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暴风雨之前

 “怎么会如此？”


 全军覆没。


 真的是全军覆没。护国战争开始之后，滇军从来没有被人全歼的时候。而这一次董鸿勋的护国军第一军第二梯团第三支队是真正的全军覆没，连董鸿勋都成为了段勋的俘虏。


 消息传来，整个护国军第一军都是大为震惊。


 那可是一个支队。


 说没就没了。


 消息实在是太过惊人，1916年2月19日，蔡锷在永宁召开了护国军入川之后的第一次军事会议。


 蔡锷旁边坐着护国军第一军参谋长罗佩金，第一军第二梯团司令赵又新，第一军第三梯团司令顾品珍。第四支队长何海清，第五支队长禄国藩，第六支队长王楷（朱德）。


 蔡锷此时的脸色非常难看。此次能够入川，滇军可谓是千辛万苦。其他都没有问题，但没有钱。整个滇军只是凑齐了四十万银元，而蔡锷是带着十一万银元出发的。而且这十一万银元还是罗佩金卖了自己的房子弄出来的。云南就是这么穷，护国军用滇土作为军费，也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


 相比起来，段勋在泸州，那可真是财源滚滚，一个月挣到的钱都是蔡锷全部军费的好几倍。


 此次护国军三个军，实力最强的就是蔡锷的第一军。像李烈钧的第二军，全部军队加起来才五千人上下，大致相当于北洋军一个混成旅。而且这五千人大部分还是新兵。


 蔡锷的第一军有一万人上下，就算这最强大的一万人有两三千人都是临时扩编的部队。


 可是情况不怎么好。


 第一军刘云峰的第一梯团开始表现不错，击溃了伍祥桢的第四混成旅，拿下了叙州。可是拿下叙州之后，陈宧反击派出了好几千人和第一梯团对峙。


 他们好不容易再一次战胜了这些部队，可是往东走被李济深的六十七团挡住，往北走被商震的六十八团挡住。以及伍祥桢在压力之下，手中也有两千来人，一直缠着第一梯团。


 因此叙州目前处于胶着状态。


 第一梯团如此，第二梯团这边倒是进展顺利。还没有入川，刘存厚就已经和滇军联系，准备反水。可是也不知道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张敬尧和段勋先下手为强，把刘存厚第二师留在纳溪的旅给端了，让刘存厚就剩下了一个旅。


 好在之后董鸿勋和刘存厚的部队击溃了张敬尧的十三旅和熊祥生的旅，打出了护国军出征之后，第二次的大胜仗。击溃张敬尧的部队，可以说是轰动了整个护国战争。


 本来很高兴。


 可是击溃张敬尧还不到十天，护国军就在纳溪遭受了巨大的失败。应该说是护国战争爆发之后，护国军第一次的惨败。一个支队完全被歼灭了。


 “鼎和（姜梅龄），段勋此人到底如何？”


 “总司令，段勋在上学的时候成绩就很好，至于政治方面并没有明显的倾向。只不过此人是保定军校第一任校长赵理泰的学生，所以倾向于北洋军。一直以来我只是认为他学问很好。因为我离开保定军校的时候，段勋还没有开始带兵。”


 姜梅龄疑惑。


 段勋。


 和段勋的交情都是在学校的时候，至于离开学校之后，他都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段勋能不能带兵，带兵能力如何。


 不过此次段勋的部队可是给了护国军一个迎头痛击。


 “有没有段勋部队准确的情报。”


 蔡锷转过头问。


 所有人都低头。旁边的第一军参谋长罗佩金开口道：“松坡兄（蔡锷），段勋此子冒出的太突然。民国二年的时候才开始领兵，去了豫西。一直都在豫西剿匪，还有剿灭白朗的时候立了一些功劳，然后没想到就迅速的成为了混成旅旅长。他的部队是豫西剿匪部队扩编而来，本来以为他的部队和其他北洋军的混成旅一样，但看起来不一样。按照积之（刘存厚）的意思，段勋的部队此次在纳溪最少使用了八九十门大炮。这个可是完全超过北洋军一个标准师的配备。”


 “恩。”


 蔡锷心情不好。


 没想到自己连对手的实力都不清楚。八九十门大炮，说不定段勋手中的大炮数量更多。就是自己率领的护国军第一军的大炮都加起来，还不到段勋部队的一半。倒不是滇军穷的连大炮都没有。


 其实滇军的大炮是很多的。作为当年北洋军要在云南打造的小北洋，滇军的武器装备是很好的，配备的大炮和当时北洋军部队一样正规。可是大炮想要入川，那需要雇佣多少脚夫。


 滇军哪里有钱。


 而且就算把大炮拉进来，也没有足够的炮弹可以使用。所以根本就没有几门大炮进入四川。想到要面对段勋八九十门大炮，蔡锷的脸色就非常难看。


 “鼎和（姜梅龄），段勋那边就真的没有办法？”


 蔡锷不想和段勋打仗。


 因为按照刘存厚的说法，段勋在纳溪布置了几千人。而且部队大炮、机枪齐备，打起来就很困难。辛亥年间滇军是攻入过四川，对于纳溪地区很是熟悉。那是典型易守难攻的地方。


 “总司令，他的意思很简单。我们在哪个方向打，他都不会管。但独独不能打他的泸州。只要我们打泸州，那么他一定会反击。”


 “太嚣张了。”


 罗佩金大怒。


 这不是开玩笑嘛。不拿下泸州，怎么进入四川。泸州可是四川的南大门，只有进攻泸州，才能够进入重庆，才能够进入成都。


 不让护国军进入泸州，等于是不让护国军进入四川。


 当然从叙州也可以进入成都，但那需要通过内江地区。内江地区同样被段勋的部队控制。而綦江那边的确可以攻入重庆，但綦江那边现在北洋军后援部队源源不断的过来，哪里是那么好打的。


 最重要的原因是，蔡锷的主力部队现在离泸州不远。可是要改变方向，不管是转向叙州还是转向綦江，都需要浪费半个多月甚至二十多天的时间。现在的滇军需要的就是勇猛精进，一旦在路上花费太多时间，很容易消磨士气。因此庐江是必须要打下来的。


 “晓岚（刘云峰）此事做差了。”


 蔡锷叹气。


 姜梅龄回来之后，蔡锷心中可是骂了刘云峰不知多少遍。段勋这样的实力派跟你示好，你不好好安抚他，和他商量怎么合作，反而让人家缴械投降，这不是赤裸裸的羞辱人家。


 看看现在怎么办？


 要是刘云峰在这里，蔡锷恨不得拉出去枪毙。


 “不管了，我们先去纳溪看看。到那里再说。所有部队往纳溪继续开进。”


 “是。”


 大家都离开，就剩下蔡锷和罗佩金。蔡锷对罗佩金道：“陈宧那边到底是什么意思？”


 “左右摇摆，想看看局势的发展而已。”


 “该死。”


 …………


 “马继增死了？”


 “是。刚刚传来的消息。黔军王文华部在湘西连战连捷，击破马继增率领的三个混成旅，车震的三十九旅完全溃散，冯玉祥的第十六混成旅也是节节败退。黔军已经占领晃县、黔阳、洪江、沅州芷江、麻阳、靖县、通道、绥宁等多处县城。听闻马继增羞愤之下自杀了。”


 护国战争如火如荼。


 四川这边算是僵持。叙州那边护国军第一军第一梯团没有进展，当然北洋军也没有收复叙州。只要段勋不动手，李济深和商震的部队不动手，叙州是根本无法收复的。叙州那边出了滇军第一梯团，还有熊克武的几千招讨军，所以很难收复。而泸州这边一时之间很是平静，因为蔡锷亲自带大部队往泸州赶过来。


 而戴戡带领的滇军部队和黔军部队则是在綦江和北洋军开始了拉锯战。张敬尧第七师的吴新田第十四旅，曹锟第三师的吴佩孚第六旅，和川军第一师周骏的第一混成旅，李炳之的第十三混成旅目前都在綦江。


 四个旅的部队放在这里，人数一万五六千人。在人数上远远超过戴戡的部队，不过北洋军在这里磨洋工，一直都在綦江附近徘徊。包括吴佩孚的第六旅也在磨洋工，不怎么好好打仗。


 谁也没有压过谁。


 这就是四川。


 可是没想到王文华率领的黔军战斗力这么强悍。王文华是贵州都督刘显世的外甥，也是清末贵州新军的负责人，是贵州辛亥起义的主要将领之一。此次带着他本部人马出击湘西，未曾想到竟然连战连捷。


 马继增，那可是马继增。


 马继增的父亲是甲午战争殉国的，因此追赠世袭云骑尉。马继增得以进入天津武备学堂，二十二岁肄业，拨充袁世凯所部新建陆军右三营中哨。从此开始跟着袁世凯不断发迹。


 民国二年就成为了陆军第六师师长。此次蔡锷举起护国旗帜，马继增被袁世凯任命为讨逆军第一路总司令，负责指挥湖南所有北洋军打仗。


 没想到连战连败，马继增这位都选择自杀。


 这影响就大了。


 整个湖南局势都会变得糜烂。可以说此次北洋军出征，讨逆军两路司令情况都不好。讨逆军第一路司令马继增自杀，讨逆军第二路司令张敬尧则是惨败，没脸继续留在泸州，去了重庆。


 不过陈平就是想不通。


 湖南那边北洋军兵力充沛，怎么可能被黔军打的丢盔弃甲。不是段勋小看黔军，黔军那点战斗力，在北洋军面前狗屁不是。就算是在西南几个省份当中，黔军的实力也是最弱的。


 不过想想也能够理解。冯玉祥的第十六混成旅可是拥兵六千，在北洋军都是实力强悍的部队。冯玉祥带兵能力是非常出色的，在北洋军内部都是有口皆碑。每次北洋军内部的军事演习，冯玉祥的部队都会让人眼前一亮。而且冯玉祥有陆建章这位北洋军大佬的支持，武器装备也相当好。可是既然说他的部队都节节败退，很明显人家冯玉祥根本就不想跟护国军打仗。要不然冯玉祥真的发狠，不要说王文华那点黔军，就是攻入贵州都没有问题。


 此次护国战争可真有意思。


 前线的这些将领各有各的想法，一个比一个会演戏，一个比一个会磨洋工。最后坑的都是最“老实”的人。包括马继增，还有张敬尧。


 “其他地方呢？”


 “李烈钧率领护国第二军已经进入广西。”


 “怎么样？”


 “没有遇到多少阻击。广东将军龙济光派遣自己的弟弟龙觐光的军队进入广西，看起来是要阻击护国军。”


 “陆荣廷呢？”


 龙觐光，段勋根本不在意。龙觐光虽然实力不弱，但毕竟是粤军，在广西属于客军，没什么根基。在广西实力最强的是广西将军陆荣廷。


 陆荣廷本来就实力很强，还是袁世凯的儿女亲家。在护国战争爆发之前，陆荣廷给袁世凯一阵表决心，袁世凯就给了陆荣廷很多武器弹药。


 用这些武器弹药，陆荣廷扩军很多，手上的实力很强，握有好几万的军队。在广西陆荣廷才是主宰者。


 陆荣廷阻击，李烈钧就什么办法都没有。毕竟李烈钧的部队是东拼西凑，加起来才五千来人。可是陆荣廷的部队可是清末巡防营改编而来，实力还是很强的。


 “他的部队没有任何动静，并没有配合龙觐光围剿李烈钧。”


 “看来陆荣廷此人也是在看情况。不过也是，陆荣廷此人和岑春煊，和梁启超都有交情。此次护国战争，最大的推动者就是梁启超和蔡锷。”


 这些实力派，用行动告诉袁世凯，此次选择称帝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虽然段勋知道历史，但段勋这段时间一点都不敢稍微放松。因为历史是历史，具体情况是具体情况，稍微不注意自己就会被历史碾压。


 因此每天都在分析各方来的信息。


 “师长，这样下去情况会出现大变化。”


 “你说。”


 邓汉祥现在就是段勋的一等秘书，段勋的幕僚。每天都在帮段勋负责各种各样的情报。


 “师长，你看。本来还有不少部队是要入川的，可是现在湘西情况大变，很多部队只能留在湖南稳住局面。这样一来，四川也就是现在这个局面，除非出现大变化，不然局面只会是继续僵持。”


 “恩。”


 “师长，这是一个好机会。曹锟已经入川，这个时候我们的泸州防线成为整个四川战役最重要的地方。利用这个时间，跟曹锟要钱、要武器、要弹药。曹锟手中可是有不少武器弹药。”


 “不错。”


 段勋点头。


 曹锟作为此次讨逆军总司令，手中可是掌握很多资源的。包括目前刚刚抵达四川不久的物资，都掌握在曹锟手中。


 是到了给曹锟压力的时候。


 特别是现在，张敬尧在泸州失败，马继增在湘西自杀，曹锟可是需要一个榜样。那就是纳溪保卫战大胜的段勋，而曹锟也需要段勋卖命。


 “不过，师长。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对大总统很不利。湖南不说，一旦广西那边出现任何事情，那么护国军就会立马进入广东。广东可是孙中山的大本营，到时候两广、云南连成一线，整个东南局势都会糜烂。一旦真的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局面就很难收拾。”


 “你认为呢？”


 “师长，我估计形势继续这么下去，大总统的皇帝位置可就坐不稳了。”


 “恩。”


 段勋点头。


 然后想了想道：“你帮我发电，问问段总长的意思。”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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