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7混乱

 “什么？”


 陈仪皱眉道：“怎么回事。”


 “师长，嘉帅（卢永祥）已经给江苏、浙江、安徽，包括上海都下了命令。说是为了完成关于税务总局的命令，嘉帅要提前整理各省的财政情况，最后统一在中国商业银行开户头。因此要求各省财政厅，把财政厅手中的资金先存在江苏银行。”


 “扯淡。”


 旁边的林蔚立马撇嘴。


 扯淡的理由。


 林蔚上前一步道：“师长，嘉帅这只是借口。嘉帅这明显是为了筹集军饷，绝对是为了筹集军饷。”


 “我知道。”


 陈仪阴沉着脸。


 自从国会驳回了卢永祥的提案之后，长江巡阅使的权力就大大缩水。长江巡阅使从原来掌控江浙皖三省军政事宜的地方诸侯，变成了只负责军队事物的人。目前的卢永祥，只有控制江浙皖三省军队的权力。


 说起来现在的卢永祥是没有权利命令各个省政府的，因为各省政府直接对内阁负责，和长江巡阅使署衙是不发生关系的。


 可是卢永祥还把自己当成是当年的诸侯。


 现在竟然命令各个省政府，把手里的钱都存进卢永祥指定的江苏银行户头，完全是逾越的。民国成立之后，各个省份都有各自的银行。


 因为军阀割据的情况很严重，因此那些军阀为了保证能够筹集资金，为了保证自己控制区域的金融秩序，所以就建立了省政府控制的银行。说白了就是各个军阀控制的银行。


 如云南的富滇银行，浙江的浙江银行，同样江苏也有自己的江苏银行。


 但这些银行运行都很差。


 因为那些地方军阀把这些银行当成是自己的提款机，一旦自己没有钱的时候，就从这些银行抽走资金。现在卢永祥扯什么为了响应税务总局的命令，要提前做准备，让大家把钱存进江苏银行。


 完全是太扯淡。


 一看就知道是为了筹集军饷。要应付税务总局要把钱存入中国商业银行的命令，所以才会提前动手。


 “嘉帅这是要准备打仗了。”


 陈仪叹口气。


 段勋从年初开始，对于卢永祥是咄咄逼人，慢慢地拿走卢永祥大部分的权力。卢永祥虽然反抗了不少次，但并没有多少用处。


 因为段勋掌握北京政府，掌握大义名分，而且非常熟练的运用舆论，打的卢永祥是节节败退。在这方面的手段上，旧军阀出身的卢永祥完全不是段勋的对手。卢永祥一直以来只知道用武力，只是到拳头最重要，其他方面哪里是段勋的对手。


 弄到现在，卢永祥已经是非常恼火。


 因为真的是退无可退。


 继续这样退下去，卢永祥就真的要失去所有的权力。现在的卢永祥很明显要做反抗，要做最后的反抗。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军队反抗。


 可是打仗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需要钱。


 因此卢永祥才会用这种借口筹集军饷。


 “师长，这钱万万不能交出来。一旦把钱交给嘉帅，那么我们就彻底绑在了嘉帅这边，和北京那边直接对立。未来的选择会变得非常困难。”


 林蔚立马劝陈仪。


 江浙皖三省，包括上海在内，最有钱的就是江苏和上海。上海地位特殊，虽然目前来说隶属于江苏领导，但其实已经是半独立的地方。


 浙江和安徽的财政加起来，都比不上江苏，也比不上上海。


 如果陈仪把江苏的财政交给卢永祥，那么就成为卢永祥最大的支持者。目前陈仪控制的江苏财政，大约有两千来万的现金，完全可以打一场仗，能够扩军十万军队。林蔚说是卢永祥下属，但他来到浙江时间晚，而且一直在陈仪这边。是陈仪一手提拔的。


 因此对于林蔚来说，陈仪才是自己的恩主。


 他做什么都要为陈仪考虑，而不是为卢永祥考虑。在林蔚心中，卢永祥是败局已定。看看这些日子段勋是怎么扩军，怎么发展军队的。


 打仗？


 卢永祥现在晚了，根本不是段勋的对手。林蔚是绝对不希望陈仪把自己的前途都挂在卢永祥身上。


 “你们说说。嘉帅要和段勋打仗，凭什么打仗？他到底在想什么？”


 陈仪没有回答林蔚的话。


 而是有些疑惑的问了林蔚。在陈仪看来，目前的卢永祥是一点胜算都没有。陈仪在担任江苏省省长之前，是给卢永祥担任过参谋长职务的。


 对于段勋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段勋在山东、河南、湖北、湖南、江西、福建几个省份布置了五六十万人的部队，而且其中有一大半都是跟着段勋打出来的老兵。而且这还不够，段勋还在不停地增兵。


 虽然卢永祥这边的情报能力不如段勋，但也是有自己的情报的。段勋的部队那边，一天到晚都是大批大批的物资在运送。


 光是卢永祥这边掌握的段勋情报，就知道段勋那边最少有一百多架飞机，有几百门大炮，甚至可能布置了更多的大炮。


 实力很强。


 真打起来，根本就没有胜算。


 卢永祥在反抗什么？他要筹集军饷，还真以为自己能够打得过段勋？卢永祥部队有当初击溃段祺瑞的吴佩孚此等顶级名将吗？


 没有。


 那么卢永祥凭什么要跟段勋打仗。


 “师长，我最近听说嘉帅那边的人，频频和洋人见面。我想嘉帅是不是想要把战火烧到洋人的地盘，然后让洋人出面。”


 “洋人？”


 “是。江浙沪地区，洋人的利益很多。那些人肯定不愿意看到战火烧到他们那里，影响他们的生意。只要嘉帅愿意稍微让步，给洋人更多的权力和利益，他们说不定就会支持嘉帅。”


 陈仪沉默。


 闭着眼睛考虑。


 是啊。


 这估计是卢永祥唯一的机会。背靠着洋人，用洋人来压制段勋。卢永祥也只有这样一个机会。如果硬碰硬，卢永祥哪里是段勋的对手。


 江浙沪地区，的确是列强很多，列强的利益跟多。当然除了列强，还有一大批和列强有关系的商人。毕竟上海是中国的金融中心，真正的富豪都在上海。


 他们都是反对打仗的。


 “洋人？洋人？嘉帅估计想错了。”


 陈仪最后是摇了摇头，道：“嘉帅高估了洋人的实力，又低估了段勋的决心。如果是北方的日本，特别是东北、山东地区的日本，倒是有实力给段勋军事上的压力。但在江浙沪地区的洋人，他们哪里有军事实力。除了英国和日本在长江有些军舰之外，他们哪里有什么部队可以让段勋忌惮的。而且嘉帅忘记了他的对手是曾经炮轰过英国军舰，枪毙过法国商人的段勋。说不定嘉帅让洋人出面，反而会适得其反，加速段勋的决心。我虽然不认识段勋，但段勋这些年的行为，还是有迹可循的。”


 “师长，段勋真的会不顾及列强的态度吗？”


 葛敬恩很是怀疑的问陈仪。


 列强。


 为什么叫他们是列强，就是因为他们比中国强大。从鸦片战争开始，列强给中国多大的压力。谁敢随意的无视列强的压力。


 “从这些年段勋的行事作风来看，段勋是一个很实际的人。如果列强在上海有几千人的军队，或者上万人的军队，那么段勋一定会犹豫，说不定会退缩。但如果列强没有实际实力，是不可能给段勋压力的。”


 “是啊。”


 林蔚在旁边也是点头。


 然后很肯定的道：“从这几年国内战争情况来看，基本上都是迅速的结束战争，很少有拖拖拉拉的。几次战争，都是不超过半个月，很多都是只有一周时间就会有了结果。目前的情况，一旦段勋和嘉帅打起来，我估计最多十天之内会出现结果。甚至有可能根本不给列强反应的机会，战争就会结束。”


 林蔚是最不看好卢永祥的。


 因此才会不停地在陈仪面前表示，卢永祥必败，不要和他一起。


 陈仪苦笑。


 说起来自己的部队，浙江陆军第五师本来也属于卢永祥嫡系部队。毕竟卢永祥是浙江督军位置上崛起的。


 自己的浙江陆军第五师，从另一方面来说，是卢永祥一手建立起来的。


 可是连自己部队的主要军官都如此不看好卢永祥，都不愿意为卢永祥卖命，甚至怂恿自己不要和卢永祥走的太近，可以想象卢永祥现在的处境。连自己这边都是如此，其他浙江部队，如张载阳的部队，潘国纲的部队，他们难道就真的愿意为卢永祥拼命？


 毕竟浙江陆军第五师是卢永祥成为浙江督军之后新成立的部队，应该说和卢永祥关系更近。而张载阳和潘国纲他们的部队，那是辛亥革命的时候光复会的武装出身。应该说张载阳和潘国纲他们的部队，是他们经营多年的部队，算是卢永祥部队当中半独立的部队。


 陈仪根本不相信，张载阳和潘国纲他们就真的对于卢永祥很忠心。连这些部队都是如此，原江苏部队，原安徽部队，他们一旦有事情，更是不会听从卢永祥的命令。


 败局已定。


 想了想卢永祥还是犹豫道：“可是嘉帅都下命令了，我怎么能拒绝。”


 陈仪不是一个愚忠的人。


 虽然不想被人耻笑，但陈仪更不想跟卢永祥一起被人扫入历史的垃圾堆当中。看看北洋军那么多下野的将军，有几个能够重新回到政坛当中。


 陈仪才三十九岁，可不想这么快就下野。


 而且自己不是一个人，还有一大堆人跟着自己吃饭。


 “师长，我们可以拖延一下。浙江的夏省长（夏超）、安徽的何省长（何炳麟），他们更是不会同意。特别是夏省长，他怎么会同意把手中的钱交给嘉帅。就是潘督军（浙江督军潘国纲）和张督军（安徽督军张文生），也不会同意把各自省份的钱交给嘉帅的。我相信很快他们就会反对，这样师长这边可以隔岸观火。”


 内阁的“军民分治”，对于卢永祥最大的打击就是这个。


 助长了一些人的野心，结果是人心散了。


 虽然大家都明白，大家都不是段勋的嫡系，应该是联合卢永祥对抗段勋才对。可是人总是会被这样那样的小利益所绑住。


 有了一点点的权力之后，都不想失去这个权力。


 “拖一拖？”


 “是。”


 “怎么拖？”


 “师长，嘉帅不是要我们把财政的钱转存到江苏银行吗？既然如此，师长就应该立即召开财政厅会议，为了适应税务总局的命令，还要做好成立独立于财政厅的税务部门。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完成的事情。”


 “恩。”


 开会吗？


 谁说短时间之内就会结束。先应付应付卢永祥，看看局势的发展再做决定。这样就不会明目张胆的和卢永祥翻脸，最起码可以保住那个可怜的名声。当然这样也就不必把手中的资金直接交给卢永祥，完全得罪北京方面。


 “好。你们密切注意浙江和安徽那边的情况。”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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