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内阁会议4

 “总理，段总理，戴总理，我非常不认同司法部的做法。”


 又一次的内阁会议。


 平常的内阁工作，段勋用救灾委员会直接替代。利用救灾委员会控制北京政府大权，但正式的内阁会议，还是需要王宠惠这个内阁总理亲自出面才可以。


 不过刚刚开会，还没有进入正式议题，杨永泰作为内阁秘书长立马挑起话题，攻击司法部总长徐谦。听到杨永泰的指责，徐谦很生气。这段时间杨永泰对于司法部的指责是一次多过一次。不过杨永泰是内阁秘书长，有资格对于内阁各部委的工作进行评论。


 可是杨永泰就抓着自己的司法部不放，让徐谦非常生气和不满。


 “杨秘书长，我认为你对于司法部的指责没有丝毫的根据。”


 “徐总长，我听闻主持陶成章案子的翁敬棠检察长要给陈炯明和许崇智发出通缉令，是你以司法部总长的名义否决了他的提议。是不是？”


 “是。”


 徐谦点头。


 然后道：“陈炯明和许崇智已经宣布下野，对于私放嫌疑犯的事情做了负责。既然如此，何必还要发通缉令。”


 徐谦认为自己已经摸到了段勋的脉搏。


 段勋要的是粤军，要解决的是粤军，而不是具体某个人。对于段勋这样的政治人物来说，对某个政治对手赶尽杀绝，名声并不是很好听，所以他们就算再不喜欢也会给对手留有余地，保留一些好名声。段勋都已经开始瓦解粤军，甚至已经开始控制粤军，应该不会对陈炯明和许崇智本人穷追猛打。


 所以翁敬棠要对他们发通缉令的时候，徐谦给否了。徐谦可不希望陈炯明和许崇智彻底成为逃犯。


 徐谦相信段勋也会这样。


 可是杨永泰就像是疯狗一样，一直指责徐谦这一点。弄得徐谦狼狈不堪，今天开内阁会议，竟然再次提出这个问题。


 段勋在一旁看着两个人说话心中冷笑。


 徐谦，徐谦。


 真是。


 杨永泰听到徐谦的话，立马道：“总理，你也是学习法律的。我想问问，法律可以拿来做生意吗？陈炯明和许崇智宣布下野，和他们要付的法律责任有什么关系吗？难道说徐总长认为法律可以和政治做买卖。只要陈炯明和许崇智宣布下野，那么就可以不追究他们私放检察厅重要犯人的罪名？原来徐总长你们口口声声要追求的法制，要追求的法律公正公平是这样的。”


 王宠惠也是一愣。


 没想到杨永泰把话题扯到了自己这里。


 王宠惠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王宠惠是读书人，有一股书生气。但他能够在北京政府当了多年的司法总长，又担任内阁总理，不可能对政治就一点不懂。


 他明白徐谦的做法。


 因为这是潜规则。你的对手都已经下野了，你还追着不放，是不是有些不地道。看看北洋政府这些年的军阀战争，就算你打输了，也只是逼迫你下野，不会对你赶尽杀绝。就算你有什么罪名，也不会继续追究下去，这是目前很多军阀之间的潜规则。


 陈炯明和许崇智表态下野，已经是很明显的意思，那就是我们认输了。


 这个时候你还穷追猛打干什么。


 但话有说回来，法律就是法律。王宠惠、徐谦他们这些学法律的人，天天高喊、天天追求的法律是什么样的，那就是法律可以独立于政府，独立于政治，可以公平公正。


 不想和政治联系上。


 可惜这个世界上哪有法律是不跟政治联系的。


 但按照目前他们追求的法律精神，就不应该对于陈炯明和许崇智放弃通缉。因为他们下野是政治上的事情，你法律问题还不清楚。


 因此王宠惠也是有些为难。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王宠惠只能是点头道：“法律和政治应该分开。陈炯明和许崇智私放检察厅重要人犯，应该接受调查。”


 徐谦脸色一暗。


 立马看向了段勋。可是他发现段勋没有任何的表态，而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这让徐谦完全不明白段勋是什么想法。


 难道段勋不怕被人骂？


 “徐总长，你作为一个司法部总长，你的任务本该是维护法律的正义，而不是受到政治因素的干扰。可是你在给陈炯明、许崇智、邓铿这些粤军将领发布调查令的时候，就推三阻四，妨碍司法，妨碍陶成章案子的进行。在陈炯明、许崇智两个人拒绝北上接受调查，而是随意的宣布下野离开粤军，逃离香港的时候，竟然是视若无睹。还把翁敬棠检察长符合法律条款的通缉令私自取消。我认为在这一系列的事情当中，徐总长忘记自己是司法部总长，而只是记得自己曾经是国民党本部参议，只记得自己和粤军高层之间的私人交情，蓄意的阻挠检察厅的执法，蓄意为粤军违法将领开脱。总理，段总理，戴总理，我认为这样目无法纪，妨碍司法的人是没有资格担任司法总长的。”


 “杨永泰，你……”


 徐谦真的是大怒。


 丢脸。


 真的是丢尽了脸面，斯文扫地。因为杨永泰在内阁会议当中，竟然是如此的数落自己，而且强加给自己这么多的罪名。这些罪名自己全都承担，那可真是身败名裂。


 太歹毒。


 在徐谦看来，杨永泰实在是太歹毒。


 “杨秘书长，我们听听徐总长怎么说的。”


 段勋这个时候才慢悠悠的开口。


 徐谦已经明白今天的局面。心中是大骂段勋这个混蛋。你平常做事情都是讲究政治，从政治层面处理问题。你怎么不先调查宋教仁的案子，不调查文学社那些辛亥功勋被刺杀的案子，不调查滇军将领被暗杀的案子。不就是因为那些事情调查了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也得不到什么利益。


 而陶成章案子、汤化龙案子，以及现在重新提起的程璧光案子，哪一个不是有针对性的。矛头直指孙中山和国民党。


 不仅从法律上通缉国民党高层，还从舆论上“抹黑”国民党。玩来玩去不就是为了你的利益服务，典型的把法律当成是工具。


 现在你说法律的公正公平？


 “我没有要辩解的。我辞职。”


 徐谦叹口气。


 他知道杨永泰这样追打自己，其实背后就是段勋的意思。要没有段勋的默认，杨永泰怎么会对自己这个司法总长这样穷追猛打。


 既然如此他就选择辞职。


 徐谦绝对不贪恋司法总长的位置。


 “徐总长，不要冲动。”


 王宠惠立马劝徐谦。不过徐谦很直接道：“总理，我这不是冲动，这件事情可能我真的做错了。我辞职，我现在就离开，办公室的东西没有我要带走的。今天开始我就不再是司法总长。”


 内阁会议刚刚开始，徐谦直接辞职，头都不回就离开位置。徐谦只是有些生气，早知道在段勋入主北京的时候就直接辞职就好了。


 就不用遭受如此的耻辱。


 “徐总长。”


 不过徐谦没走几步，段勋就轻轻地叫了徐谦。


 徐谦停步，转过身看了段勋。段勋叹口气道：“徐总长，我本人对于你这种不在乎高官厚禄的态度很佩服，但对于你这种辞职却非常生气。”


 “段总理，请你直说。”


 “好，今天大家都在，我就说两句。徐总长，你可以很潇洒的说一句辞职，然后不等内阁的批准，就可以挂冠而去。当然你们国民党从成立的时候，应该说同盟会成立的时候，组织内部这种随意挂冠而去的情况比比皆是。这一点我也知道。但我作为内阁副总理，是认为这种绝对不是什么高尚的品质，反而是一种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是一个要杜绝，要接受批评的行为。”


 段勋这句话让徐谦非常生气。


 读书人。


 都是有自己的傲气。他们认为视功名利禄为粪土是一种高尚的境界，可是段勋却连这个都否认。因此徐谦非常生气的道：“段总理，我承认此次事情我处理的可能有些问题。但我不认为你有资格可以评论我的品质。”


 “徐总长，既然话说开了，我就继续说下去。你不是一个读书人，你是一名司法总长，你有你的责任和义务。你作为司法总长，想辞职就辞职，还没有得到批准的情况之下，就不去上班，直接挂冠离去。你可曾想过，因为你随意的辞职，而且突然的离开，很有可能造成司法部的混乱，也会造成司法部工作交接上的困难。正确的步骤难道不应该是你提出辞职，在得到批准之前应该继续上班，履行自己的责任。等到得到批准，司法部有新任的总长上任的时候，你跟他交接工作，然后离职。这不是正常程序吗？这才是一个最负责任的办法吗？”


 很多人对于民国这段历史当中，这些人这种随意的辞职津津乐道。认为他们视功名利禄为粪土，赞扬他们的高风亮节。


 段勋以前作为读者，也非常佩服这些读书人。


 感觉很有骨气。


 但现在作为上位者，作为内阁副总理，对于这些人却是非常生气和讨厌，甚至是反感。这些人简直是不负责任，想干就干，不相干就走人。


 你让工作怎么进行下去。


 徐谦听完段勋的话，心情就更差。他认为段勋今天完全是针对自己，让自己在这样的会议当中出尽洋相。因此他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段勋摇头。


 书生意气。徐谦这样的人，适合去教书，可以教出很多出色的学生，但绝对不适合在政府部门上班。因此段勋立马转头道：“总理，我认为这方面的纪律应该要强调。政府部门是有正经工作的，岂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是民间帮会组织进出都是有严格规矩的。就如徐总长，他这样离开，司法部想要恢复正常，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那么在这过程当中司法部工作的停顿，这些损失谁来负责。等到新任的司法总长上任，没有原来的司法总长进行工作交接，只能是自己熟悉司法部的工作，这又是需要浪费多少时间。”


 “段总理，这方面不好强制性吧。”


 王宠惠皱眉。


 王宠惠认为段勋说的太严重。作为读书人，王宠惠认为徐谦的做法没什么问题，不应该过分解读。但段勋摇头道：“总理，我不针对徐总长，也不针对任何一个人。我是在说政府工作作风问题。我认为既然在政府部门工作，就要遵守政府部门的规矩，岂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认为要走可以，想辞职也可以，但最起码在得到批准之前应该要继续工作，做完最后的交接工作，才是最负责任的。”


 “我赞成段总理的说法。”


 戴戡开口支持段勋。


 也是道：“既然是政府工作人员，那么就有他负责的工作，他就要为工作负责。想干就干，不相干就走，那么他负责的工作要怎么办。因为他的原因，他负责的工作出现问题，谁要负责任？”


 “是啊。”


 杨永泰也出马支持段勋。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政府机构又不是小孩子玩耍的地方，岂能是想去就去，不想玩就走。我认为在这方面应该立下规矩。那些不负责自己工作，随意辞职离开的人，没有资格再来政府机构上班。”


 王宠惠看着段勋、戴戡、杨永泰他们的表态，心中也是颇为无奈。


 内阁会议？


 自己说的话，越来越没有分量。


 他自己其实是不太懂段勋说的这些东西。他只是觉得段勋有些大惊小怪，在北洋政府成立之后，政府高官辞职是家常便饭。稍微不满意，就立马辞职走人。


 而且今天辞职，立马走人。


 没过多少时间，一样能够重新回到岗位上。反正是非常随便，王宠惠一直没觉得怎么样。但没想到段勋却是如此的大惊小怪。


 王宠惠叹口气，只能是转移话题道：“段总理，那你看谁接任徐总长的位置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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