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三桅船 – 1 菜刀

 语兮有时候怀疑自己入错了行，开错了店。书肆虽然听起来比较高雅，但着实浪费了阿凉的一身好厨艺。不过，好东西更多时候不是用来分享的，而是显摆的，哪怕只是窃喜，都比较有优越感，因而也就不改了。


 好在，阿凉也只是喜欢厨艺，但并不想专业做厨子。到底他也是个高贵吉祥的丹顶鹤，让一众凡人食客们指指点点、品头论足、咸了淡了的，有损他一派道骨仙风。


 即便是语兮，轻易也是不敢批评他的，免得气跑了阿凉，吃不上饭。


 最长一次，因为语兮说阿凉葱油拌面里的葱丝没有炸脆，软塌塌的和她在江南吃到的不一样。阿凉登时就撂挑子，飞去了黑河，跟自己一班曾曾曾…孙在湿地上捉小鱼逮小虾，每日里对着金乌起舞，不亦乐乎。


 可怜语兮他们一干只会吃不会做的，天天下馆子，辛苦不说，还费钱。那个月入不敷出，语兮只得挑了好几个凄凄惨惨戚戚的话本子拿给雾绡，逼着她看，立等她哭得稀里哗啦掉珍珠，这才撑了过来。


 雾绡是个实在的，对语兮言听计从不假质疑。只是每顿饭都红着鼻头，努力睁圆着她那双哭肿的快成一条缝的眼，埋头猛吃，想把她那些鲛人泪都吃回来，生生胖了十斤。


 苇子虽然暗自腹诽，想建议语兮施法术点些金子便罢了。何必小题大做，难不成他们这帮子还怕有违天道，遭受五弊三缺不成？但一看到语兮轻飘飘乜斜过来的眼神，立时便怂了，忙着去后院劈柴打水。


 常言说得好，死道友不死贫道，强权即正义。他可不想被语兮收拾，实在必须有一个要哭的，那便还是雾绡哭吧。他只是一簇娇嫩倾城真国色，干不过能惊雷撼电动山河的。


 不堪的回忆被阿凉打断，他开始在厨房案板上百剁千斩，声音密集，不绝于耳，好像个单刀大侠客。闭眼倾听，不像在剁肉馅，倒像是挥舞着密不透风的刀，挡住万千箭簇。


 刀！


 单刀！


 雪亮的单刀！！！


 阿凉的招式不多，老老实实地，两招足矣，一曰斩，一曰切。刀法亦不花俏，只讲求稳、准、快三字。刀落时铛铛声常不绝于耳，如疾风密雨。


 刀很短，刀背厚实，刀刃锋利，紧紧地嵌在刀把中。


 刀很质朴，木头刀柄，没有装饰，只是常年沁浸的汗加深了木柄的颜色。


 这样也对，本就是拿来用的，切肉断骨的刀。


 刀锋很利，刀面光可鉴人。


 拿近了，隐隐可闻到刀上特别的腥味。


 提起细看，上面还刻有三个小字：王麻子。


 语兮对阿凉干什么都用这一把菜刀有些不可思议，切丝、切片、切末、切段，肉也是它，菜也是它，给大萝卜切块可矣，给鱼去鳞片亦可，怎么就不换换呢。


 看看人家后世的厨房，跟阿凉的大刀片子一比，那就算进了兵器库了。阿凉论个，人家论套。大大小小的精巧的刀插在木头架子里，严丝合缝地，这哪里是刀具，整一个暗器匣子。


 语兮给阿凉带回来一个内容最全的暗器匣子摆上。可过了几年蓦然发现，阿凉就没用过。


 他的理论是，用好了一把足矣。关云长耍了一辈子青龙偃月刀，也没说见到瘦骨伶仃的要用青龙偃月剔骨刀，遇到肌肉结实的还得赶着换把青龙偃月分肉刀。


 倒是也不无道理。


 后院里热闹，廊下的鸟儿们不服阿凉叮叮咣咣的菜刀声，竟然压过了鸟鸣？纷纷出声挑战，怎么声音大频率快怎么叫。叽叽喳喳都算了，最可恶的是八哥，学的就是菜刀剁案板，难听至极。……

 


 后院里热闹，廊下的鸟儿们不服阿凉叮叮咣咣的菜刀声，竟然压过了鸟鸣？纷纷出声挑战，怎么声音大频率快怎么叫。叽叽喳喳都算了，最可恶的是八哥，学的就是菜刀剁案板，难听至极。


 五感有时候是连通的，比如声音多且嘈杂，会令人觉得温度都高了几分。难怪热和闹可以组成一个词，语言的智慧还是无所不在的。


 雾绡从静谧的书肆大堂猛地进到后院里，很是适应了一下子。明明只有语兮和一堆鸟，哦，还有阿凉和他的刀，竟然仿佛营造出了一个熙熙攘攘、热火朝天的小吃夜市。不过，其实也不是她适应了夜市，而是夜市停了。因为鸟吓着了。


 雾绡是带着一个年轻的黑衣人一同进来的。黑衣人英俊、挺拔，眼神温和，举止有礼，脸上还挂着微笑，但就是给人一种冷硬的感觉，从内而外的散发出来，小火龙都抵御不住的冷。鸟都不叫了，噤若寒蝉。倒是阿凉的刀还在响，不过孤掌难鸣、独木难支，撑不起台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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