，其实也就用了五六十万，连一百万都没有用到。包括建设铁路和支持泾河渠，都只是投了前期那点钱。和段勋为了禁烟抄家获得的钱相比，完全是毛毛雨。


 可是别看段勋没怎么花钱，但光是支持这些项目，然后白坚武用舆论把事情扩大，就已经让陕西很多人支持段勋。这种本事郭希仁岂能不佩服。郭希仁从清末开始在陕西也伺候过那么多的政治人物，可是哪一个能够和段勋手腕相比。


 到了现在郭希仁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段勋。


 而于右任则是遗憾。


 如果段勋是革命党该有多好？段勋这样的人，怎么就是段祺瑞的人。于右任多年游历，见过的各地方军阀，政治圈的大佬，以及革命党数不胜数。


 但像段勋这样敢于干事的却少之又少。


 地方军阀主要是想怎么发展军队，怎么挣钱。政治圈那些人想的是怎么依附军阀，怎么找到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至于革命党那边，因为一直没有得到过什么真正的权力，因此说的都是计划居多，换句话说嘴炮居多。


 自从民国成立，现在都已经是民国八年。


 可是这些年真正投入建设方面的又有多少。甚至民国成立之后，真正由政府投资建设的基础项目，还比不上清末时候建设的多。而这里面段勋绝对是一个另类军阀。


 太可惜。


 这种有能力、又干事情的军阀，却是段祺瑞的人。如果孙中山手底下有段勋这样的干将，那么孙中山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颠沛流离，连一个稳固的根据地都没有。


 “仪祉兄，你很支持段将军。”


 郭希仁突然问了李仪祉。


 李仪祉点点头，丝毫没有犹豫道：“从清末开始，中国战乱频频，地方也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就说说我们陕西，自从辛亥年开始什么时候有过安稳的日子。从开始的军政府，到后面陆建章、陈树藩轮番执政。辛亥革命、二次革命、护国战争、护法战争，每次战乱一起，我们陕西肯定是首当其冲。辛亥革命的时候，其他地方都已经不打仗，唯一打仗的就是我们陕西革命军和甘军。护国战争也是，南方前线基本上都已经停战，就我们陕西护国军还和陆建章的部队打仗。此次又何尝不是如此。南方早就停战议和，就我们陕西内部还打的激烈。这样的情况之下，我们陕西什么时候能够静下心来进行建设。我们陕西的那些统治者都只想怎么扩军，怎么巩固自己的地位，哪里会关心我们陕西的建设。我可是听说了，自从段勋带兵打仗以来，段勋每控制一个地方，都是会先维持治安、安抚地方，然后就是禁烟、剿匪，最后就是建设地方。段勋能够来我陕西，绝对是福。何必在意他是不是陕西人。反正我是非常支持段将军，我认为段将军这样的人才是现阶段中国需要的。”


 郭希仁点了点头。


 是啊。


 自己之前一直是诟病段勋不是陕西人，不过是不是陕西人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有利于陕西建设，那么就是好样的。目前陕西学界对段勋好感大增，不就是因为段勋可以发展陕西教育。


 只要能够为陕西好，自己这个陕西省长应该是举双手欢迎才对。


 至于段勋出身北洋军，是段祺瑞的人，于右任心中有些诟病，可是郭希仁并不在意。之前的陈树藩也是皖系军阀，也是段祺瑞的人。可是郭希仁依旧在陈树藩底下担任水利局局长，教育厅厅长。


 于右任看郭希仁的样子就知道，郭希仁也是慢慢的靠近段勋。


 于右任只能苦笑。


 这些东西自己真的是无法阻挡。段勋的手腕太强，几下之间已经得到了陕西的民心，哪里是那么轻易阻挡的。本来自己此次入陕领导陕西靖国军，口号就是“讨段驱陈”。不过陈树藩是驱逐了，但却迎来了段祺瑞更大的嫡系段勋。


 也不知道陕西靖国军是达成了目标，还是没有达成目标。


 “右任兄，右任兄。”


 “哦？怎么？”


 于右任陷入沉思，被郭希仁推了推，才回过神来。


 “右任兄，回去之后要尽快组织人勘测潼西铁路的施工段。段将军希望这条铁路能够在两年之内完成，我们时间是比较紧的。”


 “我知道。”


 于右任点头。


 于右任把之前的想法全都统统驱离出脑海当中。于右任是做事情的。既然段勋愿意支持陕西修铁路，那么在修铁路这个时间段，于右任是愿意支持段勋。


 不希望有什么事情影响段勋，导致铁路的建设无法完成。


 “仲公（李仲特），既然要开始勘测，而且要修铁路，我想你能否引荐一些你当年的同事。他们毕竟有这方面的经验。”


 “恩，我会给他们写信。”


 李仲特当年勘测过川汉铁路的四川段，有不少人跟他一起工作过。后来因为经费原因，以及后来全国形势的变化，川汉铁路没能够建设。


 不少和李仲特一起工作的人，纷纷转行做了其他工作。


 有些人李仲特还是有联系的。


 此次陕西修筑铁路，有经验的非常少。因此需要一些有经验的人入陕帮忙，也要找一些工程师规划铁路建设。这方面李仲特是有人脉的。


 “那我们今天回去准备一下，赶紧先成立陕西铁路局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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