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海关

 “申报”的影响力是真的很大。


 他们在弄出了这份报道之后，很快全国的报纸都跟了上来。全国大大小小多少报纸，名气不小的报纸就有上百份，当然政府控制的报纸也不是一个两个。他们也是跟上来火上浇油。


 当然背后就有段勋的手笔。


 反正王占元侵吞湖北财政的事情，现在闹得是沸沸扬扬，几乎是没有人不知道。新闻就是如此，一个新的新闻出来，就会掩盖旧的新闻。年初的“陶成章案”，后来的“山东问题议案”，以及之前的“复辟案”，都已经被这件事情盖住。所有人都在谈这个事情，之前那些轰动全国的事情，早就没有人提起。很快“申报”那边再次披露了江西财政数据，这次是针对原江西督军陈光远。


 事情是越闹越大。


 终于1921年9月11日，司法部总长董康为了此次风波公开做出了表态。任命总检察厅副检察长，兼任新成立反贪总局局长的翁敬棠全权负责此案。本来只是要查王占元的贪腐案，不过随着江西财政的披露，把陈光远的贪腐案也一起调查。


 翁敬棠这个名字就足够震撼一堆人的。


 毕竟翁敬棠不说早年就是司法界的硬石头，愣头青，告过很多政坛大人物。这一年来翁敬棠查了多少震惊全国的案子，从年初的“陶成章案”、“汤化龙案”开始，之前的“复辟案”，以及现在的“贪腐案”，都是轰动全国的大案子。


 对象都是谁。


 年初开始几乎把中国政坛大人物全都调查了一遍。现在又要调查王占元、陈光远这样的前冯国璋旗下的直系大佬，绝对是让人胆战心惊。


 而且翁敬棠负责案子，那可真是不管不顾。


 根本不考虑对象是谁。


 因此当司法部任命翁敬棠负责此案之后，让很多人都睡不着觉，担心翁敬棠这个愣头青把事情闹大。果然翁敬棠办事情就是雷厉风行，从蒋鸿遇那边拿走一堆的资料，立马就投入了调查当中。而且一遍调查，一遍公布案情。王占元贪腐案子越来越明朗化，贪腐的数字也是越来越精确。


 不过事情交给了他们，段勋就立马抽手。


 段勋的工作就是如此。


 安排一些人负责某些事情，然后具体的工作段勋是不会干涉的。段勋要做的就是监督事情的发展，等待最后的结果。


 段勋要做的事情很多，不可能仅仅关注这点事情。


 “颜总长，康主任，海关的事情要加快，必须要在今年年末美国会议之前把事情确定下来。”


 海关。


 今年段勋处理过那么多事情，但对于段勋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海关的问题。因为海关对于中国经济的影响太大。中国虽然经济实力不行，但毕竟是一个大国。


 随着中国进入现代国家，需要进口的产品不少。特别是段勋这几年从日本进口大批的机器设备，每年都要花上亿。其他商品就更多。同样中国作为一个大国，每年要出口的东西也不是一个两个。特别中国是一个原材料，也就是资源非常多。


 从煤炭开始，铁矿、锑矿、钨矿、锡矿，以及桐油、猪鬃、羊毛、羊皮，甚至是面粉、花生都会出口很多。每年的出口额是好几个亿银两，换成银元就非常惊人。这里面如桐油一年的出口额就有上亿，包括花生的出口也有上亿。其他的各种资源出口，那更是惊人。


 所以海关是段勋最关注的一件事情。


 “总理，现在英国那边反对很厉害。”


 颜惠庆回答。


 中国海关。


 那可是中国非常重要的权力机关。英国人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原因，在远东的影响力急剧下降，势力也是急剧下降。


 但他们在中国依旧保持很强大的影响力，当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英国人控制海关。控制海关就等于是控制了大笔的资金，有了这些资金就有了足够的实力。


 毕竟这个世界上，钱其实就是力量。


 因此英国当然不愿意放手。


 “其他国家呢？”


 “他们也是反对日本在中国的势力继续增加，反对我们全面倒向日本。不过只要我们保证他们的利益，他们的态度没有跟英国那样强烈反对。”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继续把海关关税抵押给他们，还他们的钱和利息，他们就不会那么坚决？”


 “是。”


 果然。


 这些国家，都各有各的利益。


 英国最反对，因为此次事情最损害的就是英国的利益。而法国和美国的态度是暧昧的。整体来说，他们是反对日本在中国的影响力继续增加，在中国的势力继续增加。


 因为日本在中国势力已经很大。


 特别是段勋进入北京之后，日本在中国的实力是越来越强大，影响力也是越来越大。毕竟说起来段勋是日本一手捧上去的，和段勋的合作非常多。


 日本在中国投资了那么多，扶植过那么多的势力，给段勋的投资回报最大。毕竟段勋进入了北京，控制了北京政府。


 就如现在。


 段勋每次和日本贷款，那么日本对于中国经济的控制就增加一分。而且段勋财政三分之一都跟日本有很深的关系。要购买日本的机器设备，要使用日本的技术人员，这都增加中国对于日本的依赖。


 中国现在欠了日本那么多钱，想要摆脱日本非常不容易。


 如果海关再被日本控制，那么日本真的有实力左右中国的经济，包括中国的金融体系。这是法国和美国都不愿意看到的。但同样，他们不像是英国那样，在中国的利益那么大。


 因此只要段勋能够保证他们的利益，那么他们的反对也不会太强烈。


 因为他们不想同时得罪日本和中国。


 “颜总长，那你看？”


 “我认为我们应该更加强硬一点。而且要拉拢法国和美国，得到他们的支持。”


 “你说。”


 “总理，在海关问题上，我们可以表态。我们绝对不能同意英国继续控制我们的海关，如果英国继续控制我们的海关，我们就要自己成立自己的海关总署。”


 “会不会适得其反。”


 段勋有些犹豫。


 颜惠庆的意思段勋明白。目前的情况是美国和法国两个大国态度暧昧。对他们来说，保持现在的情况，也就是英国继续控制中国海关是最好的事情。


 毕竟日本在中国的实力已经很强。


 但同样，只要中国和日本保证他们两个国家的利益，他们两个国家也不会强力反对。特别是一旦中国政府的态度很坚决，加上日本的支持，他们两个国家是不想蹚浑水的。


 现在颜惠庆的建议就是给他们加码。


 一旦真让中国政府成立自己的海关总署，然后和日本合作，那么排他性就强了。到时候就真的不可能完全保证美国和法国的利益。说不定中国政府就真的完全倒向日本，这可是美国和法国不能容忍的。


 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压力。


 “总理，我们既要讲究谈判策略，但有时候同样需要强硬的表示出我们的态度。只有这样美国和法国才会有反应，我们才能够占据谈判的主动。”


 “你确定？”


 “是。”


 段勋是真没有想到。


 颜惠庆还有这样强硬的一面。


 因此段勋慢慢的点头道：“颜总长，那我就相信你。康主任。”


 “总理。”


 康心如开口。


 平常和康心如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段勋都是叫他的名字。因为康心如还年轻，才三十一岁，更是段勋非常欣赏的经济方面的人才。但和别人在一起，段勋都是叫他的职务。


 这是一种尊重，也是帮康心如树立威信。现在的康心如地位已经不低，如果自己在别人面前叫他的名字，不利于他树立威信。


 “你放出消息，说我在考虑调四川省长李湛阳入京，担任新成立的海关总署的负责人。”


 “是。”


 施压。


 也有很多方法。


 一种是直接表态，一种是放出风声，给他们间接地施压。如果直接施压，很容易谈崩，最好的办法还是侧面施压。康心如年纪太小，资历太浅。如果说准备让康心如担任新成立的海关总署的负责人，那么别人很难相信。


 但李湛阳不一样。


 作为四川省长，他的地位很高。再怎么说四川都是段勋发家的地方，是段勋的老巢。担任四川省长，已经是中国地方行政官当中地位相当高的。而且最近段勋真的是要调动李湛阳入京，正好可以和这个传闻吻合。


 “一定要尽快的解决海关的事情。”


 “是。”


 两个人都是点头。


 不过颜惠庆皱眉道：“总理，海关掌握在谁的手中，其实对我们没有分别，我们所能够拿到手的关余依旧是一样的数目。就算是换一个国家控制，我们的关余也不会增加比例。何必一定要把海关交给日本人打理。日本的贪婪更甚于英国，而且日本近在咫尺，对我们来说更加危险。海关交给日本，说不定反而还不如留在英国手中。”


 这句话颜惠庆几次和段勋谈过。


 他其实是真的不太懂。


 反正海关都是被外国人控制，关余的比例也不会增加，依旧是那些钱。说起来其实控制在英国这个在远东影响力急剧下降的国家手中，远比控制在近在咫尺的日本手中好。


 颜惠庆当然不会跟外面人一样。


 认为段勋亲日，所以才会这样选择。到了段勋这个位置，哪里会愿意被人操纵。甭管那个是美国人，还是英国人，或者是日本人。


 到了段勋的位置，最大的愿望肯定是摆脱所有人的操纵。


 而在颜惠庆看来，摆脱英国的控制，远比摆脱日本的控制容易。日本就在卧榻之侧，他们虎视眈眈中国这么多年，岂会让段勋那么容易摆脱掉。


 “颜总长，你知道最高明的将军是怎么打仗的吗？”


 “总理，我洗耳恭听。”


 颜惠庆很认真的回答。


 段勋自从在豫西发家以来，这么多年下来，部队还真没有打过什么大的败仗。就算不是段勋亲自指挥打仗，但颜惠庆可是听说过。段勋打造自己部队的时候，部队的战略战术，部队军官的培养，部队纪律的设立，都是段勋一手创造的。目前段勋部队中高级的将军，基本上都是段勋亲自教导过的。


 因此段勋部队很多中高级将领，都是喊段勋为老师。


 颜惠庆也很想听听段勋说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下来，段勋能够从西南崛起，横扫国内各路军阀，最后是坐在了现在的位置上。


 “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这是打仗最基本的原则。”


 “总理的意思是？”


 “战争也好，政治也好，有一个原则是绝对不能违背的。那就是同一时间之内不能树立太多的敌人，要把敌人变得越来越少。每次行动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准我们的目标，而不是漫无目的。我们这边要集中优势兵力，把自己的朋友变得多多的，然后瞧准一个目标猛打。打仗的时候，绝对不能把战线拉大，不能树敌过多。”


 颜惠庆缓缓地点头。


 颜惠庆是一个很熟练的外交官，在外交场合早就懂得纵横捭阖。因此段勋的意思他理解了。


 段勋现阶段的目标是英国。


 段勋这是要联合日本，集中优势兵力要攻击英国。本来英国在中国是实力最强的，包括在长江流域的实力最强。但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原因，英国在远东收缩兵力，影响力大降。加上英国扶植的冯国璋直系已经彻底瓦解，让英国在中国已经是失去了很多原来的权力。可是日本投资段勋，获得了最大的回报。在长江流域的实力，日本也已经完全比肩英国，甚至开始超过英国。


 但段勋看起来还不满足。


 是要借助日本的力量，继续打压英国。按照段勋现在的情况，如果对英国继续打压下去，英国在中国的势力会越来越萎缩，甚至要退出中国。


 一旦段勋把在中国的英国势力彻底打趴下，到时候段勋肯定是要调转枪口和日本争锋。可是颜惠庆很是担心，因此还是道：“总理，虽然说是这样说。但按照现在的情况继续下去，几年之后我们国家的政治、经济，甚至包括我们的工业、技术，都会被日本掌握，或者要倚重日本。而且因为总理目前的态度，在政治上会出现大批亲日的派系，在经济上也会出现很多依靠日本资本的商业力量，甚至中国的工业发展都会依赖日本。总理，到时候可不是我们想要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听到颜惠庆的话，段勋没有生气，反而很是欣慰。


 颜惠庆不错。


 颜惠庆很有国际视野，外交上非常出色。而且不像是其他一些外交领域的人才，因为很多人都是欧美留学归来，一个个总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觉得自己见过大世面，比别人懂得更多，一点都不务实，不接地气。永远只能是在外交领域发展。


 但颜惠庆完全不一样。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反而任何事情都非常务实。颜惠庆对于国内的情况了解，对于国际环境也了解。


 四十四岁，年龄也是最好的时候。


 段勋很喜欢。


 是。


 如果段勋不知道历史，那么这样依靠日本，中国的很多命脉都会被日本掌握。日本为什么会这样继续支持段勋，一点都不害怕段勋未来会翻脸。


 就是因为他们很有自信。


 认定中国是很难摆脱日本的控制，所以才会继续支持段勋。因为按照现在的情况继续下去，中国的政治、经济各方面都会出现大批的亲日派。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你的顾虑我也考虑过，但我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有些时候想要获得一些东西，就要付出同等的东西。我这个人为了想要的东西，很多时候就算是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虽然是笑着说话，但颜惠庆和康心如都是立马变得非常严肃。


 因为听起来很是悲壮。


 但段勋同样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等以后和日本翻脸的时候，段勋是做好了中国的政治、经济各方面会受到巨大冲击的准备。


 颜惠庆很认真的道：“总理，我明白了。一个月，海关的事情一个月之内我一定会解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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