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导火索

 “这些学生无法无天，这群洋鬼子也是事多。”


 王占元刚刚见过英法美日各国领事之后，憋了一肚子气。回到自己的督军府是勃然大怒。此时湖北督军府一色的北洋军将军坐在那里。


 第八师师长王汝勤（王汝贤之弟，王汝贤辞去第八师师长由王汝勤接任），第十八师师长王懋赏，湖北陆军第一混成旅旅长孙传芳，湖北陆军第二混成旅旅长兼任武汉卫戍司令的南元超，湖北陆军第三混成旅旅长卢金山，汉阳镇守使刘佐龙，第二十一混成旅旅长王都庆。


 这里面王汝勤的第八师，本该是接受段勋这个长江上游警备总司令的指挥。不过第八师，从原来的师长王汝贤开始，到现在的师长王汝勤都是和直系关系比较近。这个主要是因为王汝贤在冯国璋手下当过兵，和冯国璋有一些渊源。


 因此第八师来到湖北，部队驻扎沙市，也就是荆州之后，反而是听从湖北督军王占元的命令，而不是段勋的命令。段勋也不管，毕竟湖北不在段勋的管辖范围。王汝勤更听王占元的话，段勋对王汝勤也没什么办法。


 至于其他的部队，都是一直跟着王占元的。


 王占元很生气。


 因为湖北的这些学生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在汉口发起抵制洋货，反对列强强加给中国的不平等条约，这种口号来进行游行。这种口号是可以随便讲的吗？


 甚至有些激进的学生，不仅仅是少了一些洋货，有些人更是把人家洋行给砸了。


 这可是惹怒了英法美日等国。你闹归闹，敢烧我们的商品，敢砸我们的东西，简直是不想活了。因此英法美日领事馆对王占元抗议，表示如果王占元没本事管这些学生，他们会把军舰拉上来。他们自己过来管这些学生。


 赤裸裸的威胁王占元。


 的确，王占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仅仅在湖北克扣军队的军饷，连汉阳兵工厂本来就可怜的陆军部拨款都会从中截留很多，和当时的汉阳兵工厂督办刘庆恩关系非常不好。


 说起来王占元此人非常搞笑。


 现在各种地方军阀，一个个都恨不得努力扩充军队，吞并别人的部队，吞并别人的地盘。就如吴佩孚，他的第三师正规编制才一万两千人左右，可是吴佩孚硬是把第三师部队扩编为一万五千来人。冯玉祥的第十六混成旅，本来的编制来说也就是四五千人，可是他硬是扩军扩到上万人。段勋当年也是这样。这才是这个时代有追求的军阀常态。可是王占元虽然也想要大展身手，也想要轰轰烈烈的干一番大事业，但此人贪婪成性。


 王占元对于钱财的贪婪，超过了很多人的想象。王占元收敛钱财，最大的本事就是克扣军队的军饷。他连自己的嫡系部队第二师的军饷，都会吞没，前段时间第二师都差一点闹兵变。因为第二师第六团、第七团、第八团都两个月没有拿到薪水，差一点就要洗劫武昌。连第二师这样的嫡系部队都是如此，可以想象王占元手底下的其他部队。如第八师、第十八师，以及湖北陆军的三个混成旅，第二十一混成旅他们的军饷是什么程度。


 据有些人的估计，王占元目前的资产在三千万以上。这样的资产，那可是江浙沪有些大家族上百年的积累。可是王占元在湖北才呆了几年时间，满打满算也就是三年多的时间。可是王占元担任湖北督军的几年当中，就贪墨了这么多钱。可以想象王占元是多么的喜欢钱。


 但贪墨归贪墨，王占元也是身居高位多年的，被英法美日这些国家这样吓唬，心情怎么会好。他们一个个在王占元面前趾高气昂，指手画脚。


 勃然大怒。


 “这些学生到底怎么了？”


 王占元立马是问了自己的嫡系将领孙传芳。在目前的王占元这边的将军当中，王占元最欣赏的就是孙传芳。因此别看孙传芳现在是湖北陆军第一混成旅旅长，其实孙传芳几乎是第二师的代理师长。第二师的日常工作，都是孙传芳一手负责。


 本来第二师的师长是王金镜，可是在护法战争的时候，第二师在岳阳被程潜率领的湘粤军打的狼狈逃窜。因此王金镜被免了第二师师长的职务，现在是王占元亲自担任第二师师长职务。不过王占元哪里有那么多时间管第二师的事情，所以事情都交给了孙传芳负责。


 “师长，我已经了解过了。昨天不是有大新闻吗？云南警察厅和当地军方围剿鸦片商人，不仅逮捕了不少法国商人，还打死了一些法国商人。这一下这些学生就激动了，加上也不知道谁在背后鼓捣他们，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孙传芳很平静的回答自己调查的原因。


 王占元听到孙传芳的汇报，哭笑不得。然后道：“该死的。段勋那小子就是个祸害，自己吃好的喝好的就可以了，老是给弄个大新闻。去年炮轰英国军舰，今年又打死了法国商人。英国人也真他妈是怂蛋，段勋都打死了英国军人，竟然也是忍气吞声。”


 吐槽。


 英国多么强大，那可是号称世界霸主，号称是“日不落帝国”。


 可是呢？


 被段勋一个地方军阀炮轰军舰，竟然屁都不敢放，真是丢死人了。王占元是实在无法理解，英国这样强大的国家，怎么会容忍段勋。


 孙传芳微微摇头。


 孙传芳去日本留学的时候，看到日本的工厂、看到日本的武器、看到日本的军舰，已经认为日本很强大。可当时的日本算什么，也就是英国在远东的狗腿子。狗腿子都那么强大，英国有多么强大，孙传芳都可以想象。


 但就算是强大又如何？


 段勋就轰你的军舰，你又能如何？


 自己这位上司，对自己是好的不得了。可是作为一个上位者，手段、魄力、目光都差远了。王占元只是看到了英国人变成怂蛋，没看到段勋从那些事情当中获得了多少好处。有些时候，能成大事情的，都是需要非凡的胆气，非凡的魄力。可惜自己这位上司却没有这样的魄力和能力。


 “不过你们说该怎么办？那群洋鬼子可是说了，要是我们再不能制止这些学生的过激行动，就要派军舰来到汉口。”


 “督军，是不是和这些学生代表谈谈。他们游行可以，但不能有过激的行为。”


 湖北陆军第二混成旅旅长南元超开口。


 不过南元超一开口，王占元就冷哼一声道：“芙汀（南元超）你可真是菩萨心肠。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跟他们客气，他们就越来劲。只有让他们明白什么是威严，什么是规矩，这些学生才能够老实下来。逮捕几个领头的，其他不听话的全给我镇压。”


 “我不同意。”


 南元超立马回击王占元。


 不客气道：“镇压学生运动，我们和段合肥何异？我记得督军在几天前也发表通电，要求段合肥放了学生，你现在这样不就是出尔反尔，不怕天下英雄耻笑。以后谁又能够信服督军。”


 王占元眯着眼睛看着南元超，而南元超也一样不甘示弱，瞪着王占元。


 督军府会议室的空气立马凝住。


 王占元和南元超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别看一个是湖北督军，一个是湖北陆军第二混成旅旅长，看起来地位很悬殊。其实两个人还是同学。


 王占元比南元超大了九岁，不过在1885年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同进入的北洋武备学堂第一期。当时的王占元已经二十四岁，已经在部队摸爬滚打六年时间，是部队保送到北洋武备学堂的。而南元超才是十五岁，是考入北洋武备学堂第一期的。


 五年之后毕业。


 两个人后来都是加入宋庆的毅军，早年都是下级军官。不过自从投奔袁世凯，参加了小站练兵之后，两个人的差距就非常明显。王占元是深受袁世凯的喜爱，一路高升，在清末的时候已经是总兵，官位从二品，是北洋军的协都统。北洋军的高级将领。


 而南元超此时才是一个营管带。


 后来王占元担任北洋军第二师师长，南元超也在第二师担任骑兵团团长。后来随着第二师进入湖北，王占元担任湖北督军，南元超也成为了湖北陆军第二混成旅旅长。


 按理来说，两个人的关系应该是非常不错。


 可惜不是。


 特别是进入湖北之后，两个人的矛盾越来越大。王占元是山东人，最器重的也是他的山东老乡孙传芳。而南元超是湖北人，来到湖北之后，和湖北这边的老乡关系更近。


 重要的是，王占元来到湖北之后，湖北一直没什么发展。虽然清末的时候，湖北比不上江苏、广东那么富裕，但湖北可是张之洞建设的工业省份。可惜王占元来了湖北之后，湖北的经济停滞，湖北的那些工厂一个个都是走向没落。更重要的是，王占元和鄂军的将领之间关系非常不好。导致护法战争一大半的鄂军部队全都反了，鄂军主要将领也都参加了反对王占元的行动当中。


 而南元超作为湖北人，和湖北不少名人来往密切。如孔庚就是南元超同乡甚至是同里，也就是说两个人不仅仅都是湖北人，还是一个县出来的。


 可是孔庚是什么人？


 那可是驱逐王占元，高呼“鄂人治鄂”运动的领导人。还有蒋作宾、李书城这些湖北名人，也都是支持驱逐王占元的。可是你南元超作为王占元的部将，跟这些人关系好，你是什么意思？


 而且南元超在湖北陆军第二混成旅上，大肆使用湖北籍的军官。而且平常和山东籍的孙传芳势成水火。因此王占元和南元超的关系非常不好。


 王占元早就想处理南元超。


 可是南元超拥有湖北陆军第二混成旅，而且还是武汉卫戍司令。更重要的是南元超作为湖北人，湖北很多地方实力派是支持南元超的。


 所以王占元才没有动手。


 今天南元超这么不给面子，王占元已经是怒不可歇。但王占元还是忍住怒气，问道：“那领事馆那边怎么回答？如果他们的军舰真的在汉口开炮，这个责任谁来负？”


 南元超微笑道：“我去见见那些学生代表。学生的爱国行为我们应该支持，同样要反对他们激进的行为。我相信他们能够听进我们的劝告。”


 南元超的话就像是示威一样。


 你王占元在湖北名气太臭，学生都不乐意见你。那我南元超出马，让你看看我在湖北学生的地位，让你看看我在湖北的影响力。


 这个东西南元超是非常有把握的。


 这些年南元超之所以和王占元这个湖北督军抗衡，就是挟着湖北实力派，让湖北实力派给自己摇旗呐喊。在湖北民间，名声还是非常好的。


 “好，好。”


 王占元气的双手发抖，可还是道：“那就你去。如果出现任何问题，你全权负责。”


 “不劳督军关心。”


 “哼，散会。”


 南元超丝毫没有关心王占元的心情，悠悠然第一个走了出去。其他的将军看到王占元和南元超这个样子，都是暗暗叹气。


 一个是湖北督军，一个是目前湖北地方实力派的代表。


 这两个人怎么就干起来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段祺瑞和曹锟马上就要刺刀见红的时候，湖北这边应该是厉兵秣马，可是自己人却在起内讧。其他人都离开，但孙传芳没走。


 等到大家都离开之后，王占元才道：“南元超越来越嚣张了。馨远（孙传芳），你看应该怎么办？”


 “师长，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可是……”


 “师长，我最近听闻，南旅长和段祺瑞的人接触频繁。长江上游警备司令部的人也进出他的指挥部，我想我们不能不防范。南元超如果一反，到时候会有多少人跟着一起反。”


 “怎么会？”


 王占元皱眉。


 南元超想要把自己驱逐出湖北，然后自己当湖北督军，这是王占元肯定的。可是说南元超投奔段祺瑞，投奔皖系，王占元倒是不怎么相信。


 毕竟南元超是一直跟着直系部队，和皖系基本上没什么关系才对。


 但的确不能不防范。


 南元超一旦真的要反，那么反的就不是第二混成旅一个旅，而是会带动大批的湖北实力派一起。


 “师长，如果段祺瑞答应他担任湖北督军呢？”


 “真的要办？”


 “师长，该做决断了。如果在打仗的时候，他的部队突然倒戈，那么整个武汉三镇就都保不住了。”


 孙传芳继续劝王占元。


 南元超不仅拥有湖北陆军第二混成旅，更重要的是他还担任武汉卫戍司令。如果他倒戈，那么段勋在岳阳的部队完全可以兵不血刃的进入武昌。


 甚至有了南元超的支持，段勋就可以轻松控制湖北。


 王占元脸色阴晴不定。


 以前担心办了南元超，不仅会得到段祺瑞的责备，也有可能得到冯国璋和曹锟的责备。因为南元超也是直系干将，把他处理了，直系内部都不好交代。


 但现在看起来很危险，但却是最好的机会。


 段祺瑞？


 马上都要打仗了，谁管你段祺瑞是谁，你的命令和谴责对于王占元来说屁都不是。而冯国璋和曹锟就算有所不满，但现在是需要王占元支持的时候，也不能说什么。


 说起来现在反而是更好的机会。


 王占元早就想处理南元超，现在来看的确是好机会。只要处理了南元超，那些湖北实力派就算不满，他们又能如何。


 因此王占元想了想道：“等芙汀（南元超）和学生代表见面之后，就以询问此事为理由，邀请一些人来督军府喝酒。”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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