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你回来好不好
方佳雨知道她心情不好，可是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所以就故作轻松的笑笑，捏了捏安然的脸颊。
“房租什么的就不用了，我已经交了一年的房费。你安心住下就好了，对了，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她那样亲昵的捏她的脸颊，就像杜姨在世时经常那样做。
可是那都是记忆了，这世上再也不可能有杜姨的影子了。
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捏着她的鼻头说她，再也不会有人抱着她安慰她。再也不会有了
一念及此，安然就觉得心脏一阵阵的抽痛。像是有人捏着她的心脏，那是一辈子都好不了的伤口。
方佳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突然之间她就情绪低落。
“安然，你没事吧。”
方佳雨轻轻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害怕她突然就支撑不住了，她看起来那么小，好像只要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似的。
“我没事，你去做饭吧，我饿了。”
她只能撒谎，先支走她。现在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的懦弱，轻轻抬手捂住了阵阵揪疼的心脏。
方佳雨不是一个不识时务的人，直接就出了房间去厨房做晚餐。
安然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下子瘫软在床上。
方南皓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他从床上坐起来，这才想起今天是安然出院的日子。
“胡铭，胡铭！”
他一边掀开被子一边叫胡铭，刚站起来头就是一阵眩晕。方南皓跌坐回床上去，胡铭也开门冲了进来。
“老板，你醒了，你发烧了。还没痊愈，先别起来，医生说你最好明天再起来。”
胡铭还以为他吃了药会睡到很晚，刚刚在外面才听见他在叫他，连忙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来。
“安然呢?”
他滚烫的手抓住胡铭，喘着气问他。
“安然小姐已经出院了，不过方佳雨已经按你的要求把她带回去了，你不用担心。你现在该注意的是你的身体”
“我用不着你来提醒！”方南皓急促的打断他的话，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立马给方佳雨打电话！”
胡铭垂下眼帘，就知道他放不下安然。又没办法拒绝他的命令，只能拿出手机给方佳雨打电话。
方佳雨还在烧水，电话响起之后。她先是警惕的看了看卧室，确定安然没出来，最后才接了电话。
“胡铭?”
“老板要跟你说话，安然在吗?”
她们这些手下对话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从来不会说什么废话，不过也是因为方南皓的规矩。
“安然在卧室，我现在在厨房。”
很快，电话到了方南皓手里。方佳雨只是听那头的时间，不听声音也知道手机已经在方南皓手上了。
“小老板。”
即便是跟着他这么多年了，她对方南皓还是会有一种不知名的恐惧感。
“已经接到安然了是不是?她现在情况怎么样。”方南皓捏住自己的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常没有两样。
“她情况还不错，只是小老板。你确定要我劝安然去学校吗，以她现在的情况，我怕她不会听我的话。”
方佳雨对于安然是一点信心都没有的，毕竟她已经见识过她的倔强，倔强的几乎快和方南皓有得一拼了。
“要是她愿意自己去我还会安排你劝她吗？”方南皓声音突然冷了几度，带着些许不耐烦。
“对不起小老板，我以后不会犯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情绪化，好像被安然眼底的空洞和绝望感染到了，对劝她这件事一点信心都没有。
晚上，和方佳雨一起吃了晚餐，安然就爬上上铺去休息了。
是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气息。窗户全部关上了，屋子里密不通风。只有窗台那边隐隐渗出一丝光来。
安然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其实也没有睡着。好像意识一直是清醒的，只是闭上了眼睛而已。
她梦见杜姨了，好像还是十岁那一年。她在半夜惊慌失措的哭醒，然后杜姨把她搂在怀里，哄着她睡觉。
她沉沉的睡着，连眼皮都不敢睁开。
她知道那只是梦境，她知道杜姨已经不在了。可是梦境里的怀抱那么真实，那么温暖，熟悉而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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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杜姨的怀抱里哭泣，泪水失了枕头。
方佳雨站在床头，借着窗台微弱的光皱眉看她。安然像是怕冷似的把自己缩成一团，蜷缩在角落里。
她不明白，一个人该是悲伤，绝望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在梦里哭泣，都还连带着身子一起颤抖。
她没办法告诉安然她的身份，她知道她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起码还能有笑容。
如果一个人的心死了，已经被伤透了。那要怎么样才能复活过来，什么样的灵丹妙药才能让她的心起死回生。
第二天安然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她趴在床沿看了看下铺，已经没有方佳雨的影子。安然从上铺下来，桌上放着一张纸，大概是方佳雨留的便条。
“我先去学校了，你情绪不好，过两天再去吧，桌子上留了早餐，记得吃喔。”
结尾还留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窗上积了一层水汽，安然伸手划出一道印迹。这才看见外面下着小雨，应该是早上才开始下的。
她回房间换了一身长衣长裤，天气已经在慢慢转凉。她准备出门去看杜姨，不能让杜姨觉得，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杜姨葬在郊区的墓园里，从她离开到现在，整整十天。她还没有去看过她一次，杜姨一定会怪她吧。
窗外的风景在不断倒退，每接进墓园多一点，安然的心就荒凉的更厉害。
她撑着伞，一步步走到杜佳的墓前。墓碑上是杜姨的照片，四十三岁的杜佳，以后就要长眠于此。
安然蹲下身子，轻轻扶过照片上杜佳熟悉的眉眼。一如当初杜佳扶过她的眉眼似的，温柔中夹着不舍。
郊区没有什么车子，倒是有很多树。
不远处都飘着白雾，就像置身仙境一般。
“杜姨，你还好吗？你怎么怎么就先走了呢，你不是说过会陪我一辈子吗？我宁愿我现在还在方南皓身边，也不想你离开我。”
她语气平稳，可是眼里就是不自觉地滑落出来。她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她知道杜佳不会想看见她的眼泪。
她咬住嘴唇，让自己痛，狠狠的痛。
伞已经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雨丝打在她的脸上。落在她的发丝上，这样，杜佳才分不清她脸上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她小的时候，就喜欢淋雨，好像把自己淋的浑身湿透，才能掩盖住满心的荒凉似的。
所以每一次回孤儿院之后，都免不了杜佳一顿怒骂。再拿过毛巾为她擦拭头发，可是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为她擦头发了。
“杜姨，当年或许是我太小了，也或许是我太依赖你。爸爸妈妈离开的时候，我都没觉得这么心痛过，疼到，好像就要无法呼吸了。
杜姨，你回来好不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再叫我一次然然好不好”
她倾斜身子靠在杜佳的墓碑上，捂着嘴痛哭起来。身子剧烈的颤抖，却忍住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来。
杜姨那么放不下她，她说过不会离开她！她要在这里等着她，总有一天，她会等到杜姨回来。安然哭到撕心裂肺，那天在机场的匆匆一别，竟然就是永别了。
可是她不要，她那么努力，只是想要一个杜姨而已，为什么这样卑微的愿望，老天爷不肯成全她。
她宁愿那场车祸，她也在其中。她宁愿就这样和杜姨一起去死，就算是地狱，只要有杜姨，她也愿意！
这样痛苦的活着，对她来说，太难太难了！
“杜姨！”她听见自己越发沙哑的声音，好像连最后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你留我一个人活着干什么，你带我一起走啊。你说过你会陪着我的，你怎么可以骗我！怎么可以”
她几度喘不过气来，差点就那样晕厥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呆了多久，一动不动的，就像是已经和墓碑融为一体似的。
再没有雨丝打在脸上的时候，安然才睁开眼睛。还以为是雨停了，结果，她看见了齐文。
他还是那幅憔悴的样子，珉着唇打伞站在她的身后。她知道，她一定也是来看杜姨的。
她们那一波的孤儿，都是杜佳一手拉扯大的。除了他们，安然也不知道还能和谁，遇见谁一起来看杜姨。
“我就知道你也会来看杜姨。”
齐文把手上抱着的康乃馨放下，只是轻轻说了这一句话。
康乃馨淋在雨里，花朵上很快就落满了透明的雨水。不像是雨水，更像是一滴滴悲伤眼泪。
“齐文，谢谢你还能来看杜姨。”
能够看见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来看自己，安然想，这样杜佳也会很开心吧。
她的头发和衣服已经被雨淋湿了，睫毛湿湿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好像因为极度悲伤，连眼眶都是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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