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督川

 成都。


 四川的政治、经济、军事的核心城市。而且成都平原，又或者说是川西平原，这里的土地肥沃，农业发达，人口聚集，绝对是西部省份当中最好的一个城市之一。


 段勋终于来到了这个象征四川最高地位的成都。而在段勋还没有进入成都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情。袁世凯的嫡系，也是最积极鼓吹袁世凯当皇帝的湖南督军汤芗铭，在1916年5月29日宣布湖南独立。


 历史上著名的二陈一汤，汤芗铭出现了。


 二陈一汤，被誉为是袁世凯的送命汤。历史上袁世凯最困难的时候，陕西的陈树藩，四川的陈宧，湖南的汤芗铭三个人宣布陕西独立、四川独立、湖南独立，让袁世凯一生气，一命呜呼。


 现在陈宧被段勋赶走，但汤芗铭宣布湖南独立，依旧让本来身体很差的袁世凯扑腾一声，直接躺在了床上。


 因为受不了打击。


 汤芗铭是袁世凯的嫡系，真正的嫡系。从袁世凯要登基开始，汤芗铭是最大的支持者，当然袁世凯也给了汤芗铭足够的回报。


 而且在湖南还有曹锟的北洋军第三师，张敬尧的北洋军第七师，冯玉祥的北洋军第十六混成旅（冯玉祥已免职），这都是北洋军实力强大的部队。黔军几次进攻湘西，都被曹锟打的稀里哗啦。曹锟坐镇湖南，稍微使点劲，连贵州都能够打进去。只不过形势发展太快，前线基本上已经不再打仗，所以曹锟才按兵不动。


 可是没想到湖南突然宣布独立。


 这里面如果没有曹锟、张敬尧这些将领的默许，汤芗铭也不可能宣布湖南独立。


 护国军三个战场，一路是往四川，一路是往湖南，一路是往两广。四川和湖南都挡住了，但东南局势糜烂，两广那边最为闹腾。没想到本来安稳的湖南突然宣布独立，算是给了袁世凯致命一击。


 袁世凯已经说不出话来。


 1916年6月6日，在一片声讨声当中，一代枭雄袁世凯一命呜呼。


 袁世凯死了，黎元洪是副总统，而且是目前南方这些省份可以接受的人，所以黎元洪立马就以大总统的身份出来，准备解决现在的事态。


 而段祺瑞不用说。


 继续担任他的国务总理，陆军部总长，真正的手握大权。同样是大总统，黎元洪和袁世凯相比就差的太多。袁世凯就算是众叛亲离的时候，一样有支持他的人，一样有自己的嫡系人马。毕竟北洋军是袁世凯一手打造的部队，这支部队当中袁世凯的嫡系还是很多的。甚至段祺瑞、冯国璋别看顶着袁世凯，顶多就是要让他下台，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如果段祺瑞和冯国璋真的对袁世凯赶尽杀绝，那么反而名声会很不好听。段祺瑞和冯国璋都不会做那种蠢事。因此袁世凯死了之后，段祺瑞甚至是高度评价袁世凯，要以国葬的方式安葬袁世凯。这都是因为北洋军的渊源。


 段祺瑞是靠着北洋军成为国务总理、陆军部总长，绝对不能完全否定袁世凯。如果完全否定袁世凯，那就是动摇自己执政的正当性。所以段祺瑞反而是需要尊重袁世凯的历史，这样才是尊重北洋军的历史，尊重他段祺瑞的历史。


 但黎元洪呢？


 黎元洪的根基在湖北。黎元洪是辛亥年在湖北崛起，利用手腕把湖北革命党，共进会、文学社都赶了出去之后，掌握了强大的鄂军。


 正是因为有了鄂军，黎元洪才能够大声说话。


 可惜经过这几年，鄂军早就被北洋军一步一步的拆解，辛亥年强大的鄂军早就消失。就连当年黎元洪最喜欢的幕僚陈宧、邓汉祥这些人都纷纷投靠其他人。现在的黎元洪哪里有什么嫡系部队。段祺瑞面对袁世凯，有些难办。


 毕竟袁世凯是段祺瑞多年的老上司，不要做得太过分。


 可黎元洪算什么。


 要不是为了弥合现在中国的局势，不想和已经成为主流的护国军交手，段祺瑞怎么可能接受黎元洪接任大总统。可是就算让黎元洪成为大总统，段祺瑞依旧是牢牢把握国家权力。


 袁世凯死了之后，不仅仅是黎元洪成为新的大总统，而且把梁启超这些人也都进内阁当中。此次护国战争梁启超为首的进步党出了大力。


 进步党几个核心，蔡锷、戴戡都是此次护国战争的主力。


 “袁世凯死了。哎——”


 虽然知道袁世凯一定会死，但听到袁世凯的死讯，段勋还是有一些不确定。倒不是真的惊讶，只是感到一种惆怅。在中国纵横多年的袁世凯，就这么死了。


 袁世凯死了，中国的军阀战争就要开启战幕了。段祺瑞也好、冯国璋也好，后来的曹锟、张作霖这些人都实力强大，有段时间压服全国。可他们毕竟不是袁世凯，压制不住中国的实力派。中央压制不住地方军阀，最后只能是出现军阀战争。


 “说起袁世凯，历史给过他机会。可惜他没有抓住，有些可惜。”


 杨维笑笑。


 然后道：“袁世凯本身就是一个旧式官员，习惯满清的官场，习惯了以力量解决一切，对于真正的共和思想没有任何的了解，当然我估计他也不想了解。因此袁世凯所有的思维都停留在满清那一代的官员的思维限制。能够走到大总统的位置，也只是因为他抓住了机会而已。他本身没有清晰的政治理想，政治目标。他处理事情的方式，停留在满清旧官员、满清旧思维，不适应新的共和，不适应新的社会变化，所以失败是必然的。”


 “或许吧。”


 段勋只是惆怅，其实袁世凯死了，段勋心中还是很高兴。反正段勋对于袁世凯没有什么感情，他死不死跟自己没有关系。反而段勋知道一点。


 那就是随着袁世凯死了，段祺瑞要掌大权。


 这对于段勋是好事情。


 自己可是段祺瑞的嫡系，未来好多年中国都是段祺瑞控制中枢机构。有了段祺瑞这样的后台，段勋在西南就会好过很多。


 “莘野兄（杨维），我现在入主成都，事情繁杂，要处理的事情太多。现在弄得我是头疼不已，可是怎么都抓不出一个头绪。你说说，我应该从哪里着手。”


 赶紧稳定四川才是最重要。


 进入成都只是开始，自从进入成都之后，段勋真的忙得不得了。可是就算是这样，段勋也没有理出一个头绪出来。实在是因为事情太多。


 段勋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从哪里着手。


 进入成都之后段勋仅仅做了以下几个动作。首先就是整编四川的军队，然后就是控制川盐。段勋虽然其他都不知道，但四川财政一半都是川盐这一点是清楚知道的。


 其他政府部门段勋还没有梳理，但川盐段勋是谁也不允许染指的。


 除了这两件事情，段勋第一个占据的就是四川机器局，也就是四川兵工厂。在整个中国来说，目前最著名的当然是汉阳兵工厂，往下就是北洋军办的兵工厂和江南制造厂，而四川的这家兵工厂虽然比不上他们，但在目前的中国兵工厂当中也是比较有名的。


 1913年陆军部给四川机器局做了详细的调查。


 四川兵工厂，成立于1910年，设置于四川成都东门外岷江之北三官堂，全厂面积共二百六十亩，围墙以内面积一百五十亩一分九厘六毫，厂外余地一百另八亩零四毫，各厂房及办公室约居半数。生产步马枪类：六八、六五、七九各种步马枪。子弹类：铜壳、火帽、钢弹头。杂件类；步马枪全身零件。


 当然说是这些，但其实大部分是生产六八式，和汉阳造一样，基本上都是模仿德国毛瑟步枪的。而且统一生产六八式，对于后勤的统一性也是非常好的。


 除了四川兵工厂，下面就是四川兵工分厂。成立于1878年，是建造新的兵工厂之前的旧兵工厂。设置于四川成都东门内供背桥，全厂面积共五十四亩有奇，艺徒学堂地基在内。生产枪炮类：仿造马克沁机关枪，二年停造，仿造奥国思怀式六八机关炮、克鲁伯七生五管退山炮。弹药类：九响毛瑟枪弹、仿造三口炮弹、管退炮弹。杂件类：机关炮全身零件、山炮全身零件。


 除了两家制造枪炮的兵工厂之外，四川机器局还有造白药处，成立于1910年，设置于四川成都东门外岷江之南，全处面积一百五十余亩。生产药品类，白药、无烟药。杂品类：酒精、依脱硝镪水。以及若干附属兵工厂。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造黑药厂处，成立于1882年，设置于四川成都南门外草堂寺之右，全处面积二十亩有奇。生产四工酒药。以及若干附属兵工分厂。


 规模很庞大。


 如果仅从规模上来说，四川机器局仅次于汉阳兵工厂和江南制造局。但是在技术力量上，四川机器局是比不了汉阳兵工厂的。


 不过这几年他的产量每年都在下降。1913年，陆军部统计表，四川兵工厂每年生产六八马步枪15000枝、六八枪子弹7500000粒、无烟火药45000磅、黑火药21000磅，经费2487218元。


 而到了1914年，四川兵工厂才生产步枪5000余枝，用去经费120万，相较汉阳出产15000枝，仅用经费不及一百万，简直是惨不忍睹。


 当然这个和局势动荡有很大的关系。


 辛亥革命之后，四川几乎每年都在打仗。兵工厂怎么能够好好生产。到了1915年，四川兵工厂每日制造六八厘米步枪20枝，子弹15000颗。每个月还能够生产粤式机关枪一挺，也就是轻机枪。


 四川的这家兵工厂，一年的生产量不高，但也不低。目前每年的生产量可以装备北洋军一个师。


 现在段勋入主四川，最看重的当然就是这家兵工厂。


 有了这个兵工厂，在后勤上对于段勋的帮助非常大。有了武器，自己想怎么扩军就怎么扩军。段勋想要从普通军阀成为有能力追逐天下的军阀，掌握一个兵工厂是必须的。


 主要的事情做了，但接下来要如何，段勋还是找不到头绪。什么都想做，但又觉得哪一个都不是目前最重要的。怎么在四川打开局面，段勋希望杨维给段勋一个好的建议。


 “鸦片。”


 “鸦片？”


 “是鸦片。我四川鸦片问题非常严重，到处都是烟馆，到处都是鸦片商人。抽鸦片的就更多，我估计全四川抽鸦片的能有好几百万人。”


 “莘野兄，你这个夸张了。四川总共才多少人，光绪三十三年统计，整个四川人口还不到五千万。几百万人抽鸦片，怎么可能。”


 段勋笑笑。


 开玩笑。


 几百万人抽鸦片，这是什么规模。


 杨维表情严肃，道：“将军，我说的绝对不是玩笑。你可知道，鸦片也是分类的。目前中国最值钱的，价格最高的鸦片是进口的，从印度来的，这个叫洋土。然后价格高的是滇土，云南和贵州种的鸦片质量仅次于洋土，价格也是仅次于洋土。除了这两种之外，中国流通的还有一些残次品，他们非常便宜，估计也就比米价贵一点。很多穷人家，抽的就是这种鸦片。那些有钱人抽的是进口的，殷实人家抽的是滇土，穷人抽的是残次品。目前街上的那些烟管，大部分都是用云南和贵州的烟土。因此我说有几百万抽鸦片的，不是随口说说的。很多穷人挣钱，然后就买那种最便宜的鸦片抽。抽鸦片的不仅仅是男人，还有很多老人、女人也抽鸦片。”


 “有这么严重。”


 “对。鸦片是一个突破口。因为民国政府是禁止鸦片买卖的，所以卖鸦片的都是有背景的。要么是当地驻军，要么是哥老会，要么是当地警察局。就算不是这些人卖鸦片，但卖鸦片的肯定受到他们的支持和保护。所以用鸦片作为突破口，可以短时间之内梳理四川的情况。而且我们还光明正大，让那些人说不出什么。”


 “恩。”


 段勋点头。


 段勋对于四川泛滥的这些哥老会非常不满意，还有一些地方警察局、地方驻军也是非常不满。可是如果没有任何的借口，只是打压他们、取缔他们，那也说不过去。


 川人排外，是很严重的。所以必须要找一个最合适的借口。


 鸦片。


 最好的借口。


 用鸦片为借口，打击这些四川的实力派。能够做鸦片买卖的，都是本地有实力的人。明面上是打击鸦片买卖，事实上就是打击那些四川实力派。


 “将军，而且以鸦片作为借口，还有更大的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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