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艰难4

 “周先生，不知上海的公债发行情况如何？”


 1919年11月3日。


 北京。


 自从靳云鹏内阁倒台，周自齐成为内阁总理，曹锟已经是堂而皇之的在北京坐镇。之前虽然说北京已经被曹锟军队控制，但北京政府毕竟不是曹锟完全说了算。


 大总统徐世昌，内阁总理靳云鹏，都不算是曹锟的人。


 相反徐世昌也好、靳云鹏也好，看起来什么都听曹锟的话，但其实内心当中是抗拒曹锟的。他们对于北京政府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并不想要事事都听曹锟的话。因此当时曹锟想要办什么事情还是比较麻烦。


 因此曹锟之前一直在天津，在击溃靳云鹏内阁的时候，更是在自己的老巢保定指挥。但现在不一样，周自齐虽然也不是自己属下，但毕竟是自己一手捧上去的。


 北京就是自己地盘。


 可是这才几天时间，周自齐当选内阁总理还不到十天。段勋为首的皖系就这样逼迫刚刚成立的周自齐内阁，让曹锟勃然大怒。不过更让曹锟恼怒的是，没想到是孙传芳这个人开了头。


 孙传芳，这可是冯国璋派系的大将。当年湖北督军王占元对于孙传芳非常器重，孙传芳也成为冯国璋直系冉冉升起的后起之秀。


 没想到孙传芳也投奔了段勋。


 还给段勋当马前卒。


 所以曹锟立马召集内阁总理周自齐，内务总长高凌霨，陆军部总长张绍曾开会。曹锟上来第一句话就是问周自齐，钱怎么样了？


 其实对于段勋那边的声讨，曹锟完全不在意。


 你天天喊，我也不搭理你。我就算有钱，我有病还给你们发钱。我还没有声讨你们这些地方军阀截留税收，你竟然先跟我们要钱。当然段勋他们也是一个意思，他们并不是真的跟陆军部，内阁要钱。要钱他们也不会给你。


 段勋是用这种办法告诉所有人，目前内阁和陆军部是穷的，手上根本没钱。


 就是捣乱而已。


 就是让周自齐内阁无法正常办公，给他们施加压力。


 曹锟在意的只有一个，周自齐你有没有办法筹钱，让北京政府度过目前的难关。曹锟知道周自齐已经派人在上海那边要发行公债。


 不过周自齐比靳云鹏聪明。


 靳云鹏完全不懂里面的道道，所以盲目的就在中国交通银行发行了两千万的公债。最后结果是仅仅卖出了四万，成为了上海金融圈的笑柄，也成为了政坛的笑柄。


 周自齐不一样。


 他派人和上海金融圈、工商界接触是为了试探一下他们的态度。如果他们态度积极，那么发行更多的公债。如果他们的反应一般，就发行少量的公债。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脸面能够保证。


 可是自己的人在上海溜达一圈之后，才发现情况非常不乐观。


 因此听到曹锟的话之后，周自齐皱眉道：“我的人已经从上海回话。有人已经在上海金融圈和工商界发话，谁要是购买我们发行的公债，他们就要制裁谁。”


 “谁？”


 他妈的。


 现在全中国谁不知道北京政府是自己控制的。现在北京政府无法解决财政问题，那就是等于自己背上了一个巨大的包袱。自己现在急于解决北京政府的财政问题，可是竟然有人敢在上海这样发话。真当自己是好惹的。看到曹锟生气，周自齐才微微松口气。


 周自齐已经明白一点。


 那就是短时间之内自己也是无法筹钱。特别是发行公债的方法基本上不可能奏效。可是周自齐不能告诉曹锟说，自己没办法筹钱，这样自己还怎么当这个内阁总理。周自齐不能让曹锟的怒气冲着自己来，最好的办法还是把曹锟的怒气转移一下。


 果然。


 周自齐简单的一句话，就让曹锟的目标立马转移。


 “边防督办段勋，浙江督军卢永祥，淞沪护军使何丰林。”


 “他们怎么弄的？”


 “段勋通过西南商业银行和宁商总会给上海金融圈、工商界发话，谁要是购买我们发行的公债，就断绝所有合作。西南商业银行和宁商总会目前在上海金融圈和工商界地位很高，实力很强，影响力很大。所以很多人不敢和我们接触，害怕得罪西南商业银行和宁商总会。至于卢永祥和何丰林他们更是直接发话，谁要是购买我们的公债，就别想再浙江和上海混下去。”


 “这一群土匪。”


 曹锟大怒。


 这三个混蛋，仗着自己实力强大，竟然敢阻挠自己发行公债。特别是卢永祥和何丰林，两个人一个是浙江督军，目前最出名的甬商（宁波商人）和湖商（湖州商人，主要是南浔商人），都是浙江的。他们就算再有钱，谁愿意和卢永祥这样有枪的军阀直接对上。


 毕竟你再有钱，面对有枪的军阀，你也不是对手。如果那些军阀真的疯了，什么事情干不出来。那些人只是商人，虽然在官场上有关系，可是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他们都在卢永祥的控制区域，谁敢得罪卢永祥。


 还有何丰林。


 虽然上海各种势力云集，可谓是鱼龙混杂。


 但人家何丰林是名正言顺的淞沪护军使，已经当了好多年时间。除非那些做生意的跑进租界，只在租界做生意。不然谁会随随便便得罪何丰林。


 这两个土匪，都这样说了，谁敢买公债。


 “有没有办法？”


 “将军，目前很困难。我已经找了不少人，可是他们都有顾虑，都不敢得罪段勋、卢永祥和何丰林。毕竟他们的家都在这里。”


 “也就是说公债发行不顺利？”


 “是。”


 周自齐点头，很无奈的道：“自古民不与官斗，那些人都是做生意的。此次我找了湖商当中的几个大佬，是南浔富豪。他们对于我们是支持的，可是卢永祥直接用军队威胁他们，他们根本不敢购买我们的公债。不解决段勋、卢永祥、何丰林他们，在上海绝对是不会有人敢购买我们的公债。”


 听到这些曹锟脸色变得阴沉。


 他奶奶的。


 这可是北京政府，是曹锟梦寐以求的地方。曹锟的目的很简单，控制北京政府，以此来证明自己是正统。掌握了北京政府之后，曹锟就可以发布很多名正言顺的命令。


 但直皖战争结束都四个月时间，可是曹锟还没有尝到北京政府的好处。


 反而一直是背着沉重的负担。


 北京的财政危机不解决，北京政府就无法发挥他们正常的功能。总不能让自己贴钱解决北京政府的问题。而且说起来曹锟也缺钱，毕竟整编了那么多的部队。目前曹锟的那些部队也仅仅是能够拿到一半的军饷，因为曹锟也不富裕。


 自己哪里有钱贴补北京政府。


 而且就算自己真的有钱，曹锟也不会贴补北京政府。自己拿下北京是希望从北京政府拿到好处，可不是为了贴补北京政府。


 “周先生，你认为还有什么办法。”


 曹锟是有些生气，因此说话的声音硬邦邦的。


 曹锟看着周自齐的眼神也不是很好看。段勋、卢永祥、何丰林是发话了，但国内的金融圈那些人也不是好惹的。别看卢永祥和何丰林牛气哄哄，说了狠话，说要是不听话就让他们好看。但对于真正的大佬人物来说，他们的银行、工厂说不定有外国人的股份，卢永祥和何丰林还敢对洋人的产业下手不成。


 特别是上海，浙江，那些地方几十年前开始就有洋商出入。那里出来的很多大银行家，大商人，哪一个背后没有背景。那个地方大买办最多。


 那些人一个个背靠着外国人，在上海滩横行无忌。


 卢永祥和何丰林还敢对付他们不成。如果他们真的要购买北京政府发行的公债，谁还能阻挡他们。


 曹锟不是傻子。


 是。


 曹锟在能力上，的确是有很多不足。作为带兵打仗的将军，曹锟在练兵，打仗，战略战术方面，都是不如那些北洋军名将。包括治理地方，曹锟自己也没有多少主意。


 能力的确是不如人家。


 可是曹锟只是这方面的能力不如人家，但人却是非常聪明。要不然曹锟一个自身业务不怎么样的带兵军官，怎么可能成为袁世凯的爱将，怎么可能战胜段祺瑞控制北京。你周自齐想要转移话题，就想把责任撇清了，太小看曹锟了。曹锟开始是生气，但并没有被周自齐完全扰乱视线。


 周自齐无法筹钱，肯定有段勋、卢永祥、何丰林他们的压力。可是同样也表明，周自齐在上海金融圈还是号召力不行。


 周自齐心中叹气。


 外面都说曹锟是“曹傻子”，可是看看曹锟这聪明劲，哪里是傻子。


 因此周自齐立马道：“曹巡阅使，目前的情况，我们只能是借债。”


 “跟谁？”


 “欧美银行。”


 “能借吗？”


 曹锟脸色阴沉。


 借款？


 说的好听。现在跟外国人借钱，你不抵押一些东西，你不卖点东西，怎么借钱。而现在舆论天天盯着这种事情，只要说跟外国人借钱，舆论就会跟着过来。


 当初段祺瑞就是这样身败名裂的。


 “总要试试。”


 周自齐没办法。


 在国内来说，现在借钱真的太困难。现在的情况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跟外国人借钱。曹锟脸色难看，坐在那里想事情。


 跟外国人借钱，这可不容易。


 “踏踏踏——”


 “巡阅使。”


 “怎么了？”


 “东三省巡阅使张作霖通电，询问陆军部什么时候能够下拨军饷。而且表示北京政府不应该拖欠教育经费。”


 曹锟蹭了站了起来。


 脸色是阴晴不定。本来段勋这些皖系军阀逼迫政府，已经让曹锟很闹心。他张作霖这是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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